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九十四
当老王头再一次说明来意后，陈明一个劲地摇头，他鼓着眼，连看也不看老王头。老王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磕掉烟锅里的烟灰，尔后，又把烟枪别在腰杆上。他端起桌子上的土碗喝了一口水，伸出手拍了拍陈明的肩。
“陈明兄弟，你心头是咋想的，老王头心中完全明白。可现在都两年过去了，大当家的还是一点音讯都没有，你不能老是这样等下去。再说，这也是师长的意思。”老王头语重心长地。
“师长的意思？师长他是不是管得太宽了？”陈明头也未抬，瓮印瓮气地。
“啥叫管得太宽了？陈明，你现在可是革命队伍的营长，说话要注意点分寸。”老王头敛住笑容，严肃地提醒道。
“我说的是大实话，这找对象是自个儿的事，师长这是操的哪门子心！”陈明还是不领情。
“你的意思是要师长亲自给你打电话还是亲自来一趟？”
“不。王团长，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师长日理万机，要管的事那么多，我的事就不要师长他老人家操心了。”
“你还好意思说！现在咱们队伍里那么多老同志可都是眼巴巴地瞅着呢！师长要不是心疼你，还轮得上你？我说陈明，这样的好事打着灯笼都找不到，你就咱不领情呢？”
“谁喜欢谁找去！反正我陈明不要！我呀，打一辈子光棍算啰！”
“你真是个榆木脑袋！有句古语说啥来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是都像你这么想，这革命的火种咋传承下去？”
“王团长，老王同志！你说一千遍一万遍，都没有用。要是说别的，我没得说；要是说这事，没得商量。你呀，还是请回吧。”
“陈明！我说你这人咋能这样呢？这道理我可都是给你讲透彻了。不错，大当家是不错。可是，她在哪呢？我老王头最佩服重情的汉子，你陈明算一个。可你已经尽心了，大当家要是有知，也会——”
“别！王团长，你这话让人听着咋这么别扭呢？你这话的意思，敢情大当家的已经死了？”
陈明的腮腺鼓鼓的，一下子从坐的地方跳将起来，要换了别人，他说不定早就一拳撂过去了。老王头也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尴尬地陪着笑。陈明一屁股坐回到原地，眼泪吧嗒吧嗒就流下了，把老王头弄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一个劲地安慰。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天空雾蒙蒙一片。大当家的，你还在吗？老王头问自己。天空没有回首，大地亦无语，他的心渐渐悲凉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陈明缓缓地站起身，他戴上军帽，凄凄地朝老王头笑了笑，说让你见笑了。老王头没有说什么，只是用力在陈明的背上拍了拍。
不知什么时候，街上流传起白衣女子的故事，随着时间的推移，越传越神，后来，说书人干脆编成了段子。这天，龙少阳闲得无聊，路过一家茶馆的时候，见挤了不少人，也跟着挤了进去。
这家茶馆大约三十来个平方，以前，龙少阳也来喝过茶，但生意没有现在这样红火。现在，茶馆里不光挤满了茶客，还挤满了看客。说书人是一个干瘦的老头，戴一副破旧的缠着白布和胶线的老花镜，穿一件褪了色的灰白长袍，由于长袍太长，看不清他穿的是什么鞋子。他先说了一段薛仁贵，尔后又说了一段白娘子和许仙，在在场观众的强烈要求下，他用力拍了一下惊堂木，一时间，都静了下来，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生怕听漏了。说书人又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
“话说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有一个女子挎着一个小篮子正从一条小巷经过，她走得很快，心中亦十分害怕。大家想想，在那样的情形下，莫说是一个弱女子，就算是一个大男人，也会浑身发抖的。因为他怕遇见鬼怪什么的。在女子快要走出小巷的时候，从小巷的另一头突然窜出一个蒙面人——”说到这里的时候，说书人有意识把话打住。大家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都催他快讲下去。“蒙面人一下子卡住女子的脖子，威胁她不要吱声，否则就要她的命。大家想想，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她能怎样？各位看官是不是又要问，一个女人半也三更跑到大街上做什？遇见这样的事是不是活该？那是各位看官不了解缘由，这位女子的老爹得了重病，她是去请郎中抓了两剂中药的。这不，急着回家嘛。话说蒙面人卡住女子脖子后，女子吓得连气都不敢出，哪里还敢反抗。于是蒙面人就腾出一只手哗啦一下撕开她的衣服，原来她是要劫色。各位看官想想，一个女人一生最重要的是什么？那就是她的贞操。如果失了贞操，张扬出去，她有何脸面活在这个世界上？横竖都是死，所以不如来个痛快的。想到这，女子用劲全身的力气对准蒙面人的命根子就是一脚。蒙面人没有防备，一下子松开手，捂住身上那玩艺儿。趁这机会，女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说到这里，说书人又停了下来。
有的人松了一口气，有的人觉得故事太平淡，吹起了口哨。有的人甚至起哄。说书人还是老样子，不愠不火。他又拍了一下惊堂木。
“没想到的是，蒙面人很快缓过劲，他几大步就追上女子。追上后首先就是几巴掌，直打得女子眼冒金星。蒙面人把女子放到地上，三下两下撕开她的衣裤后，自己迫不及待地宽衣解带……在这万分紧急的关头，直见天空中闪过一道白影——各位看官，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说书人的话嘎然而止。任凭听众怎样催促，就是不肯接着说下去。
龙少阳在里面呆的时间久了，觉得空气不大好，就退了出来。他敢断定，民间谣传的白衣女子，就是那个六奶夫人。下一个，会是谁呢？接下来，自己该干些什么呢？他望着天空，一筹莫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