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腾咆哮的钱塘江出现在眼前,吴非心中一宽,赶了几天路,终于到ZJ了。戚震东、徐鉴、一营可爱的兄弟们,我吴非又回来了!只是不知,如松的伤好了没有……
吴非摸着怀中的那对黑兄弟,不由大笑出声。虽然发生了点小意外,自己总算挖出了宝贝,并且全身而退,甚至挖一送一,多了个神奇的烂木根出来。
当日他于千钧一发之际救下袁青山,又以纯粹的内力震退路子仲,趁着场中混乱,留下一个假名,大摇大摆地从前山下了山,一路无人阻拦。
下山后他风雨兼程,急急赶往ZJ嘉兴既到,宁波亦不远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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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勇,你不认识我了?”
今天是轮到王大勇和刘元两人在营前值守,刘元去解手了,这时只有王大勇一人傻傻地站着,结巴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小子太不厚道了,不过是几个月没见,就当不认识我了?我倒要看看,你现在的上司是谁!”
吴非拍了拍王大勇的肩,径直往营内走去,可却被拉住了。他转过头去,看到一个大块头正在像小娘子一样抹眼泪。
“吴兄弟,真的是你吗?我以为咱们只能来生再见了……”
“这话可不能胡说啊!你要好好地活下去,等到七老八十了,咱们还能坐在一起吹吹牛,喝喝酒,多过瘾啊!”
“我王大勇对不起你啊!那天你叫我们先去营里,我们就去了。后来你被人围攻,我却……不能在你身边……我真不是人!回来后戚老大把我们痛骂一顿,哭得稀里哗啦。我就想,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还好老天有眼,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大英雄连阎王爷都不收……又回来带领咱们兄弟伙一起杀倭寇了!”
吴非眼眶一热,扭过了头。
“兄弟们,吴兄弟回来了!”
王大勇深吸一口气,用力地吼出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大声的一嗓子。这句话久久回荡在军营上方,惊动了营寨中的每一个人。
一个个营帐被掀开,军士陆续走了出来,朝着声音的来源走去。
“王大勇,你当值轮守营门,居然还敢白天喝酒,狗胆包天啊!喝了酒在营里撒酒疯,胡言乱语,早知道那天我就该把你……”
戚震东最后一个出来,骂骂咧咧地推开前面的军士,走到王大勇面前。他早就发觉不对劲了,要知道以王大勇招人嫉妒的力气,平时早被骂得狗血淋头了,今天那群兵痞子居然安安静静,一言不发,直到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拥抱住他,他的嘴里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没有人说话。这一刻仿佛永恒地定格了,两个八尺高的大男人抱在一起,无声的泪水流了满面。
全营原来有一百二十二名军士,经过与倭寇苦战的一个多月后,活下来了八十三个人。几个月来营里也没招新兵,伤兵都痊愈了,所有人此时都站在营门口,围了好几重。这些人都与吴非有着故交,对他无比崇拜,本以为他命殒东海,尸骨无存,现在眼见为实,俱都双目含泪,心绪激荡。
“还说是兄弟,就这么盼着我死?老子命硬得很,天收不走!都赶紧散了,该干嘛干嘛去!这营还归我管吧,老张,晚上弄点好酒好菜,兄弟们就在演武场摆几桌简单的宴席,好好乐上一乐!”
吴非从戚震东的手臂中挣脱出来,强作欢笑,打破了尴尬的沉寂。
军士们陆陆续续回到了自己的帐中,眼中满是不舍,一步三回头,仿佛吴非是个从没见过的大美人,怎么看也看不够。
徐鉴远远地站在大帐旁,静静地注视着营门,神色复杂,眼中噙着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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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番经历实在古怪离奇,阴差阳错去了RB碰到了好几个怪人。最重要的一点是,我得悉了RB国内一股强大势力的勃勃野心和阴险图谋,骚扰沿海的倭寇不过是个障眼法,他们的真实目的在于……”
戚、徐二人脸色大变,消息太过令人震惊。
“此事事关重大,需得早日向上级报告。”
“不错,现在时候尚早,离午时还有一个时辰,遣人去报,还来得及赶上晚上的盛宴。”
“徐老哥,你的脸色怎么不太好看,最近身体不适吗?”
