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似血,照在枯枝腐叶上,其实就这样一直躺着也很好,不需要去办差事,也不需要虚与委蛇,更不需要去每天面对无谓的争斗。陈逢春想到。
河洛第一剑客终究还是败在了玲珑阁主手中。陈逢春眼里闪烁着难以描述的微光,他已经第二次输给他了。但是这一次他才发现,玲珑阁主用的居然是软剑。
当白帝剑千钧之势劈下去时,玲珑阁主的剑却不可思议的弯了,在下沉到刚刚接近身体的时候突然反弹,陈逢春的搏命一击就此被化解掉,与此同时他的左肩受到重拳,身影一下子倒飞了出去。
输给玲珑阁主并不是一件耻辱的事情,因为世上不知道还有几人能胜的过他,只是除了软剑之外,陈逢春更奇怪的是,玲珑阁主居然没有带李景玉走。
“景玉,你当真执念如此吗。”
“多谢齐兄好意了,我已经想好了,烦请照顾好寻儿湘儿。”
陈逢春就听完这两句话便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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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封府,玲珑阁,裕清楼。
“寻儿,事情经过我已和你说完了,并非阁主不愿救你父亲,只是他执念甚重,甘愿尽忠,阁主尊重他的意愿……”
李寻还是在后山,他第一次在喝酒。听说酒可以给人带来勇气,或许多喝一些他便可以把真相告知妹妹。
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
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
薄宦梗犹泛,故园芜已平。
烦君最相警,我亦举家清。
有些人活着,把忠义看作比命还要重要,所以才有楚囚南冠,伯夷叔齐耻采薇而食。
李寻已经想了无数遍,他要把父亲带走,无论怎样,哪怕强行带到天涯海角,从此远遁江湖朝堂。可是他又想到父亲坚毅的眼神,或许于父亲来讲,逃避的活着更加生不如死吧,难道就这么,等着父亲的噩耗?
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会发生在他身上。
来世愿做平民,远遁王侯将相家。
李寻想到妹妹,他怎么也无法想象李湘知道事情真相后会怎么样。
造化弄人!
自己从来没有这样无力的感受,纵然手中剑可以斩千军万马,身法追星逐月,又有何用,又有何用!
万籁俱寂,连风声都平息,是否月夜也在默哀?
李寻酒意渐浓,竟枕着亭柱睡着了。只是眼角尚有泪痕,不知梦中能否有一片祥和世界?
次日,裕清楼。
“寻儿,今日唤你过来是阁主的意思,你且等候片刻,阁主想见你。”恐怕此时此刻,唯有师父温和的话语可以聊以慰藉李寻心中一二悲痛罢。
听闻玲珑阁主要见他,李寻内心不免还是有些激荡的。名冠天下的玲珑阁,名冠天下的玲珑阁主,究竟会是怎样一个人。
“来了。”李若水起身对着门微微弯下腰,李寻也站了起来。
“阁主。”“阁主。”
“不必多礼,坐下吧。”
三人坐定,李寻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一身白衣,身材修长,坐下衣袂微动间竟让他恍惚有错神的感觉。
“你便是寻儿吧,不错,早听闻若水赞你资质出众,果然如此。相比我年轻时也不过和你差不多吧,有子如此,景玉九泉之下也足以安息了。”
“阁主过誉了。”李寻谦答,不过突然听到阁主用词,什么是九泉之下?
“阁主,您,您刚刚说什么,九泉之下?父亲,父亲他怎么了?”
“我和若水商量了,觉得此事还是直接一点告诉你更好,景玉的处刑是前天的事了,怕你冲动就没有告诉你,开封十万禁军,便是我没有足够把握在汴京救下你父亲,希望你能够理解,为了避免无谓的牺牲,毕竟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不然景玉九泉之下,恐也难瞑目。”
李寻一下子好像被电击到,周身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噩耗传来如此之快,他本来已经下定决心,就算违背对父亲的承诺,也必须要救下他,他本来今天就准备告别,可是,可是已经晚了?已经晚了啊!
裕清楼中,三人无言,出奇的死寂。
李寻刚刚差点直接对玲珑阁主动手,那是唯一一个,能救下父亲的机会,可是,可是……
死寂般的气氛维持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玲珑阁主率先打破了沉默的气氛。
“寻儿,安慰的话我不多说,你心思坚忍,还望一定坚强,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李寻想到临走时父亲的话,是,他还有父亲的遗愿没有能够完成,他还有妹妹,他现在不能倒下,一定不能。李寻缓缓抬头,目光越发坚定。
“阁主,师傅,还请照顾好我妹妹,这件事现在一定不能告诉她。”
“寻儿,湘儿那边你且不用担心,我曾与古故人有约,每年开春都会去一趟东海三岛,这次就带湘儿过去,权且散散心。不过倒是你,你还不知道,玲珑阁与宋庭有约,志在武林,不染朝政,阁主救李景玉的事情恐怕皇帝已经知道了,玲珑阁暂且可以说为江湖人所托才救,只是你,怕是不能够继续呆在这里了。”李若水叹了一声气,“估计不久之后你和你妹妹就会被朝廷通缉,我可以带湘儿去东海,可是你……”
李寻不禁怅然,如果连玲珑阁也不敢护他,天下之大,又何处为家。
这时玲珑阁主突然说道:“寻儿,我和你师傅有商量过,如今南方已经一统,所余吴越,漳泉不过嗟尔小国,唯有北上,幽云、北汉尚且未露颓势,昔年我游历北汉曾结交挚友,你且暂居北汉,等风声一过再回来也不迟。”
李寻沉默半晌,眼下似乎唯有这个办法周全,便答道:“但凭阁主吩咐。”
“那好,你先退下吧,我这几日便会和北汉那边联系,千万不要外出泄露了身份,否则于你于玲珑阁,均是灭顶之灾。”
李寻行礼告别后,李若水问道:“阁主,你那么相信李寻?此事秦萱姐姐,我也都能够去办,我怕他遭此变故,性格从此沉寂下去,毁了阁主大计。”
“无妨,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而且你们的能力我知道,只是行军打仗女流之身毕竟多有不便,时日尚远,我们且静观其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