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县狗肉天下闻名。
樊哙的狗肉摊铺占据了沛县集市最好的位置。入口处,出口处,中心地带都是樊记狗肉的招牌。樊哙身材魁梧,力大无穷,还有一套精妙的杀狗刀法,这都是多年杀狗练出来的真功夫。年前樊哙到外地收狗肉,遇到当地的几个不知底细的小流氓。樊爷挥刀就剁,全是切胳臂,下狗腿的功夫。那帮小兔崽子吓得魂飞魄散,哭爹喊娘,撒腿就跑,不见影踪。樊哙的威名从此不胫而走。
现在,樊哙请了不少伙计,一般就不亲自下刀,只在在技痒的时候才露一手,博得客官的喝彩。
这天集市收摊的时候,王婆酒店的店小二跑过来传话说大哥请樊哙过去喝酒。樊哙对自己的大哥十分敬重,不敢怠慢,当即离开自己的店铺,穿过街道,来到王婆酒店,看见几个小兄弟坐在门口嗮太阳,便问道:“你们怎么不上去陪大哥喝酒。”小兄弟悻悻地回答道:“大哥心情不好,把我们骂出来了。”
王婆酒店一楼散座,二楼包房,三楼是贵宾房,这是有钱人在这里喝花酒的地方。大哥一般在二楼喝酒。樊哙上得二楼,果然看见大哥已坐在那里喝了不少酒了。
大哥长得很精神,嘴角微微上翘,一脸的不屑和不爽,是那种相貌堂堂,开口骂娘的主。大哥见樊哙过来,招呼他坐下,喝酒,然后说道:“兄弟,有人欺负你大哥。”
“谁敢放肆?我带两个兄弟去扁他。”樊哙说着,“腾”地站了起来。
“别激动。这人还惹不得。”大哥按住樊哙的肩膀,说道。
“不可能。这沛县城内,还有大哥不敢惹的主?难道是官府的人?”樊哙问道。
“是我爹,刘太公。你能扁他么?”大哥悻悻地说道。
“哦!这我就明白了。”樊哙这才安静地坐下,问道:“老爷子又找你的晦气了?”
“这次是翁媳联手。”大哥没好气地说道:“昨天,我带几个兄弟到大嫂家吃饭,老远就听到大嫂把锅子铲的震天响,说明家里没吃的。小兄弟只好饿着肚子走了。我多了个心眼,进屋把锅子掀开一看,什么吃的都有,还有狗肉。大嫂这不是在嫌弃我吗?我就和她吵了一架。然后呢!她就哭哭啼啼地跑到我爹那里告状,正好给了他教训我的借口。到今天他还唠叨个没完,说我整天游手好闲,不干正事,还到大嫂家蹭饭,自己吃也就算了,还带一帮狐朋狗友,这不是要把老刘家吃空吗?又说刘二幸苦劳作,已置下田产,成家立业了。我呢!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是光棍一条。我实在受不了了,就出来喝酒解闷。”
樊哙连忙劝慰道:“谁说大哥是光棍?我那侄子刘肥算什么?不如这样,您把刘肥他娘明媒正娶过来不就行了吗?以后也不用偷偷摸摸的。”
“呸!你怎么说话的?我啥时候偷偷摸摸的了?娘的,当初还是她主动勾引我的。”大哥挥手给了樊哙肩膀一拳,说道。
樊哙笑着揉揉肩膀,说道:“我是说刘肥娘还不错,娶过来算了,免得太公唠叨。”
“你当我不想吗?她爹妈不同意,要把她嫁到薛县去。娘的,一群势利眼!”大哥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愤愤地说道。
樊哙本来想出个主意,没想到一下子还戳到了大哥的痛处,顿时不言语了,只是不停地给大哥倒酒。
不过,酒确实是解忧的良药。三坛酒见底的时候,大哥觉得心情好多了,对樊哙说道:“兄弟,大哥我就是不喜欢干安分的事,种个田,弄个小生意,没劲。哪有咱兄弟几个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快活?去年我在咸阳,看见始皇帝出城巡游,那排场,那阵势!成千上万的军队护卫,旌旗招展,刀光闪亮。”大哥说着说着,眼睛放出了光亮。
“那见着皇帝没有?”樊哙问道。
“见着了。”大哥顿时没了兴致,说道:“老态龙钟,一脸衰相。”
大哥喝了口酒,压低声音,凑到樊哙的耳边说道:“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把那坐在豪车里的自称始皇帝的嬴政换着是帅哥我,那整个仪式就完美了。”
樊哙连忙捂住大哥的嘴巴,四下瞅瞅,说道:“说不得,杀头的。”
大哥把樊哙的手拿开,叹了口气,说道:“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那才是大哥我想要的生活!”
