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药君捋捋胡子,极不自然道,
“丫头啊,你要的药我之前给的都够多了,而且还是白送的,你也该知足了吧?现下这个九转锁魂丹可是我练了两百多年才成功了这么一颗,您老高抬贵手可好?”
药君老头弯腰拱手,整个皱巴巴的长衫裹着无比萧条的背影,天知道他都快哭了!他忙活了两百年才练出这么一颗锁魂丹,两百年啊!这药才刚刚出炉,还热乎着呢,这小祖宗就冷不丁冒出来说要拿走,他的心啊,他的泪啊,他的天啊!塌咯!
“我才不管,有了第一颗肯定就有第二颗第三颗嘛,你再花个几百年练练不就又有了?”
云淡风轻略带欠揍的声音飘飘而来。寻着声音看去,药炉外一株银色月华树上恣意邪躺着一名女子,半身火红色素衣裹身,红似鲜血潺潺流动铺曳垂开,线条优美的颈,完美的锁骨,三千青丝散开,如泼墨光华流动倾泻在地,肌肤胜雪,吹弹可破,双目犹如一泓清水却有一股无法忽视的邪佞,而那瞳,却是深红。容色艳丽,出尘美艳到无可方物,在满天漫天月华树的光辉映衬着,细腻皎白的玉足搭在一片月华叶上,小巧,精美。这样的人,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妖冶。
至少药君是这么觉得的。此时的她手执一缕墨发,邪戾潇洒的晃荡着,秋水明眸中满是不经意,好像她来拿走药君的心血根本就是个小事。
“哎哟,我的魔尊大人啊,你为了那个凡人已经做的够多了,天命不可违,即使你是魔尊,也会有违命的惩罚的!别再执迷不悟了……”
药君苦口婆心欲开启碎碎念模式教导这从小就让他头疼的魔尊大人,却不知触犯了曼宁的逆鳞。一阵劲风拂过,月华树上银色树叶簌簌的抖落了一地,曼宁飘然落地,宽大红袖一拂,负手而立,那张邪佞众生的脸冷若寒冰,看着那紧呡着的双唇,药君捂着嘴缩了缩,他好像踩到曼宁的痛脚了。
半晌,“你知道的,他中了你们仙界鼎鼎大名将军容简全力一剑,魂魄早就散了,这整整一年我都在寻找一切能够聚灵还息的东西,甚至找了冥王私改了他的命格,可是,已死之人,要是锁不住散去的精魄,他终究还是要离去的……”
哎……药君无奈的摇摇头。
两年前曼宁偶遇一个叫做墨玉的凡人,直接掳回了魔界当了曼宁的第不知道多少个男宠,而后一年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墨玉竟然让曼宁遣散了其他所有男宠,夺下了专宠,集一切宠爱于墨玉一身,甚至极大的改变了向来嗜杀喜战的曼宁。
然而一年后,曼宁座下护法与战神容简发生冲突,容简率兵直逼魔界,那个时候曼宁正在闭关紧要时刻,强行出关已经对身体极大反噬,要战胜容简却也是足够的,可是容简却捉拿住了墨玉,用一个凡人相挟,曼宁为保墨玉,受了仙界天罡阵重创,最终容简用尽全力使出一剑北斗煞,生死关头是墨玉替曼宁挡下了这致命一击,而墨玉区区凡人又怎么承受?遂当场命殒,曼宁为保墨玉魂魄,甚至渡了半身修灵,广搜至宝保住墨玉魂魄,而今他药君这颗九转锁魂丹是怎的也保不住了吧!
药君重重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事本就是仙界不对,如今天帝是愈发糊涂了!这颗锁魂丹你拿走吧。只是丫头……”
药君凝着那抹妖红的背影,眼里满满疼惜,
“丫头,生死有命,万事莫强求。我不希望哪天我的救命丹药用在你的身上!”
