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睡了半天又被抱回了寝殿,许久才缓和过来,但是中间的过程我是记得清清楚楚的,颜路将我搂在怀中,急促地往外面喊了一声,然后鬼医和一堆医女子跑了进来,接着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屋子里充满了药味,他始终站在屏风的外面,面对着这里的方向。
我迷迷糊糊醒来,趴在床上,望着屏风,鬼医也闲了下来,医女子收拾着沾着血迹的布,真不敢相信那是我的,我虽然以前进墓穴时受过伤,还没有像这样扔了半条命的,不知道子房知不知道我的情况。
我喊了一声:“子颍。”
屏风外面的影子动了动,说:“怎么了?”
我久久没有下一句,他等了一会儿,鬼医已经帮我把衣服披好,他才进来,走到我床头,说:
“刚以为你好了一点,又……”
我说:“放心吧我命硬,死不了!”但是喉咙还是有一股腥腥的味道,赌得喉咙难受,我只好停下来用呼吸缓和一下。
他说:“你现在才刚刚好一点,不要多说话,好好休息。”
他起身又要走,我又喊不出声来,急忙垂出一只手来抓住他的衣服。他回头,愣了愣,又坐回床头,凑近了一些,细声说:
“还有事?”
我默默吐了一句:“小青……”
他叹了口气,说:“也罢。你可晓得我让小青离开你是为了你好,可你若执意要小青,我也不跟你拗了,但是你往后可要听话些,当真要做这些危险的事情,一定要带上小青,她有些武功,好歹能保护你一下不至于让你受那么重的伤。”
我松了口气,奋力地点点头,放开他的衣角。
我本来还想跟他说些什么,想到他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就没敢再打扰他,这么重的恩情,以后可怎么还?双手垫着头趴着目送他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深深的哀愁,哀愁着哀愁着就睡着了,做了一个温暖的梦。
梦里有一个男人,长得很高,穿着一身洁白的衣裳,衣服上绣着兰草一样淡蓝色的图样,别致又清新,仿佛几只蝶在脚边萦绕,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撑着一把油纸伞,向着我来的方向缓缓走来,可是我始终看不清他的样子。
这个情景,我忽然想起了不知道哪一年的清明,也下着这样的小雨,鹿谈带着我去了一个墓道,走的就是这样满是青草的小路,两个人撑着一把伞,他牵着我的胖嘟嘟的小手,虽然不一样的情形,但是气氛如此相似。
很多年前的事,倒不怎么记得起来了,只是偶尔会有这样真切的感受而已。
这个世上有三个男人,让我觉得无论在哪里都能安然入睡,一个是我老爸,父亲与生俱来的安全感;一个是张良,一个我从骨子里了解到细胞里的人,一个我从小到大都一直爱慕的人;最后一个是颜路,说真的,我觉得我跟他毫不相干,他却对我这般好,世上是不是真有这样无私的人?他的无私是不是有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