樊哙心中好笑,附和着说道:“谁不想要那样的生活?可惜皇帝只有一个。不过,我看大哥相貌堂堂,洪福齐天,前途自然不可限量。但眼下我建议还是弄个营生靠谱一点?省得太公又找你的晦气?”
“干啥呢?你倒说说看。反正我不种田,也不跟你去卖狗肉。”大哥的态度很坚决。
樊哙想了想,说道:“要不,咱们在衙门弄个差事?大哥是上过私塾的,一定没有问题。”
“唉,衙门这帮鸟人,人模狗样的,看着就烦……”
樊哙继续说道:“我倒听萧功曹说过,泗水有个亭长的空缺,只是那里民风彪悍,经常闹事,不好治理,没人愿意去,不知大哥的意思……”
大哥听罢,哈哈大笑,说道:“老子就是闹事的头子,有我在,谁还敢撒野?我去,会会这些泗水的二货。烦兄弟帮我说说。”
“那是自然。”樊哙回答,然后对店小二说道:“小二,结账。”
大哥一把拦住,喝道:“小子,坏规矩了不是,大哥在此,有你结账的份吗?”这时店小二上来了,说道:“两位客官,二十钱。”大哥手一挥:“记我的账上。”
店小二小心地问道:“客官您是……”
大哥一听就火,抬手就要打人:“娘的,我是…..”,但定眼一看,这个伙计确实是新来的,就把抬起的胳膊放了下来,说道:“跟你掌柜王婆说,酒钱记到我的账上,小子你记住了我是谁没?沛县刘家老三,刘邦!”
新来的小儿连忙跑下楼请示王婆。王婆苦笑着说道:“记账就记账吧!反正咱惹不起。好在这刘三一来喝酒,这酒店的生意就好了不少。这还真是有点奇怪。”
第二天,樊哙就拎了一份上好的沛县狗肉来找萧何。萧何问明来意,微微一笑,说道:“我早就想让刘邦去当这个泗水的亭长,只是担心你那大哥不愿屈就,现在如此正好。”
刘邦就这样离开了太公的势利眼,在泗水过起了滋润快活的亭长生活。驿站的车马官夏侯婴和吹鼓手周勃带着泗水的一帮小兄弟整天围在刘邦的身边,喝酒找乐,反正老大买单。刘邦从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朋友卢绾也来到泗水,混了个位置。樊哙就不用说了,经常弄一匹沛县狗肉过来,几人胡吃海喝,聊到天亮。而刘亭长的本质工作,泗水的交通、治安等问题根本就不是个事了,都不用亭长出马,夏侯婴安排几个小兄弟过去就统统摆平。
这天樊哙带来了一个消息,说尹县令的贵客吕公从单父搬到沛县定居。这吕公可不是寻常人,乃是秦朝前相国吕不韦的后人,有些势力和背景。据说沛县尹县令的位置就是靠吕公的打点才得到的。所以尹县令自然对吕公照顾有加。吕公碍于情面,过两天要办酒席,答谢县衙门的大小官吏。还有一则香艳的小道消息说吕公的两个女儿美若天仙,尚未婚嫁。尹县令已捷足先登,亲自到吕家提亲,但还没有下文。
刘邦放下酒碗,说道:“我说樊哙,你说的这些和我们有关系吗?弄点别的。”
“当然有关系,你得去吕家赴宴啦。”樊哙回答道。
“不去。”刘邦冷冷地说道:“我当个小小的亭长挣多少钱,还有泗水这帮小兄弟要招呼,凭啥要给县令所谓的贵宾送礼金。少了拿不出手,多了我也没有。”
樊哙说道:“礼金的事我来安排,大哥只管赴宴就行。”卢绾也连连附和,说道:“大哥应该去,衙门的潜规则嘛,不去不好。况且,吕公请客,那酒肯定是错不了的。”
“那你们说准备多少礼金好?”刘邦似乎心有所动。
卢绾说道:“按照衙门的规矩,按礼金的多少安排客人的坐席。礼金低于一千钱。大哥恐怕只能做大厅下面了。”
“啪!”刘邦把手中的酒碗砸碎在地上,嘲讽道:“这一定是那些腐朽的儒生弄的破规矩。”他又转头对樊哙说道:“兄弟,礼金的事不用操心,咱自有办法,走着瞧。”
樊哙看看刘邦的眼神有点不对头,劝道:“大哥去后喝酒即可,不要惹什么事哦。”
刘邦哈哈大笑,说道:“兄弟多心了,大哥我是什么胸怀,会把这帮县衙小吏放在眼里。对了,樊哙兄弟,我上次托你帮我到薛县订制的帽子拿回来没有?”
樊哙说道:“拿回来了,下次给您带过来。”
刘邦说道:“好。这就是我的刘氏冠。我就带着它参加那个吕公的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