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公将吕雉下嫁刘邦以后,吕家的门前就莫名的热闹起来。经常有客人备了礼品,带着少年来吕家拜访,闲聊些不相干的话题,然后请吕公给少年相面,弄的吕公疲惫不堪。
这一日,吕公送走客人以后,问管家吕洪:“这些人是什么毛病?凡夫俗子,有啥好相面的。”
吕洪嘿嘿一笑,说道:“当局者迷,此话真是一点不假。老爷没看出来吗?这些人过来,无非是想碰碰运气,看看有没有刘邦的福气。万一被老爷相面相中了呢?不就可以娶二小姐了吗?”
“哦!”吕公明白了,用不屑的口气说道:“富贵由天,姻缘由缘。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吗?”
吕洪笑了一下,似乎下了个决心,垂涎着脸对吕公说道:“老爷,我跟您多年了,觉着自己的条件还行,至少不比刘邦差。要不您帮我看看,我这个癞蛤蟆有没有吃天鹅肉的福气……”
“是吗?我还真没注意,我仔细看看。”吕公笑着说道。
那吕洪信以为真,赶紧将头伸了过来。只见吕公抬腿一脚,将吕洪踹到在地,然后抄起一把笤帚,劈头盖脸地打将过去。吕洪身子还蛮灵活的,打个滚爬了起来,用手护住头,往外奔去,口里嚷道:“老爷息怒,玩笑话,玩笑话,再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吕公不依不饶,撵着打,却突然看见吕夫人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吕夫人本来对刘邦吕雉的婚事就十分不满,但又说服不了老爷,这会正好数落一番,说道:“老爷,你看这事弄的,连下人都不安分了。还别说得罪了尹县令。”
吕公沉着脸说道:“你要说什么?”
吕夫人抹抹眼泪,说道:“吕雉的事已经木已成舟。但二女儿吕须的事,老爷就不要任性了,答应嫁个县令大人吧。”
“老娘们懂个啥,吕须的事老夫自有主意,不要再多嘴。”吕公说完,起身向外走去,留下吕夫人自个坐那儿呜呜咽咽地哭个不停。
一伙年轻人正在吕家门口东张西望,他们也是头带着刘氏冠,身穿长袍,腰挎宝剑。那被刘邦羞辱过的儒生孔贤也是这样的刘氏打扮,混在里头,试试相面的运气。他们看见吕公出来了,想冲过去打个招呼,混个脸熟,但看见吕公一脸的不痛快,也就识趣的打住了,一哄而散。
吕公找到刘邦,谈到了这些令人郁闷的事情。刘邦说道:“这事好办,马上给吕须找个婆家就可以了。”
“提亲的倒不少,只是没有合适的。”吕公说道。
“那尹县令呢?岳母不是已经相中了吗?”
“不可能。”吕公坚决地说道:“原因你是知道的。”
“哦。”刘邦想了一下,狐疑地问道:“岳丈啊,你就那么确信我的富贵相。”
“当然。否则,我怎么可能叫小女来伺候你。”吕公说道。
“你的相面之术就没有失算的时候?”刘邦半信半疑问道。
吕公不耐烦了,正色说道:“吕氏相面之术得高人真传,不容置疑。”
刘邦连忙致歉,说道:“不是怀疑。我是想,我刘邦如果真有富贵的一天,那么还有个人也差不到哪里去。”
“谁?”
“我的小兄弟樊哙啊!我富贵了怎会忘了他?”刘邦回答道:“岳丈,要不你干脆把我那小姨子嫁给樊哙算了,这样亲上加亲。”
这话如果是别人说出来,吕公肯定会火冒三丈,但刘邦说就不同了。吕公想了想,说那我得仔细瞧瞧。
刘邦乘热打铁,拉着吕公就来到了樊哙的狗肉铺子。吕公看了樊哙一眼,就立马定下了这门亲事来。吕公眯缝着眼,悄悄对刘邦说道:“贤婿啊!樊哙是你的贵人。你命中会有一次大的凶险,樊哙会替你化险为夷。莫非这是天意?”刘邦哈哈一笑,心想:“我这老岳丈定然是走火入魔了,倒成全我的小兄弟捡了个大便宜。”
两人各想各的,心情大好,干脆要了盆香喷喷的沛县狗肉,拉着樊哙,喝了个酩酊大醉。
得知吕公决意要把吕须嫁给卖狗肉的樊哙,吕夫人觉得自己要崩溃了,整天以泪洗面,滴水不进。吕雉收到消息,便从乡下赶过来劝慰母亲。
吕夫人抱着女儿正要大哭,却听吕雉说道:“母亲不要哭了,事已至此,哭也无用。”吕夫人叹了口气,摸着吕雉干活粗糙的手,说道:“都是那挨千刀的,什么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可把女儿害苦了。女儿啊,可别跟妈学,将来一定要有主见啦。”
吕雉替吕夫人搽干眼泪,神情淡定,说道:“母亲不必操心。常言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天命难违时,只得逆来顺受,但凡事总有改变的时候,女儿自会好自为之!”吕夫人听了这话,觉得女儿比自己想象的坚强,顿时觉得心里好受多了。
这边尹县令的心里却是十分的难受。这吕公什么意思?仗着与我有恩,就该这样让我难堪吗?整个沛县都知道我想娶吕家的女子,你倒好,一个给了刘邦,一个给了卖狗肉的樊哙。这分明是跟大伙挑明:我堂堂尹县令,在你吕公的眼里连一个小小的亭长,不,甚至连一个卖狗肉的小贩都不如吗?奇耻大辱!尹县令恨恨地骂了一句。
还说什么刘邦面相富贵,必有大福。我倒要看看这小小的亭长如何富贵?我何不送他一程?想到这里,尹县令有了主意,吩咐下人:去,把王县尉请过来。
“什么?要我押送苦役犯去郦山?老萧你没有搞错吧?”刘邦看了公函,瞪着眼睛看着萧何。萧何苦笑着说道:“亭长不要怪我,我已替你说了话,无能为力。请亭长好自为之,此行责任重大,万不可有丝毫闪失。”
“我当然知道。”刘邦悻悻地说道:“逃走一个人,我的脑袋就跟着没了。”
萧何递上五百钱,说道:“这是公干的费用。”又另外掏出两百钱,说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路上一定要小心。”
刘邦哈哈一笑,说道:“我懂了,一定是县令吃醋了,才给我小鞋穿。”然后,伸手接下了萧何的钱袋,说道:“老萧,还是你够朋友!”
