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这个幻境已有数日,二人一直处于朦胧的状态,只感到整个身体在不断漂浮,沉浸在无尽的悲伤之中。
这悲似仇似怨又非仇非怨,欲语还休纠葛不断却又至死不悔,意外的并不让人觉得苦,只是令人脑袋放空,不断沉沦,陷入那遥远的过去。
阿九不知道她与木落风陷在这里多久了,只记得那日,她刚刚把那群所谓的武林豪杰给处理好,木落风就找上门来,邀请她入这九曲幻境。虽然木落风并没有告诉她原因,阿九还是不假思考就答应了,这一份信任毫无疑问再次取悦了落风公子。
传说九曲幻境已经存世数千万年,它的来历无人知晓,远古典籍中关于它的记录也只是寥寥数笔,根据记载,幻境中你可以得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真即是假假即是真,生亦是死死亦是生。
其中凶险可想而知,纵是有滔天权贵没命享受有什么用?当然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典籍中有关于九曲幻境入口的只字片语,但是木落风找到了。
这几天他们眼前不断闪现一个又一个片段,或真或假,又似梦幻,一时是背着大刀的单薄少年,一时是长发飘飘的白衣仙者,一时二人相互追逐,一时相视而笑,温柔缱绻,即使隔着重重境界,也让二人觉得温暖。
只是这暖意之外还笼罩着一层层的悲,总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也许因那仙者冷漠的眉眼,也许是因那少年不变的笑,只记得故事的结尾处,断崖深处白衣仙者的衣襟如争相竞放的腊雪寒梅,刺红旁观者的双眼。
“我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可结果究竟如何我却真心不在乎,而你看似随遇而安,不问人间世事,但心中纠葛最是难放,反倒不如我活的潇洒磊落,往事历历,纵然不能皆顺我心意,我却绝不后悔,只盼你今后仍能够与从前一般白衣胜雪,心如明镜。”
纵是这般冷峭的话语,倒让人觉得这真是一个心思极纯极净的妙人,二人不禁对望,又回头看那白衣仙者,薄唇轻启,声音如冰锥落地又奇异的好听,“若我眼、我心只有你,倒如何才能回到从前?如何才能做到心如明镜?”回头看哪还有那大刀少年的身影?
木落风阿九二人不禁唏嘘一番,那虚无的环境中又传来白衣仙者未尽的呢喃,“如何如做到,你可否告知于我,九环?”
九环?九环公主!二人不禁一愣!
传闻九环公主乃婆娑古国第一任帝君帝后的第九个女儿,也是唯一的一个女儿。
九环公主天资聪颖、英姿飒爽,因是帝后继八个儿子之后才生下的唯一的一个公主,排行老九,取名九环。
老帝君和八个王子本想将这唯一的小公主养在深闺,打造出一个锦衣玉食娇滴滴的小娇娥,不曾想这九环公主天生是个武学奇才,得天独厚,跟在父兄身边,小小年纪竟将父兄本领学了个十成十,年芳十五便成为举国第一人,更难得的是八个兄长对这老九一直宠爱有加,虽然武学造诣上九环公主早已领先于他们,可护妹之心却丝毫不减,偶尔端起兄长架子,可九环略有不满,便齐齐缴械投降,是以九环公主直到年方十八,婆娑国或畏于九环武艺或畏于八个王子竟无一人敢来求娶!
实在是,高攀不上啊!
外人只道是公主的八个哥哥护妹变态,却不知实在是这九公主太过妖孽!
婆娑国一向恶名远播,虽然八个王子对小妹是千般疼万般爱,可实打实的却是好战凶猛,皆继承老帝君的残暴习性,再加上性格太过直接,不加修饰,五湖四海,凶残之性,若说婆娑第二无人敢认第一。
按理说婆娑子民皆勇猛好战,军事实力也远在邻国之上,可不知为何仍旧一夜倾国,万民尽丧,而那享誉四海的九环公主在举国倾覆之后再无踪迹,有传闻说九环公主以身殉国火葬于婆娑,也有说她避世隐居徐谋大业重建婆娑,然从此这曾撼动四海震慑九方的凶悍古国再无任何踪影。
随身带的干粮与水早已耗尽,浑浑噩噩不知又过了多久,二人拖着沉重的身躯不断向前走去,方向没有,目的地也没有,但二人深知在这混沌之地想要活命绝对是不能停下来的。直到听到一阵细微的流水声,二人相对一笑,这一关总算是暂时过了,继而又双双苦笑,因为更难的还在后面。
又奔赴数里路,入目之处竟是一处泉水叮咚作响。水源之地必然是有活物,二人吃了些野果饮用些泉水后便开始闭目打坐,多日的周旋实在是让阿九身心俱疲,尤其是在这不分昼夜没有方向的幻境中,说实话要不是知道木落风一直在身边,她非崩溃了不可。
不知时间又过了多久,阿九任凭气息流遍全身,直到通体舒畅以后才慢慢停下打坐,只是没想到突然看见的却是一双沉沉的眼睛,幽深似海,阿九第一次知道原来木落风除了声音好听之外,他的眼睛也很漂亮,于是英明神武的阿九再次神游了,直到她感觉到木落风在慢慢靠近自己,他的面孔在逐渐放大,那双眼睛似乎在端详着自己,然后又慢慢远离,而阿九脑袋里还是一团浆糊,直到耳边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伴随一句轻轻的呢喃,“你呀。”
阿九才仿若清醒过来,只是此刻却觉得自己就算脸红都有些迟了,只得呆呆开口,“木落……”
然而下一秒嘴巴上却突然多了一根手指,似是没感觉到这动作有多么亲昵,双眼满是疑问,阿九表示很不解。
只看见木落风慢慢将手放下又抬起,指尖分明的手慢慢拢上她的脸,眼神细腻,嘴角含笑,然而下一秒,
“太脏了。。”
慢慢感到尴尬的阿九立马回过神来,竟有些羞愤与委屈之意,“你……”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一方清凉的帕子便飘在了脸上,耳边只听木落风轻轻地说话,“别动,真像个小花猫。”说话声竟像是在喉间滚动一圈后才慢慢溢出声来,难道木落风他这是在勾引自己吗?
于是方帕取下,映入木落风眼帘的便是阿九一副满是震惊的表情,他不禁又低低沉笑出声,引得阿九又一阵颤栗。
“笑什么笑!”阿九干脆夺下方帕,背对着木落风自己清洗起来。
等到阿九慢慢恢复心神后,突然听到木落风慢慢开口,“阿九。”
“嗯”阿九随意回应。
“阿九,你可怪我?”听得木落风的语气有些低沉,阿九低头想了一下这一路上的九死一生险象环生,瞬间明白木落风是在问跟着他下了这九曲幻境是否后悔。
“我不后悔。”阿九干脆回应。
“我后悔了。”过了许久,就在阿九以为这段对话已经告一段落的时候,木落风又突然开口,“如果可以重来,我绝对不会,绝对不会……”泉边的叮咚之声不曾停下,阿九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树叶落地的声音,然而木落风那愈加飘渺的声音她却听不见。
绝对不会什么?阿九突然很想问一句,可心神一愣,又沉默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