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
湛蓝色的鲜血自嘴角流淌，胸口的沉重传来，汪洋从那梦中醒转。
心中自嘲，差不多快变成做梦专业户了。
只是那梦中最后刻在世界树上的四个古字却仍旧让他记忆犹新，费力的睁开着眼皮，疲惫到熟睡的白出现眼中，刚刚感到的沉重正是白的身体。
紫叶保持着挺直的腰身站立一侧，目不转睛的捧着妖霜傲立。
之前的一切如同虚幻消散，若不是此时神境修为和体内的空空如也，汪洋甚至真的怀疑都是那可怕梦的一环。
云游！
想到那个神隐汪洋牙根紧咬，奋力压制一腔仇恨。
当时虽然昏迷，但朦胧中却能感觉到身体的变化，被种下的仇恨即便是他自己的身体也不能将其铲去。
强迫神识放空一切，因用尽全力而颤抖的身体惊醒躺在他怀中的白，手捏剑诀快速跃起，冷眸扫视诸天，却并未发现任何端倪，云游早已离去。
蓦然回首，却望见汪洋正平静的面容。
曾经年少的身影有些虚弱的摊开四肢，灰发披肩数不尽沧桑，幽蓝双眸深邃，让人想要随之陷进去，即便白也不能望到底部。
虽有些陌生，白仍旧感到欣喜，想到黑不久前离去时的嘱托，心中碎念。
至少，他还在这里，并没有离去。
“神国灭了。”
不等有人先开口，汪洋平静的声音响起，看着紫叶魁梧的身体，空洞的眼神中却没有任何倒影。
“是。”
已在之前从白那里得知一部分真相，紫叶挺着胸膛，用硬汉的姿态掩饰着心底的失落。
对于他这种人来说，没有什么是比信仰倒塌更加痛苦的事情。
“你已无家可归。”
“是。”
“往昔灭亡，被守护者毁掉。”
“是。”
……
汪洋每一句话都在对紫叶说，却又像是在对自己诉说。
两人原本拥有着一模一样的依托。乾坤，暴君，九命，三人就是他们心中大山，巍峨壮阔的风景永存。
然现在却在一夕之间全部消望。
明明平常的对话字字如刀搅，不知何时两个不畏强决的男人被泪水洗面，却绝不愿发出一点声音，毫无挽留的接受着现实的残忍。
明明还没有和他们和好。
明明脸皮这般厚，当时能再坚持一下，在多陪他们一段时间该多好。
不愿抽泣，思绪却飞往漫天。
十二年认下几位亲人，从相识到熟知，常伴本应是最美好的流年，如今却在一夕之间化成最痛苦的事实。
不愿相信。
那一年为走投无路的自己点燃灯光，永生不变的容颜如今却走向何方。
“如果我早些去找他们...”
汪洋残躯颤抖，神威全面爆发，懊悔让他彻底发狂，拳中带着无限觞情砸在天碑几行古字之上却不能撼动，一股奇异力量化解他的暴走的神力。
痛。
不甘心的大喊云游名号，每一拳都在震荡虚空，力量比之从前不知强过多少倍。
体内空空如也的枯海中遮天幽莲枯萎，一抹新芽缓缓露头，原本留下的海眼中汩汩神泉涌现，衰败的枯海岸上草木开始重焕生机。
生命元力开始恢复，不再滋养扎根的仇恨种，转头修复着因神力暴走而裂开的奇经八脉。
原本精悍的肉身裂痕蛛网般密布，如瓷器摔落后留下不能修复的旧痕。
汪洋却像是毫无所觉，仍旧发泄着要撑开胸口的情感，一座神山为原型的天碑高耸悍然，无恙天地中，嘲笑着他不能回首的悔意与记忆。
褪胎！
看出端倪的白并未上前阻止。
相反满脸都是不敢置信，只在修者真正越过神境，踏入初识才会有的异象居然提前出现，而且汪洋显然还未发觉，沉浸在过往中不能自拔。
初识之下皆蝼蚁。
真正修者的起点在初识境已不再是秘密。其下的四个小境界常被称为胎盘期，寓意着自身温养真正神体，以求跃龙门时更好蜕变。
轰！
一声巨响，汪洋在几人面前惊悚炸开，蓝色的血水撒漫天。
“小主人！”
硬汉紫叶高大的身躯跃起快速冲去，刚刚失去信仰，汪洋就是他此时最后的熟知与寄托，决不能再失去的人。
可就是他此时却在眼前化作血雾，如何能不让紫叶惊恐，若是最后的精神寄托也就此死去，估计会让他彻底发狂疯掉。
“慢。”
娇喝声响起，白挥手按住差点不顾一切冲上天穹的紫叶，秀拳捏的很紧，示意其不要妄动。
神光异彩，幽蓝的血气开始重聚，一句残躯从其中坠落酒海，毫无生气的汪洋平躺水面，面容安详。
“死了吗...”
紫叶面上闪过死灰，无力跪倒天穹中，握刀的手在抖动，坚强的内心同样在站粟，他的道正是九香赋予，而他的路所通之处便是守护。
可此时他的方向却迷失，神国灭亡，九香死去，就连最后的小主人也烟消云散，葬于酒海之中。
身体发淡，一个极小的漩涡在其身后出现，迷途的浊气溢出。
白皱起好看的眉头，如女武神降世，手握两边枯寂的时空壁，肉身力量爆发，血气震荡竟生生将那迷途之门合起。
而她也为此付出一些代价，迷途关闭的同时剑芒刺穿她的肩膀，诡异能量流转不详之气，隐约中的一道体如山岳的身影自其中一闪而过。
“白祖！”
紫叶懊恼，想不到因自己竟牵连到白负伤。
不过更让他难以想通的还有那迷途中的怪物，可以伤到一代祖神，强悍如斯堪比云游吗？！
“没事。”
血气震荡，伤口瞬息恢复。
刚刚的身影着实让白心惊，倒不是因为那神秘怪物过于强悍，而是因为那模糊沦落竟十分像力之极尽道的鼻祖。
开天后诞生的第一只混沌猛犸，力之祖神擎屿。
可那人不是与当年天帝争位时泯灭了吗？
不得其解，白暂且放下心中迷惑，转头望向天碑上重新凝聚，金光万丈的敖立身影。
新生汪洋沐浴在朝霞之中，脸上映出艳红的霞光。
这着实让人惊讶，神玉中并无太阳，光芒竟是汪洋体内发出，如玉般的神体晶莹透彻，生命元力散发着盎然绿意。
灰白发飞舞，早先破碎的青衣下露出比婴儿还要细嫩的肌肤。战气汹涌，血海磅礴，冥冥中望穿时间长河的眼眸清澈，争渡红尘的沧桑自然流转。
酒海中的旧胎随浪潮摆动，逐渐沉入海底。
这就是神体褪凡，彻彻底底的新生。意味着不再需要沾染红尘气，踏入真神行列。
“奇怪，为什么这一次天劫没有降临。”
自语中白忽然发现汪洋灰白发后的一片阴云，毫无气息却能给她危险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