戚震东出去找人了,帐中只剩下吴非和徐鉴。
徐鉴叹了口气,低声道:“我在担心,恐怕有人要对付你啊。上次你出了事,赵将军先后找到绍兴府参将刘敬会和ZJ总兵舒暮处理论,气愤而归。原本你力战群倭而亡,当时大家以为你死了,为国捐躯,理应得到表彰和嘉奖。结果却无声无息,甚至连你是为国牺牲的这一事实都被总兵府下令封锁起来……”
吴非神情一黯,脸上愁云笼罩。
“吴兄弟,你也别放在心。我不过是猜测而已,你不问,我也不打算说的。我回了一次老家,见了我父亲,他老人家说天地之间恐有异变,劝我早日归田,不要再搅军中这趟浑水。我思前想后,萌生了退意,打算去乡下做个教书先生,了此余生,这段时间的想法可能悲观了些……”
“你们两个人怎么都愁眉苦脸的,难不成就这么离不开老戚!”
戚震东一把掀开帐帘,大剌剌地往椅子上一坐,一脸的兴奋之色。
“赵将军要是知道了你还活得好好的,定然开心得不得了,你又带回了这样重要的情报,立了大功,恐怕能混个副参将当当咯!”
徐鉴看了他一眼,转向吴非道:“吴兄弟你还不知道,在家父的调理下,如松的伤势大有好转,一个月前奉家父之命,独自去了辽东历练。”
“这太好了,上天也舍不得英才凋零啊!”
吴非双眉舒展开来,脸上露出笑容。
“吴兄弟,给我们讲讲在RB的见闻吧,与倭寇打多了交道,对他们的国家还挺感兴趣的,就是没机会去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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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时刚过,营里就热闹起来了。伙头兵老孙把营里的存货都拿了出来,还跑到十几里外的小镇上买回来许多新鲜果蔬和禽畜,几十个军士自告奋勇,杀鸡宰羊,洗锅切菜,场面一片混乱。
吴非看到乱哄哄的这一幕,感慨万千。情之一字,不知何起,他又想起了彼岸的藤田兄妹。
“吴兄弟,这几个月你一定过得很苦吧!今天就放开吃喝,天塌下来了,兄弟们给你撑着!”
王大勇擅离职守,偷偷摸摸地溜到了演武场中,倚着吴非的肩膀一脸憨笑。
吴非回头报以一笑,看到的却是一个爆栗落在了王大勇的大脑袋上,戚震东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了他身后,低声道:“胡说些什么,快滚!看你的大门去!”说完又是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
吴非哈哈大笑,一拳击在戚震东胸口,痛得他龇牙咧嘴。
马蹄声声如嘈嘈急雨,倏然间由远及近,停了下来。两人翻身下马,立在青骢马旁的正是赵扬。
“苍天有眼!”
赵扬紧紧握住吴非的双手,再也说不出话来。
过来军士将两匹马牵走,赵扬和赵帆与吴、戚二人一道进了大帐。去报信的那个军士马慢,还在路上。
过了申牌时分,红日西坠,晚霞漫天,天色渐暗。演武场中响起震天鼓声,军士们将酒菜一样样端上桌,场中点起了无数火把,亮如白昼。赵扬地位最高,坐在首席的主座,右首挨着吴非,左首是戚震东,往下是赵帆、徐鉴,还有几个小队长。
众人落定坐席后,赵扬拍开酒坛泥封,倒了满满一海碗,高举过胸,激昂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当兵的时刻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我们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内心可曾麻木吗?那一个个鲜活的生命都是我们同甘共苦的兄弟!吴非吴兄弟从军时间不长,算上流落在外的时间,到今天也不足一年,但他的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中。这样的好汉子死了不可惜吗?还好,上天只是跟我们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它把吴兄弟又完好无损地送了回来。老赵我也不想把话说得太大,扯得太远,我就说一句话。吴兄弟,是咱们宁波这些当兵的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我老赵,离不了他!”
赵扬举碗喝干,一抹嘴,又是一碗倒满,举起酒碗环抱四周。全场响起酒水汩汩流动的声音,随后是一声响亮的“干”,气冲斗牛,声震霄汉。
这次酒宴在高昂的开场下进行,氛围愈演愈烈,戍边将士的情绪通通被激发了出来。吴非自然成了众人的目标,几十人排着队敬酒,他连倒酒的工夫的欠缺,身边已经堆起了七八个酒坛。大家有意捉弄他,不许他用内力逼酒,短短半个时辰里,吴非已经去放了十来次水,脸上一片酡红,口齿也有些不清了。
酒到酣处,军士之间开始插科打诨,言语也渐渐下流低俗,哄笑声不断。营门今晚无人值守,在这样放松的情况下,没有人发觉有人径直进了军营,朝他们这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