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孟寒星,上世纪末有名的交际花,说的更甚一点,是那个年代红的发紫的女明星之一。
凭借着出众的外貌与一部部叫座的好电影惊艳四座,瞬间成为了家喻户晓的明星。她的演技让人赞不绝耳,更是美得让人炫目,形象也包装得极为清潋,拿过的奖不计其数。每次有大型的颁奖礼,她的出场总能迎来大片的欢呼与刺眼的灯光。数十名导演稀数邀她出演女主角,她的档期永远都是满的,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来自故尤怜。
然而这样光鲜的背后却有一位私生子,若是传出去,她那犹如白莲花的形象定是要毁于一旦的。
这大概就是她恨我的一个原因。
拖她的福,我继承了她的美貌,除此之外,一无所获。我并没有因为长得像她而获得影视圈的青睐,他们总说:孟寒星的位置无人可以代替,她是一个时代的巅峰。
她做的如此叫绝,连我都想为她鼓掌。
一个时代的巅峰?
孟寒星能站上这个位置全凭她的星途夭折,她始终把我藏得密不透风,帮她上位的只不过是她的死讯。
突如其来,各大报纸的头条都是影后孟寒星的香消玉殒。
所有人的倍感伤痛,为了纪念她,硬是在死后将她捧上了那个位置。
她若是能够知晓,死也能瞑目了。
就连现在的娱乐圈里也时不时就能提到她,比我们年长的口里长叹一声比一声更甚:现在的电视剧越来越不及从前,那个时候孟寒星演的真的好!
一旁就会有人咂嘴附和:对,那眼神一动,剧情都被她带去了。
人人都可惜了这么一位倾国倾城的女子,提到她时,满腹惆怅。
我母亲的光芒压过那时其他艺人,一跃坐上了天后的宝座。人人都晓得她的离世,就连她的葬礼,参加的人摆了好几条街。而我,很不幸的被她的经济公司拒之门外,他们封锁了关于我的消息,护住了我母亲所有的形象,人死了还能赚钱,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他们就打算捞最后一桶金。
某一瞬间,我竟然为她难过了起来。
她一生不得所爱,虽受尽万人恩宠,却唯独少了他的。
那便是她恨我的另外一个原因,我的父亲--叶念祥。
她的一夜成名为的是他,她的香消玉殒为的也是他。
都是为了让我父亲能够记住她。
面前这位站在我眼前的男人,一袭黑衣,带着墨镜,打量了我一番,摘下眼镜。我看不出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依旧眉清目秀,透着说不出的英气。
“你是孟寒星的女儿叶梦玖?”他好奇的问。
我默许点头。
他来的太慢。
母亲死的时候我不过十一二岁,靠她留给我的巨额财产,足以我安然的度过下半生。但我还是安然不动,等了九年,说到底还是替我母亲堵上一把,好在,他还是来了。
我在脑海里回想了一遍母亲的过往岁月,还是觉得叶念祥太过冷漠,索性不想招待他。
这一局,我赢了,还怕什么?
他不说话,仿佛在思考着什么。见状,我退后一步拉住门,想关上。
他上前一步抵住,语气沉然:“我是你爸爸!”
这我早就知道!我想这么说,但忍住了,偏了偏头皱起眉头看他。
“你来找我干什么?”
他低下头,淡淡地说:“我是有苦衷的。是我对不起你妈妈。”
对啊,你们都是有苦衷的,母亲死前的一晚,她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啊玖,我是有苦衷的。你一定要原谅我。”
“你们有什么苦衷?既然都有苦衷,为什么要生下我?!”
我实在难以想象,一直以来我被夹在中间,像个有人资助的孤儿一般渡过了童年,伴随着母亲的离开一并离去。
面前的男人眼眸暗了暗,叹了口气,说:“跟我回去吧,啊玖。”
他喊我啊玖时,有一瞬间的心软。马上又变得僵硬,“我为什么跟你走?”
