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院中突然响起一声惨叫,声音来源于擂台上,风立太下蜷缩成了一团虾米。吴非的铁拳刚从他的腹部收回,嘴角一丝冷笑无比渗人。
场中众人的目光从擂台下两条纠缠翻飞的身影上收回,转向了擂台上。激斗正酣的松原水谷和风立久及的贴身卫士都是动作稍稍一滞,吃惊地看向吴非。
“若不能安全走出这里,我不介意多拉上几人陪葬。”
声音无比平静,听在旁人耳中,却宛如牛头马面手中勾魂摄魄的精钢锁链在“叮叮当当”碰撞交击。
这时,才有人发现,原来与吴非相距十丈的四角武士已经立身擂台上,逼近到了五丈左右,有两人已将一只手按在了武士刀柄上,随时准备出鞘。
风立久及深深地望了一眼擂台,大手一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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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名武士面无表情,宛如机械,两人拔刀平举,沿着四角阵形的对角线,相向着靠近吴非,另两人则站在原地,嘴唇翕动,手指疾舞。两个武者,两个神通者,均具有宗师级的战力。继突袭花中之后,终于又要对上登峰造极的超凡境修炼者了。
吴非微微低头,轻声道:“松原水谷为了儿子不惜违逆你老子风立久及的意思,舍生忘死地战斗,松原岩井一定是他亲生的。你老子却叫武士来干掉你,你就没点想法吗?我看你本名可能叫做智立太下或是仁平太下……”
感觉到手上传来的颤抖,吴非提起这个修为被尽封、怕是没有百来斤重的精瘦倭人,倭刀紧握,在逐渐西沉的日头下站着,拉出长长的影子。
“是你!”
一个持刀武士发出一声惊呼,眼神中充满了不可能。
吴非不知道他为何失态,难道是自己现在这副丑陋的尊容像极了他老爹?身处险境之下,容不得讲江湖道义,吴非猱身而上,先将左手上的风立太下向这人横扫过去,紧接着是势如风雷的一记直劈。这人狼狈滚开,不敢将刀头对准少主,发髻被削落,头发披散下来。
吴非来不及乘胜追击,背后已传来呼呼啸声。无暇转身对敌,吴非再次运起人肉兵器,挡在自己身后。那人果然畏手畏脚,收住刀势,武士刀从旁边擦身而过。
大战在不经意间爆发,两个神通者似乎在布置一座大阵,没有参与进攻,嘴上和手上一刻不停。
“你居然没死!”
披头散发的武士死死地盯着吴非,声音微微颤抖。
吴非懒得理他,擂台上已经不安全了,风立太下这个人质也不够分量,要干就干一票大的。一起一落到了擂台下,风立久及身后只有两名卫士了,正是防备薄弱的时候。
“主公,他就是那个在浙江沿海驻军黑名单上排在第一位的人!上次失手了,这次不能放他离开!”
风立久及脸色微变,罕见地出现了情绪波动,低声骂道:“废物!”
“属下无能,请给我将功赎罪的机会!”
擂台上的两个宗师级武者不要命地冲杀了过来,而风立久及身后的两人在瞬间启动,出现在了吴非身前。四柄武士刀,熠熠生辉,反射出夕阳的通红,好似冲天的血光。
手中那个人,是肉盾,也是累赘。渐渐地,吴非发现,一个人形兵器抵不住四把钢刀,霍霍寒光织成了刀网,将他笼罩其中,密不透风。
没过多久,吴非在围攻中渐渐不支。
擂台上跳下来的两人是实打实的宗师,从风立久及背后走出的两人不过是绝顶高手巅峰,这四人论境界,都比突破后的吴非要低。只是吴非如同刚刚获得了一笔宝藏的少年,没能完全了解它的全部价值并加以运用,而四人组成的刀阵有着奇妙之处,将他们的实力拔高了一截,就连那两个实力稍弱的武士单独对上吴非也毫不逊色。
破解刀阵的关键是杀伤一人,而杀伤一人的前提是破解刀阵。这两者形成了悖论,吴非凭着一人之力,既杀伤不了一人,也破解不了刀阵,在困境中苦苦支撑。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风立太下比他更不好受,脸上身上新添了数十刀血痕,时间再拖久点就怕他老子也认不出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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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庄家冈一直冷眼旁观场中形势,没有给下属下达任何命令,除了松原水谷自作主张对上了风立久及的贴身武士,其他人都还在原地待命。
直到现在,他一直在注意风立久及身前几丈处的那个战圈,还有擂台上两名登峰造极神通武士的动作。
时机差不多了。
德庄家冈身后的四名贴身卫士动作整齐划一,几个跃起纵落到了四名武士组成的刀阵外。小泽一郎和另一人则上了擂台,与两名神通武士形成对峙。
吴非突然感觉四周的压迫减轻了许多。四名武士居然不再对自己发动攻击,刀阵不攻自破。看到四个人背对着自己,吴非郁气难平,并不客气,将手中的风立太下当作长棍,旋身横扫一圈。“噗噗”的沉闷撞击声后,是怒吼和惨呼,德庄家冈的四名卫士的武士刀砍在了背后遭袭的四人身上,血花四溅。
风立久及手下四人受伤,吴非之围已解,德庄家冈的四名卫士退开两丈,遥遥对着这四人,不再出手。
