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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故地重游

谷小钰推门进到总经理的办公室。这是一间近30坪的房间,除了一般领导办公室常有的书架、沙发、盆栽以及真皮靠椅外,在这证券公司老总的屋子里,还摆放着一套用来修身养性的功夫茶具。

在谷小钰靠近办公桌的时候,依然在埋头填写登记着的总经理并没有发觉来人是谁。为了避免自己以及对方的尴尬,谷小钰开口说道:

“李国峰总经理,您好!”

当听到这番称谓的时候,李国峰好奇的抬起了头,毕竟在这个时间点,一般过来的基本都是公司的员工,而称呼上多是叫以“李总”。

“哦…这不是谷小钰吗?你这是来…?”对于面前出现的人,李国峰也是表现出了疑惑。

“我今天过来是办理最后一项手续,需要您签一个字。”

接过谷小钰递过的单据,似乎这一刻才想起谷小钰已经是个离职的人员。随即说道:“来,先坐。”

李国峰看着单据,稍微过目了一番,并没有急着动笔,而是说道:“哎,当初是怎么留也留不下你啊。最近在哪里发展呢?”

听到前半句话,谷小钰心中一阵躁动,但却不露声色的讲道:“在医院照顾家人,有空的时候准备一些公务员考试的复习。”

李国峰知道谷小钰家里的情况,因而在这件事上并没有隐瞒,但对于自己开店的事,还是没有提到。让一个讨厌的人知道更多关于自己的事,谷小钰不喜欢。

似乎了解了一些谷小钰的近况,反倒促使了李国峰的签字,也不知这样的用意为何。但随后,李国峰并没有递还给谷小钰单据的意思,而是说道:“既然你已经决定了,借着这个机会,咱们最后再聊一聊吧。”

看到字已经签完,谷小钰已经准备发力起身去接过单据的,但听到这番话,便又坐了下去。自己的这位前老总,原Z大数学系副教授,不知什么原因转行做起了证券,一番轮转过后,来到了A市营业部当总经理,之前从属关系的时候就有喜欢教育人的习惯,看来这最后的一次见面,对方也是有一番沟通教育的意思。

“既然你想谈,那我就奉陪一次,以非员工的身份。”谷小钰心中想道。

“当初单位对你不薄,结合你的年龄,薪资和福利待遇以你的业绩来讲,在A市算中等偏上的水平,可为什么还是执意要走呢?中后台的收入虽然稳定,但你这么年轻,不去打拼增加自己的收入,反而一味的追求稳定,我觉得你谷小钰不应该是那种没有上进心的人啊。”

“李总,和您这样交谈不是第一次了,上次我辞职的时候是您语重心长的相劝,被您的一番诚意打动才放弃了辞职的念头。还记得当时您承诺借由L县营业部开张的机会,会将我从业务岗调到电脑部,您可能觉得您只是说了很普通的一句话,但对我来说,是我进入社会后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当天回家,我第一时间冲到房间里告诉我母亲,我说,以后我就要调到电脑部了,这个岗位非常稳定,没有每月开户、新增资产的任务,而且待遇还比公务员要好的多,以后你就不用担心我工作的问题了。当时我母亲刚准备做第二次手术,我觉得让她听到这个消息,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最起码让她可以少一份遗憾。可是半年多过去了,L营业部开张,电脑部已经确定人选后,也没有等到您的答复。等来的却是您的一句‘电脑部的工作有什么可做的,业务岗收入上不封顶’。我确实没有心思再从事与业务相关的工作,胜任不了这个岗位,所以才做了这个决定。”谷小钰平静的陈述着,而这番陈述,也让他再一次回忆起两个多月前,面前的这个男人带给自己心灵上的创伤。

“你的孝顺我可以理解,当时那么给你讲,也确实是有那样一个机会。但豫中证券,毕竟是一个国有控股的企业,人员调度上,特别是员工的换岗,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办到的。”李国峰似乎在谈及这个问题上,也表现出了一丝自己的无奈,接着说道:“中后台员工的薪资,最大的一部分来自于年终奖,但营业部如果当期收入不佳的话,那也是少的可怜。可业务岗呢,你努力付出了,开发了新的客户,你的收入就会增加,行情不好的时候客户也会交易,对你来说,多一份钱用来贴补家用,不也是尽一份孝心么?”

