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谋反的案件结束后,萧何地位上升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五百个军士威严地守卫着相府,往来行人无不战战兢兢,竖然起敬。萧何的熟人朋友都过来给道喜,只有一人例外。
此人叫召平,过去是秦朝的东陵侯。秦朝灭亡以后,召平没有加入各路争夺天下的大军,而是老老实实在长安城的东郊种瓜为生,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召平心态很好,没有一点失落,反而兢兢业业地将种瓜的事业做好。他种的瓜味道甜美,名气很大,销路很好,人称“东陵瓜”。既能享受富贵,又能安于平淡。这个没落侯爷的平民生活倒也过得悠然自得。
召平经常给萧何送瓜,总能得到热情的款待。萧何知道自己在沛县做功曹的时候,人家召平已经是东陵侯了。现在,随着朝代的更替,自己成了酇侯、相国,而召平成了个普通老百姓。但人还是那个人,只是地位发生了转换而已。萧何以对到侯爷的礼仪接待卖瓜的召平,召平倒也不卑不亢地接受了。两人交谈甚欢。萧何十分欣赏召平的才干,想推荐他做官,却被召平拒绝了。
召平说道:“我也是做过大官的人。地位也好,富贵也好,不过是过眼云烟。我种我的东陵瓜,大伙吃后赞不绝口,我很满足了。”
萧何也不勉强,多多付给他瓜钱。对此,召平满心欢喜地笑纳。
召平毕竟是做过侯爷的人,虽然在田头种瓜,但还是关心朝廷的大事。他看到韩信被杀以后,萧何备受尊崇,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赶过来给老朋友提个醒。
“相国,您家离灾祸不远了。”一见萧何,召平就开门见山地说道。
“这话怎么说的?”萧何一头雾水,问道。
召平说道:“您想想,皇帝整天在外面打仗,先是打天下,后来是平定叛乱,餐风露宿的。您留守在后方,治国安民,虽然也幸苦,看至少没有冲锋陷阵的危险吧,日子比皇帝滋润多了。现在,皇帝不断地给您赏赐,又是增加领地,又是安排相府的警卫力量的。这不是表示宠爱,而是怀疑您了。”
“不会吧!”萧何半信半疑地说道:“皇帝我还是了解的,应该不会这么小心眼。”
“我知道丞相您一起和皇帝起兵,很了解皇帝。但您也要知道当泗水亭长的刘邦和当皇帝的刘邦是不可同日而语的。人到了皇帝这个位置就会疑心重重。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当皇帝多好啊!不然,那韩王信、陈豨还有淮阴侯韩信怎么会谋反呢?而且,皇帝也应该有防范之心,您看秦二世胡亥倒是没有疑心,天真烂漫,什么事情就交给赵高去做,结果怎么样?大秦不就这么完蛋了吗?”召平说道。
“皇帝怀疑武将出身的韩信是对的,但应该不会怀疑我。我一介文官,只知道管理国家,怎么可能谋反呢?”萧何还是信任刘邦,说道。
召平说道:“你自己可能还不知道吧!这长安的百姓可是只知道您萧相国的好,而不知道皇帝啊!老百姓哪管天下是谁的?谁让他过上好日子,他就拥护谁?现在老百姓安居乐业,可不都是您治国有方吗?”
“主要还是陛下的功绩。我任何事情都是征得陛下的恩准才去做的。”萧何说道。
召平见萧何还是听不进自己的话,说道:“我相信您和皇帝深厚的情谊,但再好的感情也敌不过权利的光环。我召平也是曾经的侯爷,深谙权利斗争的门道。我可以大胆地推定一个事情,如果我说对了,您就该相信我的话了。”
“那您说说看?”萧何好奇地说道。
“当初皇帝在荥阳和项羽对峙,您在关中负责后勤保障。是不是战事越艰苦的时候,皇帝对您的慰问和奖赏就越多?”召平信心满满地问道。
萧何不由对召平刮目相看,惊奇地说道:“正是如此!您正在东郊种瓜呢,怎么知道这么高层的事情?”
召平得意地笑了笑,说道:“皇帝的那点小心思,我早就摸准了。那丞相您是怎么做的?”
“我还能怎么做?前线那么吃紧,我就准备多多的粮草和人员。萧家的男丁都被我送上了前线。”萧何说道。
召平佩服地说道:“相国大公无私。这也正好化解了您萧家的灾祸。”
萧何点点头,说道:“我当时也奇怪,怎么皇帝在那么紧要的关头,还记得关心我这个后方的丞相呢?”
