一个耳刮子，打得江上民的腮帮子火辣辣地疼，他下意识地用手捂着，傻傻地呆立在门框中。艾曼竹也傻了眼，还想再来第二巴掌的手突然定格在空中僵持着。双方对视数秒，艾曼竹把那高昂的手抽回、用来捂住那张羞愧、愤怒、绝望的脸，调转身体强令两条不听使唤的腿快速地消失在江上民的面前。江上民想开口说点什么，竟无声地动动嘴唇，一言不发地扭转头看着向红。向红震撼这突如其来一幕的精彩的同时也对江上民产生了一些谅解：“小江，别发愣了，你赶紧去追上她，向她说清情况，别让她对你产生误解。”江上民摇摇头，回身扶起向红。向红顺着江上民力的方向调整身姿，随着江上民的脚步亦步亦趋地走出了医院。
回到住所，向红冲向自己的卧室，情绪失控，出了声地痛哭。江上民软绵绵的解释迫使向红大喝一声：“出去！我不想听。”江上民颓唐地看看向红，十个手指分两组紧握成拳头，手臂上的青筋根根暴绽，最终两拳一松，自己瘫倒在沙发上，闭上眼，郁旺婷，艾曼竹，小芹，向红，一个一个愤怒的脸在他的眼中回转。他感到身子很冷，可手心还依然出汗，摸摸自己被掴过的腮帮，听听房间向红哭声，回放艾曼竹的绝望的表情，郁旺婷笑里藏刀的眼睛和小芹退礼时的镇定，脸上渐渐地有了笑意，嘴角向上翘裂，口露白牙。取出一瓶白酒，启盖含入口中，咽喉部很有韵律地“咕嘟，咕嘟”鸣奏着。
一觉醒来，天还未亮。江上民只感觉脑袋有点疼。脑袋越是疼，偏偏问题多多的食脑虫依然在不断地吞噬他的脑浆使他心情烦躁。人说三个女人一台戏，今日总算领教了这台戏份量。江上民默默地思考着自己驮子跌跟头两头不着实的窘境。本来先打算搁置一下郁旺婷，把水泥包装纸通过艾曼竹弄到位，让第一批水泥先发到古居工地上，再向郁旺婷邀功，说明情况一定能求得谅解。眼看事成却又碰到向红这出闹心事，结果也得罪了艾曼竹，事情陷入被动。无疑向红是他今年行大运的克星，不能再沾惹此人，阴气太盛，她早走早好。现在是向谁先解释的问题，是艾曼竹，还是向郁旺婷。郁旺婷永远是女一号，没了她这条大腿，我江上民即使全身长满腿也走不上这条道。艾曼竹只能做配角，配角就是陪衬主角的，把配角的角色演到位，主角的地位自然就万绿丛中一点红了。围魏救赵！先集中力量全力突破艾曼竹是取得郁旺婷信任的关键。要攻破她俩，常规的哀求，解释都是苍白无力的，必须以毒攻毒，以牙还牙兴许还能凑效。他两颗发光的眼珠定定地射向天花，搜寻着最佳的计策。
他翻身下床，洗漱完毕，轻轻试着开向红的房门，门开了，床上无人。江上民看看厨房，也没有。就见茶几上有张字条：“猫偷腥是本能，人偷情是祸根，请自重！”向红不辞而别了。
江上民到早餐点吃了碗豆浆和两根油条，到隔壁的食杂店买了一些袋装零食、水果和一支毛笔与墨汁。坐车去往丰裕水泥厂。下车没去车队办公室，而是找了一个无人经过的玻璃窗，拿出毛笔和墨汁，对着玻璃把黑墨水涂在被掴有指印红杠的左脸庞，干后再复涂一遍。整理好衣物，吹着口哨走进办公室。节后车队没啥任务，司机多数都在办公室玩牌和聊天。江上民进来就恭喜大家发财和身体健康。众人看出是江上民后，才哄堂大笑。“小江，你这是咋回事？是什么化妆法？”一位司机走上前看个仔细。“这是二皮脸化妆法，这边脸被女人亲肿了，有点发炎，女人阴气重，需要吸收点阳气才能消炎。”江上民分发零食和水果。众人疑惑，不知真假。江上民不见艾曼竹，就在她的办公桌上放了九只梨，分摞三层，呈塔状。有人打趣道：“小江，惦记上小师妹啦？给她这么多梨？”“哪敢呀，小师妹是我心中的女神，公主，哪是我这个癞蛤蟆的菜。”江上民面对大伙，背朝门口。他感觉大伙的目光游移到门口，慢慢转身，看见艾曼竹站在门口，故作镇静严肃：“师妹，新年吉祥！”开车送她爸来上班的艾曼竹正好听到这几句戏言，便白眼珠朝上后又黑瞳孔聚收，面露惊讶疑惑，瞬间恢复平静地走到办公桌边：“谁，这么多梨？”回答的是江上民：“你多疑。”艾曼竹心里自语：“我多梨。”便若有所思地慢慢坐下来觉得江上民的话是句双关语，我多疑？难道昨晚是我冲动整岔气了？也许真有可能是弄错了。我不分青红皂白地给他一耳光可能是有点过分了。为什么他的脸要涂上黑色的呢？艾曼竹从椅子上转了半边身朝着江上民，矫正好面部表情，把微笑挂上：“江上民，你的脸是怎么回事？”“报告师妹，你有所不知，昨晚被一个爱我的女人亲狠了。今早才发现，腮帮发炎，家乡土方，可立马消炎，就是把我变成二皮脸了。”江上民佯装幸福之感。艾曼竹这回真笑了：“是你赖皮吧？是哪位女神公主啊，这么厉害？”江上民知道“围魏”基本成功，故作憨笑：“是俺家的小九妹。”众人知是巧言，也就不在深问。
艾曼竹数数桌上的梨正是九个，心中渐暖，口中低声念道：“小样，谁是你的小九妹，我是你的小九姨。”
还没到下班时间，司机们都因各自应酬的借口离开了办公室。“你怎么认识那个被撞到的女人？为什么你要她和你一起回家？”迫不及待的艾曼竹质问未走的江上民。“她是我总公司的上司，都住在公司，是我们的红姐。她要我去为公司办事，结果被她撞见我和你在一起。她让我继续陪你，我不清楚这话真正的用意，所以想回去和她解释清楚。”江上民一字一句地叙说着。艾曼竹低头不语，脑海里浮现出那个中年妇女的模样，心里有点懊悔不该那么冲动。她抬起头：“快把那黑色洗了吧，难看死了。”“不，黑色吸收紫外线能杀菌。比留在脸上的手指痕漂亮！”江上民穿起外套大步流星地向厂大门走去。
艾曼竹紧跟着江上民一路小跑：“你去哪儿？我要等我爸一块下班呢。”“你就等着吧，我先回去。”江上民应了一声就到厂门外。
“艾曼竹，下午我请你看电影好吗？”一位骑在摩托车上停在厂门口的年轻小个男子向艾曼竹发出邀请。江上民停步半拍后，头也不回地向公交站台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