“李总,现在就你我二人,我说一句话希望您不要介意。如果当初您最先提出换岗一事的时候,我通过别人给您一笔辛苦费,那结果会是一样的吗?”谷小钰很露骨的说出了自己曾经的一个设想。

李国峰呵呵一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在谷小钰看来,这样的没答复正是印证了自己当初的判断:没有关系,你想送钱都没人愿意收。

“李总,那我姑且不占用您宝贵的时间了。临走前,能否再问您最后一个问题?”

“你说。”

“当初您承诺给我换岗,是不是觉得我还可以为公司创造价值,说这番话对我进行暂时的安抚?”换做是以前在这里工作的时候,谷小钰无论如何也是不敢这么问问题的,但今天既然要做了解,谷小钰也想给心里的那些疑问画上句点。

“我当时觉得你在业务岗上会是一个有前途的人才。”

李国峰没有正面回答谷小钰的问题,但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听到这番话的时候,谷小钰所坐的椅子向后移动了一下,与地面摩擦发出了一阵声响,而也正是这突如其来的噪音,掩盖了谷小钰平静的外表下面紧紧握住的双拳所发出的“咯咯”的响声。

“那谢谢李总,您先忙,告辞了。”

话题谈到这个地步,也就没有再交谈下去的必要,谷小钰礼貌的打过招呼,拿起单据便转身离去。

将单据交还给财务部的康明之后,谷小钰与豫中证券的关系便彻底划清,除了自己父母开设在这边的股票账户外,以后谷小钰与这里将没有任何瓜葛。

与李国峰的一番交谈,让谷小钰时隔两个多月之后,再次回想起那段令人心寒的回忆,而此刻脸上的表情,也不必在像刚才屋里那样需要掩饰,如果非要形容此刻谷小钰的神色,那就是:有杀气。

谷小钰快步朝楼下走去,他想尽快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工作过、付出过但也伤心过的地方,如果可以,在有生之年,都不会想再踏入这里一步。

当谷小钰走到4楼楼梯拐角的时候,一个声音叫住了他。

“小谷?”

“头儿…。额,现在应该叫蒋经理。”谷小钰纠正着自己的叫法,情绪上也在转身的那一刻掩饰了起来。

而这时朝谷小钰走来的,是当初所在业务部部门经理,也是谷小钰的直属领导,蒋国庆。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蒋国庆好奇的问道。

谷小钰拍了拍鼓鼓的衣服口袋,说道:“来这边结算了下最后一个月的工资。蒋经理好久不见了。”

“你也不说有空了过来看看。来,进屋坐会吧。一会来看行情的多了楼梯上就都是人了。”

“这…我怕影响到你们办公…。”

“有啥影响的,你又不是没来过,屋里的人你谁不认识!”

没办法再继续假装客气,谷小钰便跟着蒋国庆一起进到一间办公室内,豫中证券第三业务部。

看着每张办公桌上都放有两个甚至三个显示器,谷小钰饶有兴致的说道:“现在你们的条件不错么,都一人三台电脑了。”

看到谷小钰进屋,原先和谷小钰是一个部门的陈松、陆坤,起身打着招呼。“哟,谷总大驾光临啊!今天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开户呢?那别说了,身份证复印件,我现在就给你填表…。。”

似成相识的氛围,熟悉的人物,不变的感觉,虽然不再是同事,但见到还是依然亲切。

陆坤补充道:“公司一看谷总离开了,立刻给每个人多配了台电脑。老陈,没看蒋经理领着进来了吗,你还跟头儿抢,这个月奖金不用想了。”

蒋国庆也只是呵呵一笑,毕竟他是和陈松相似年龄的,不爱像年轻人那样乱开玩笑,更何况还是个公司中层。来到自己的办工作前,让谷小钰也一同坐在一旁,聊道:

“那你这手续是都办完了?”