“皇帝是担心万一您有任何不测的举动,他就麻烦了。所以前线再忙,也要保证后方的安定。皇帝不断地慰问您,这既是关心,也是担心啊!”召平说道。
“哦!”萧何点点头,算是同意了召平的观点。
召平继续说道:“您现在的情况和当初一样。韩信被杀之后,皇帝重重地赏赐您,也就表示皇帝怀疑您了。您的处境甚至比当初更危险,因为现在天下已定,皇帝没有了外患,对内也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萧何不由回想起吕雉当初那么坚决地处决韩信,自己作为韩信的同朝功臣,心中也未免有点兔死狐悲的感慨。看来自己地位再高,功劳再打,也不过是皇帝的一个臣子而已。
萧何心中恐慌,向召平请教应对的办法。
召平说道:“这个也很简单。您就按照当初的做法,不要接受皇帝的封赏,并且将自己的全部家产捐给国家,这样就可以打消皇帝的疑虑。”
好在萧何不是贪财的人,裸捐还不算太难。
刘邦得知萧何捐出了自己的家产,大为感动,拍着萧何的肩膀,说道:“老萧啊!我看出来了,还是你对我最为忠心。娘的,韩信那小子要有你的一半优点就好了。老子不计较他在楚国的过错,都给了他个淮阴侯,衣食无忧,怎么就还要造我的反呢?”看来刘邦对韩信造反一事,依然耿耿于怀。
还有那个彭越。老子要他攻打陈豨,他给我来个出工不出力,派了几千人敷衍了事,这是把我当皇帝吗?还是打发要饭的?想到这里,刘邦十分不爽。正在这个时候,一个人从大梁过来投靠刘邦,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梁王彭越的太仆,就是掌管梁国车马的最高长官,夏侯婴的同行。
此人向刘邦告发,说彭越想造反。
刘邦吓了一跳:娘的,韩信的事刚消停,怎么彭越又要造反了?
“你是梁王的太仆,为何要告发他?”刘邦问道。
那太仆回答道:“梁王因私对我有怨,要杀我。我只能投靠陛下以求自保。”
“哦!我懂了。但你可不能诬告梁王。说话要负责的。”刘邦点点头,说道。
“那是自然。我若信口雌黄,岂不犯了欺君之罪?但梁王彭越确实有谋反的图谋。”那太仆见刘邦听的认真,继续说道:“前者陛下要梁王出兵攻打陈豨,梁王不想出力,只是派了几千人应付了事。陛下派人去斥责梁王,梁王依然称病不出。可有此事?”
“是的。”
“其实,梁王根本没有生病。我可以对天发誓。”太仆说道。
“我就知道这个滑头是在蒙我,不然我何以派人去加以斥责。”刘邦愤愤地说道。
“我得说实话。彭越被陛下派去的使者斥责,十分恐慌,就准备亲自前往邯郸向陛下请罪,却被他的部将扈辄将军劝阻了。”太仆说道。
“扈辄说什么?”刘邦问道。
“他说梁王反正已经得罪陛下了,如果去邯郸肯定会被抓起来,不如起兵造反算了。”太仆回答道。
“胆大妄为。彭越为什么不把这个叛逆的家伙给抓起来?”刘邦勃然大怒。
“梁王还算清醒,没敢立刻起兵,但也不来向陛下请罪了。现在,扈辄将军深受器重,俨然成了梁王的心腹。陛下认为梁王的这番作为,不是想造反又是为何?只是陛下迅速剿灭了陈豨和韩王信,稳定了局势,梁王才没有轻举妄动,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太仆最后意味深长地说道。
“这小子反了我也不怕。不过,现在时机更好,我可以来个先下手为强。”刘邦当即下达圣旨,派一支精锐的部队袭捕彭越。
彭越做梦都没有想到刘邦会给自己来这一招,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押进了开往洛阳的囚车。那个扈辄将军自然也被送进了另一辆囚车。
审讯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彭越想造反,证据确凿,请皇帝依法处治。
依法处治就得满门抄斩。不过刘邦念及彭越和自己一同打江山的功劳,虽然这小子主观是为了自己的大梁和项羽作战,而且最后还和我谈价还价,但客观上毕竟还是帮助了自己。刘邦就像当初赦免韩信那样,还是饶了彭越一命,但没有给他任何爵位,而是贬为平民,去蜀地青衣县居住,不得回到大梁。刘邦留了一个心眼,这彭越在大梁起家,威望很高,门徒众多。这家伙回到大梁岂不是如鱼得水,又要兴风作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