曼宁凝着手中那只剔透的玉瓶,九转锁魂丹就在那里面,散发着幽幽寒香,丝丝缕缕,清沁肺腑。
“药君,你对曼宁的恩,曼宁永世不忘!”
她垂下眸,波光流转,眼中光华万千
当年凡间采药偶遇被追杀的曼宁,赠药医治活命之恩、曼宁居药炉三载躲避追杀时的教养之恩、今日赠药之恩,生生世世曼宁永不敢忘。
就让曼宁赠你一个祝福吧,永世不朽如何?要知道作为魔尊的一个特殊技能就是祝福和血咒,这可是能够超越六界的大技能呢,今日就送你这老头子了!只愿你永世安好,不论山崩水竭,六界动荡,你依然可以在你的药炉平安静好。
……
魔界。 ;安宁殿。
明明是魔界圣殿,曼宁却取了个让人啼笑皆非的“安宁”,没有理由,只是她喜欢。
圣殿内设了许多红色纱缦,使得整个殿内氲着一股妖冶的气息,与整个殿中堂皇的装饰形成巨大的撞击。
殿中主座上方躺着一袭红衣的女子,容色绝美,不可方物,她微微闭着双眼,来人能清晰的看到那纤长的睫毛扑朔着像是要展翅的蝴蝶,小巧的鼻翼随着呼吸可爱的收缩,而那双柳叶眉却微微的蹙着,似乎睡得并不安。
六界至美,不是虚名。只要见过曼宁的人都会这么觉得——魔界曼宁,六界至美。
半晌,曼宁悠悠转醒,看着眼前站了半天的男子,慵懒道:“你来了。”
男子沉默的看着眼前邪卧横塌的女子,没有出声。而那双眼却出卖了他的心思。沉沦,却又无可奈何,默默无言。
那张如静月般的面容散着清清的光辉暖暖却带着一丝不易发现的沉痛。半晌,看着塌上女子似又要睡去,他终于开了口,却是艰涩,
“阿宁,他不值得你为他这么做。”
静月姣冷的话轻轻出口,却一瞬间他便后悔,他不该这么说的。
果然,她一拍扶坐站了起来,在他面前站定,那双红色的眸子定定看着他。他在那双血红色眸子里,看不到一丝情绪。
“可是我乐意。”
清寂的声音像是通过扩音一层层扩到了他的心底,激起了一阵阵的风,肆虐着那颗被眼前人忽视了的心。
而他却在她起身那一刻,双眼紧紧盯着那双玉足,“阿宁,地上凉,先把鞋穿上。”
说罢就将塌前被女子遗忘的布鞋拿了过来。曼宁看着静月般的男子,缓缓坐下,任男子握住她的小脚给她穿鞋。
许是他脸上一如从前的安宁平和,没有一丝瑕疵,静月般沉静,许是他穿鞋的动作很小心细致对那双她穿了许久的鞋显得几分珍视,许是那一身白衣浊世风华的身躯半跪在她身前,将她的眼中铺满白衣……她突然幽幽的叹了口气,
“你不该的。”
不该放下你尊贵的身份,在这安宁殿中给她做鞋,给她穿鞋。在这安宁殿里,茕茕一人,痴心错付。
“阿宁,别闹了。结局不是你所能控制的!”
即使心里再疼,他也不忍对她一丝恼怒,她这样的女子,是该捧在心上的,而不是现在这般不顾一切,却得不到那人一个青眼,一声多谢。
“我知道。”
曼宁目光看着殿内飞扬的纱缦,语气淡淡的,带着点无奈的决绝。
“我不会后悔,即使赔上一切。你走吧。”
你是不应该参加到这一场战争中的,那样无垢的你,不适合,也不能够!
“如果这是你所愿之事,你知道的,即使我不愿意,我也会去做。只是阿宁,答应我,你会安好。”
言罢,那静月般的男子转身,坚定的离去。直至那一身白衣背影彻底消失在眼中。
曼宁低头看着脚上那双他一针一线亲自做的红色绣鞋,喃喃
“我为何要答应你?你又是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