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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北方有佳人

修行到了青庭这种地步,能修的大底也只剩下时间了,依照姬桃花的话来说,那就是享受生活。只要能开开心心过好每一天,就是最好的修行。

就比如说现在,姬桃花软软靠在一棵亭亭如盖的玉兰树下,身前三杯两盏淡酒,神情惬意,细细品味。大师兄叶秋风恭敬地侍候在一旁,不时帮师父满上杯中佳酿,引得师父啧啧赞叹。

“老子三个徒儿里,还是老大最让人顺心。老二总是没大没小和老子闹脾气,老三整天啰哩罗嗦想着教育老子。哼,老子什么时候需要人教育了?老子的话那就是真理!还有老二那傻妞,一身本事哪一样不是从老子这里学的?想从老子这里讨便宜,哼,没门儿!”

酒香清纯,玉兰幽烈,草息雅静,微风习习,碧空如洗。叶秋风本是极欣赏这番景色的,那本来因为侍候师父而略显无奈和郁结的心情也舒畅了不少。但师父极不应经的话,以及那一声声极不雅的粗鲁称呼,让他忍不住颦眉,却不会像唐公子那样多说些什么。

姬桃花也就是看中了叶秋风这点,满意地晃了晃杯子,让叶秋风满上。

“你啊,就是太老实。三宗那些事务就该让他们自己处理去,哪里用得着你来劳心?老子既然提拔了三个宗主,总不是让他们吃干饭的,要是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不如换给其他人来做。”

叶秋风心想,能交给青庭处理的事务自然不是普通的事务,那些人虽然懒散了些,但也不会大胆到无故劳烦青庭的地步。反倒是师父你,不问世事已久,整天只知道吃喝玩乐,又哪里能理解他的苦衷?

姬桃花挑眉瞟了眼自己的大徒弟一眼,淡淡地,却似乎将夜秋风从内到外看了个透彻,再藏不住丝毫隐秘的心思。

这让叶秋风讪讪的,师父果然是师父啊,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的,但毕竟还是师父啊。

姬桃花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叶秋风聊着,虽说是聊,但夜秋风从头至尾都是应和的一方,并不发表自己的意见。他平时也是这般,而往往师父也是喜欢这样的,但今天似乎有些不一样。

在叶秋风为师父满上第十三杯酒后,姬桃花没有像之前那般一饮而尽,反而盯着杯中还泛着涟漪的酒水默默愣了片刻。

“傻妞去哪里了?见着这边好酒好菜的,竟然没有来争抢,还真不是她以往的性子。她去哪儿了?老大,快去把她给老子叫过来。没有她在这里闹腾,这方绿荫愈发显得冷清了。”想了想,又补充道,“叫的时候小声些,莫要让三儿听到了,老子今天不想看到他。”

您似乎随时都不想看到他。叶秋风在心里为三师弟鸣了句不平。

“师父,您找我?”似乎是专门和姬桃花作对,唐公子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可能是刚刚练完剑,背上还背了一柄巨大的如同面板般的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对着姬桃花恭敬地说道:“徒儿刚刚听到师父的呼唤,就赶过来了。”

姬桃花懊恼地揉揉额头。“你与傻……你师姐总在一起,怎么就你自过来了,她人呢?”

“师姐在小圣峰上。”

“小圣峰?不就是一座破山,有什么好看的,要她天天不厌其烦地巴巴往上跑?去把她叫过来,老子……为师有要事和她商议!”姬桃花听到小圣峰三个字,猛地摔了手中还未饮完的酒杯,背手而立,看向小圣峰的方向。

叶秋风和唐公子看着地上被酒杯砸出的小坑,暗暗咽了口唾沫。穆千灵去小圣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往也没见师父生这么大气,今天怎么就不行呢?

唐公子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主动请缨:“师父,徒儿这就去叫师姐过来。”

穆千灵出现的时候,姬桃花已经又拿起了一个杯子靠在树上,那副散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是发过火的人。

见状,穆千灵斜了唐公子一眼,扭头问道:“师父,找千灵何事?”

姬桃花没有立刻回答,从叶秋风手里接过酒壶直接灌了一口,才看着小圣峰的方向缓缓问道:“还会痛?”

穆千灵本以为师父只不过是闲的没事找自己来斗嘴,却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看向大师兄,大师兄也是一脸的迷茫,只好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树下静了片刻,姬桃花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放下酒壶,一只手伸进衣袖里摸索了半天,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这动静吊起三人的好奇心,都在心里猜测师父是要拿出什么宝贝。难道他终于找到能减缓穆千灵疼痛的药物了?