沛县到咸阳,征途漫漫。刘邦不敢大意,他叫卢绾殿后,自己在前面开路,一路餐风露宿。刘邦不敢得罪这帮苦役犯,将自己任性的坏脾气收敛了许多,甚至酒也不喝了,只求平安到达郦山,交差了事。但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刘邦万分小心,还是出事了。
队伍刚过丰邑,来到一个湖边,卢绾就急冲冲地过来报告:“大哥,大事不好。我刚清点人数,少了两个。”
“不可能。”刘邦说道:“都上了脚铐,怎么可能跑掉?”
“真跑了。脚铐还在,人没了。”卢绾急急地说道。
刘邦倒吸一口凉气,心想:完了,跑了劳役,我命休矣!
“要不要去追?”卢绾问道。
“追个屁呀?漏网之鱼,追不上的。娘的!”刘邦骂道。
“那大哥,咋办?”
“咋办?大秦法律你是知道了,我们回去等着杀头。或者我们顶替那两个逃犯,去郦山给皇帝修坟墓去。”刘邦看了卢绾一眼,说道:“正好两个,不多不少。”
“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开玩笑。”
“不是玩笑。”刘邦下达了命令:“叫队伍停下,弄点好吃的,开饭,喝酒!娘的,好久没有喝酒,可憋死我了。”
众苦役犯坐在酒席上,看着一桌的好酒好菜,一脸狐疑。他们已经知道跑了两个犯人,正担心刘邦他们迁怒于己,挨一顿暴打,却万万没有想到吃到了上路以来最好的酒菜。他们小心抬头上看,只见刘邦神采奕奕,美美喝酒。他们也就慢慢把心放到了肚子里面。
酒过三巡,刘邦起身说话了:“兄弟们啦!哎,你们别骚动,也别奇怪。不错,这顿饭以前,你们是苦役犯,我们是押送你们的差官,但这顿饭以后,我们就是一伙的了。不是我喜欢你们,也不是心慈手软,而是已经跑了两个。跑两个是死罪,跑一百个也是死罪,有什么区别呢?所以我决定把你们放了。我自己也得远走高飞。来,把这杯酒干了,就此别过。”
人群一阵欢呼,作鸟兽散。
卢绾说道:“大哥,我们去哪里?”
“先不管他,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说。”刘邦一嘴酒气,显然喝高了。
第二天醒来了时候,刘邦发现还有十来个年轻人没有走,感到奇怪,询问原因。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机灵的小伙说道:“先前我要那厮帮我打开脚镣,一起逃走,他不肯。现在大人放我们走,我们一合计,反倒不想走了,决定跟随大人,大人去哪,我们就去哪。”
“谁?谁打开脚镣?”刘邦连忙问道。
“那两个逃跑的家伙。他们不知从哪里弄了钥匙,乘着大人睡觉不主意,打开脚镣就逃走了,我看得真真切切!”
刘邦和卢绾面面相觑。钥匙只有两把,一把在我们这里,一把在王县尉那里!那犯人怎么可能有?莫非王县尉配了一把交给了犯人?
刘邦想到这里,不寒而栗,转而大怒:好你个王县尉,胆敢陷害本亭长。既是这样,估计那尹县令也逃不了干系。好啊,算我刘邦着了你们的道。这笔账日后定当清算!
刘邦看了看眼前的这十来个人,横下心来:也罢!我刘邦就占山为王去吧!于是拾起长剑,整顿衣服,一声令下:“既如此,且跟我走,目标芒砀山,出发!”
一年以后,一只九百多人的队伍行进在大泽乡。两名差官押送他们去渔阳戍守边关,和匈奴人作战。连日大雨,行程受阻,看来是无法按时到达渔阳了。依照秦二世的法律,那是死罪,全得砍头。人心浮动,有人已计划逃跑,但那两个差官一根筋,催促大伙拼命赶路,不然就是一顿鞭子。活该这差官倒霉,这九百多人中有两个小头目比较生猛,一个叫陈胜,一个叫吴广。他们碰了个头,然后设下计策,杀了差官。他们没有象刘邦那样逃进深山,而是扛起了大楚的旗帜,一举攻下了大泽乡,正式向貌似强大的秦国发起了挑战。
于是,群雄并起,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