吴非抓住机会,一刀挥出,正中一人胳膊。那人披头散发,满脸血污,左肩一大片伤口鲜血狂涌,地上一条血淋淋的手臂还紧紧攥着武士刀。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关白府上空,这一刀没有直接致死,却留下了无尽的苦痛和折磨。
吴非心头一喜,干掉的是一个宗师,自己的处境稍稍好转。没有刀阵的加成,一个宗师和两个绝顶高手还要不了自己的命。只是来不及喘息,身在别人的地盘,永远不知道接下来还有多少未知的挑战。
刀舞如旋风,人舞如……
刚刚还被压着打的人,现在已经开始主动出击了。刀劈人砍,人扫刀刺,一人一刀虎虎生风,吴非在三把武士刀中进退自如,攻守有据。
擂台上陡然间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巨响,大院内的温度倏然升高,天色渐暗的院中霎时亮如白昼,接着传出闷哼和吐血的声音。
吴非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三个对手身上,无暇他顾,这三个对手却开了小差,纷纷向擂台处瞥了一眼。就是这一扭头的工夫,吴非手上内力催动,紫雾覆盖在长刀表面,真如云蒸霞蔚,尽显紫霞神功极尽的奥妙。这一刀破风无声,杀气内敛,疾如奔雷,快逾闪电,锁住了三人中实力最高的一人,直直地刺了过去。
那一人再不济也是武学宗师一个,偷瞥之际还在留神场中,一身内力护住身体,可谓小心至极。可是,犯了的错没法弥补。吴非的这一刀先是刺中了他的长刀,刀尖对刀刃,所有力道都贯注在一点上,刀刃现出丝丝裂纹,一刀两断。刀势不停,继续前刺,已经逼近这名武士的大腿。他弃刀旋身,擦身而过,半截断刃带着刀柄飞出,旋转着击向吴非面门。
这短短几尺距离,断刃转瞬即至。吴非身子一歪,使了个侧面的铁板桥,断刃从头顶飞过,手中的刀却改刺为撩,刀刃斜斜地切向了对手的腰间。身后两名实力不到宗师级的武士恍然大悟,举刀杀了过来,要给他们这方的宗师解围。
吴非不慌不忙,风立太下狠抽,保住了自己的背面,东洋武士刀已经咬住了东洋人的筋肉。迷蒙的紫雾从刀身上消失,齐齐钻入了新鲜的切口,狂暴刚猛的劲道在其经脉内疯狂乱窜,与其自身的内力产开了争夺。体内翻江倒海般的混乱和巨大创口处的疼痛让这个东洋武士忍不住怒吼连连,倒卧在地上翻来滚去。
只剩下两个绝顶高手级的武者,吴非不再担忧,打算速战速决。耳边却传来了一声暴喝。
“住手!”
风立久及面色铁青,声音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还有一丝难以置信。
他的两名卫士归刀入鞘,迅速回到了他的身后,动作迅捷无比。吴非徒呼奈何,但也并不着急,非同阶战力不足为虑。场中形势急转,松原水谷和风立久及的另一名卫士的战斗尚未结束,两人都是大汗淋漓,此时已经闻言分开,保持了三丈的距离;擂台上四人皆是登峰造极的神通者,俱都喘着粗气,坐在地上盘腿调息,刚才显然发生了惊世大战,超级神通对决,两方胜负难分。
“德庄大名,你欺人太甚!出手相助外国人,可是要寻衅滋事,引发内战?我要禀上天皇陛下,下诏讨伐乱臣贼子!”
“风立关白,言重了!我只看到我手下新近招徕的勇士先是遭到陷害,后又被关白府中的武士们车轮大战、以多欺少。惺惺相惜,我不愿英雄落泪,孤苦无援,才派出手下几人助其解围。他在以一敌四的情况尚能杀灭两个宗师级的武士,实在是勇猛无比,令人赞叹!关白对这样的人才施以加害,可是要为我大日本帝国树立强敌,居心何在!我要奏上天皇,颁旨查办愚昧无知的庸人!”
唇枪舌剑,针锋相对,吴非暗暗赞叹,无怪这两人能身居高位,绝非运气使然。只是这两大枭雄,可不会对自己坦诚相待,现在德庄家冈抓住时机,与风立久及形成僵持之局,是时候找机会开溜了。
风立久及这边损失惨重,被自己重创了三个宗师,而德庄家冈那方毫发无损,正是势均力敌。德庄家冈言语中隐隐透露出要保自己离开,显然自己对他还有利用价值,存在着相互“合作”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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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谓的争斗没有意义,只会削弱彼此的力量,给了其他虎视眈眈的野心家机会。依我看,我们两家握手言和,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在场的各位,你们什么都没看到,要是我在外面听到了什么捕风捉影的流言,那就非常不好意思了……”
……
风立久及牙关紧咬,竭力抑制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德庄家冈带着那个中国人走了,被儿子邀来观战的那些世家子弟也走了,还好自己没有邀请京都其他世家来家中会面,不然脸可就丢大了。
风立太下身子蜷成一团,满腔的羞愤化作泪水,洗刷着脸上的血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