“你妈妈让我这时候来接你的……”他说着,修长的手指拿出一张信封,风化了的折痕依旧利落,上面娟秀的笔际像是刚写下的一样。
我扯过来一看,的确是我母亲的字迹。她在信里告诉叶念祥让他在我二十岁的时候来接我,他们对我的愧疚,太早怕我承受不了。
落笔处是我母亲的最后一封信。
那么这不是我下的赌局,而是我母亲安排好的过程。让我一个人,没有精神依靠孤独的活了九年,幻想着替她等来的人不过是她早就算好了的。
叶念祥见我不言不语,着急地喊了我一声啊玖。
我回过神,对上他的眼,一时间不知道如何表达内心的感受。眼里雾气翻滚,我不想再看见他了,至少暂时不想。
“我不会和你回去的!”我拒绝得不容他多说什么,双手抠动门板使劲的关上了门。门将要关闭的时候,他说:我给你时间考虑。
我手上还捏着那封母亲所写的信,蜡黄的信纸幽幽泛着白光,黑色的笔际格外的深刻。我深吸一口气,慢慢蹲到地上,冰凉的温度顺着地面传上来,爬满身体每一个地方。
那封信滑落在地上,散发出它应有的复古气息与尘封了多年的回忆。
他抛妻弃子,同在一个圈里却不曾过问我与母亲,或许是他们太年轻犯下的错误不敢面对?毕竟孟寒星生我时才十九岁,事业刚刚起步,总不能被我的出生挡了去路。她的经济公司打算把我送走,被她半路截了下来,安置在闹市里的一处老宅,求了张姨来照顾我。
二十年间,与我最亲近的人便是张姨。
他们,一个在影视圈里叱姹风云,一个在歌坛里如鱼得水。
叶念祥在歌坛里的造祗,虽不及孟寒星,但也是一个领域的开封人,地位也是德高望重。现如今他退隐也许久,偶尔传出与他有关的消息,这些消息里从来没有与孟寒星的。
他们之间的爱情故事我并不知晓,只知道母亲爱他爱得死去活来,肝肠寸断。孟寒星得了空闲会往老宅跑,不做些什么,也不过问我的生活,只顾坐在客厅里喝着红酒抽着细细的香烟。拉起墨绿色的窗帘,客厅里瞬间变得像是黑夜一样,猩红的点与黑白的灰只是证明她来这里的痕迹。
而我呢?
从一生下来,就无人疼爱,就连孟寒星对我就好像对空气一样。若不是张姨告诉我,我还不知道电视里那个美艳的女子就是我母亲。
我知道叶念祥是我亲生父亲都只是在孟寒星死前的一个月。她常来老宅,与往日不同,不抽烟不喝酒也不拉住窗帘,只是如同一个废人一样靠在沙发上看着我,她微卷的发丝黏在脸颊上,添了几分抚媚。
老宅被经济公司变卖了,母亲住的地方又换上了他们新捧的红人。
一切如往常一样,无人记得我的悲伤。
我像一个隐形人一样,参演了一些人的人生路人,又平静的退出,自寻生路。
心里空了那么大的位置,那么多的时光,怎能遗忘?又该拿什么来填满?
哪怕如今我的另一个亲人来找我了,依旧弥补不了。
长夜漫漫,如今时代变迁,我买了郊外的房子,清淡宁静,想必叶念祥找来也废了一番苦心。母亲去世的这些年来,多亏了张姨的相助,我才不那么孤独。高中时期被老师说像孟寒星考虑让我走艺考路线,如今也如愿的进了国内知名的艺术大学。
不过到了大学里,大多数人虽觉得我比母亲更甚一筹,却是始终不敢用我,怕我演绎不了当年天后的神态,引来观众的怨言。有那个娱乐公司愿意冒这个险?
难得周末的娴静,却被叶念祥打破。
此刻我蹲在沙发上,看着客厅的信纸发呆,窗外的小区安静的令人出奇。
一个人待惯了,太安静就显得孤寂。
墙上的钟声敲到了十二点,我愣了愣,继续发呆,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茶几上的信纸,几滴暗黄的水迹还未干透。
梦里我好像梦到了我的母亲,精致的脸上泪痕斑驳,她蹲下身抱着我,一顾的在耳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梦里我被勒得喘不过气,怎么使劲也撑不开她的怀抱。我挣扎了很久,最后看到张姨在不远处极力的呼唤,那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却一点也不像呼唤声。
是手机铃声!
迷迷糊糊中我奋力的睁开眼,伸手拿起茶几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已经是十点半多了。我一觉睡了这么长时间!
思考的间隙,手机上显示尹凉生的来电,我滑指接通,凉生的声音传了过来,让我有一瞬间的安心。
我的生活才应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