当姬桃花把手里的物件呈现在三人眼前的时候,大家都有一种被欺骗了的感觉。那哪里是什么宝贝或者药物,分明就是……分明就是一枚铜钱嘛!

“师父……这……这是什么意思?这个能给我止痛?”

穆千灵忍不住发问,不过随即就觉得自己的问题很白痴。

姬桃花莫名其妙看了穆千灵一眼。“为师什么时候说要给你止痛了?你那心痛的毛病三万年都不曾好转自然是没得治了,而且又不影响你日常生活,疼就疼着呗,又与为师今日要讨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然后摇摇头,“你想多了。”

穆千灵咬着下唇,努力忍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向姬桃花射去一记杀气腾腾的目光,姬桃花则似没有感应到穆千灵的情绪一样,正好把头扭向了另一边。

叶秋风低叹一声,也觉得师父的话很不妥,一点儿也没有照顾到师妹幼小的心灵。于是抚了抚穆千灵的背,帮她顺顺气。

唐公子自然不会错过这个纠正师父的好机会,张口就道:“师父您刚……”不过话没说完就被姬桃花粗鲁地打断。

“你小子还知道老子是你师父啊?是你师父还轮得着你来教育啊?你个没大没小的臭小子!老子忍你很久了!”

“……才的话很不妥。”虽然被打断,但唐公子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只是在后面又补充了一句,“虽然你是我师父……但……打断别人说话是很不礼貌的行为。”然后不怕死地用充满了正义感的目光看向姬桃花。

“你!你个小兔崽子!信不信老子抽死你!老子哪儿不妥了?老子哪里错了?告诉你!老子的话就是真理!老子就是你们的王法!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哪里轮得到你来教训老子?!看看老子都养了些什么东西?一群白眼儿狼!白眼儿狼!”

最后那句吼显然是用了功力的,整个青山都笼罩在“白眼儿狼”几个字的回音中,久久都没能平息。

叶秋风想说你刚才还夸我来着,但碍于场合不对,也就没开口。

三人这算是看出来了,师父今天精神不正常。虽然不知道他老人家吃错了什么药,是刚泡上的美妞被人抢了,还是哪家的寡妇被人先下手了,总之是不能惹的。于是都默不作声听他发泄情绪,一直等到他喊累了,情绪稳定了,三人才松了一口气。

姬桃花又坐在了树下,一口气将壶中的酒喝完,才掂了掂手里的铜钱邪邪看向穆千灵。

姬桃花长得其实是很魅的,这种魅不同于妖宗宗主的魅,后者更偏向于妖,前者则更显得柔。就像当季的桃花,粉扑扑柔在心里,魅在骨里。所以除了生气的时候,依着他不羁的性子很难树立起什么威信,这也是他三个徒弟敢惹他的原因所在。

穆千灵被师父看得很不自在,但她向来是话少的人,挑着眉毛无趣地等师父发话。

“傻妞,我俩来打个赌怎么样?”姬桃花在称呼上一直都是随心所欲,穆千灵对傻妞这个称呼也早已见怪不怪,却对打赌这件事很感兴趣。

“赌什么?如何下注?”

姬桃花就知道穆千灵会答应,示意她凑上前来。

“就赌这枚铜板,你若输了老子想换个花样耍耍你,你若赢了你想如何便如何,你是压正还是压反?”

师徒两人经常进行这样的赌博,就比如那晚最后一块鹿肉,两人都不想相让时,就会来上这么一出。但像这次这样模棱两可的赌注,却是从未遇到过。

穆千灵敏锐地捕捉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正想着要不要拒绝的时候,姬桃花已经将铜钱抛了起来,并赶鸭子上架般说道:“老子压正,你压反……你输了。”

“……”

“……”

“……”

穆千灵三人彻底无语,都搞不明白他今天发的什么疯。穆千灵最是激愤,她招谁惹谁了?莫名其妙被叫过来,莫名其妙被讽刺,又莫名其妙地去打赌,最后还莫名其妙的输了?

“师……”

“现在,让你这个傻妞尝尝老子新的整人手段!”

在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姬桃花对着虚空一抓,穆千灵便被一股巨力拉扯到了空中,然后重重摔下。

一时间草屑漫天,穆千灵忍着巨痛震惊地看向师父,就连叶秋风和唐公子也是脸色大变,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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