“恩,以后就彻底和这边没关系了。回头在豫中这边还需要蒋经理多照应照应啊,比方给降个手续费什么的…。”

“瞧你说的,离开了就不能回来看看了?我觉得你现在去大厅办业务都比我帮你还要快一些…你这以后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说一步吧,以家里的事为主,工作么,有胳膊有腿的在哪还找不到一个?”

谷小钰对于蒋国庆还是很敬重的,上次辞职要不是他在李国峰面前有帮自己说话,估计连所谓的换岗一事都没了提了,直接老总批准,然后走人。并且在日常工作中,对谷小钰的帮助也不少,曾将自己的一个50万的基金任务客户让给了谷小钰。这些谷小钰都暗记于心,碰到合适的机会,还是要报答的。

“小谷这能说会道的,到哪都能混出个样子。就是可惜,以后手下少了你这个兵不习惯啊。”

“哎,领导你可别这么说。真要夸我啊,咱私下讲。这同着老陈他们,以后还让他们在证券界怎么混…”两人一说一笑的,谷小钰接着问道:“蒋经理,你对这A市的投资公司怎么看?”

“别提了,现在行情不好,愿意把钱放在股市投资的越来越少了。尤其这过了年,好一点的,给你打个招呼,然后把钱转走,脾气暴躁的,直接过来就说要销户。不管哪一类人,理由都出奇的一致---与其股票被套,还不如去投资公司吃高利息。最近任务出台的要卖集合理财计划,现在搞的都不敢跟客户打电话了,别搞得本来人家都忘了股市上还放着钱呢,你一提醒,直接给转走了。”

“我的意思是,证券方面能不能和这种投资公司有合作的地方。比方他们那边闲钱多了,可以开户放在股市上,你们这边有相应的资源也可以提供一些,互利互惠之类的。”谷小钰之所以这么问,也是想结合钱亮那边的情况,变相想帮助蒋国庆一把。

“电脑部经理路鹏分析过,说这种投资公司风险太大,有点像骗局,倒是叮嘱我们不要参与,但你说合作这方面,倒是没提过。”

……

经过一番交谈,谷小钰了解了一些自己关心的信息,看了下显示器上的时间,将近10点半了,一想今天自己老妈还要出院,便不再多留,和这些前同事打了个招呼,相约以后有机会一起吃饭,便冲冲离去。不是同事但仍是朋友的人,想叙旧,还是餐桌上更直接一些……

从豫中后门出来,刚准备上车,谷小钰收到一条短信:“你母亲今天出院?这次回家要调养几天呢?”

“席娟?她给我发短信做什么?”谷小钰一边想着,一边回拨了这个号码。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似乎还能听到护士台附近忙碌的声音,席娟找了个较为安静的地方回答道:“我就是听到主任和你父亲说了一声今天出院什么的,看你没有在医院,问下你知道不知道这个情况。”

“哦,我知道,一会我就过去了。”

“那…。你下午下班后有空吗?”

谷小钰听得有些糊涂,这是要闹哪样?今天早上本来过的就很郁闷,你一个委婉拒绝自己的人又问这种问题,正想一个冲动直接告诉对方,自己下岗了,现在是个无业人士,正准备去要饭呢…但又怕这事传到母亲耳朵里,便说道:

“应该没事吧,怎么了?”

“我今天是白班,下午4点后就可以离开,想去市区逛逛,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原本对方的背景杂音就不小,可席娟说这番话的时候,音量也是越来越低,最后几个字谷小钰甚至都没听清楚。

“那可以啊,到时候我去哪里找你?”

“那就4点在医院门口见吧。”

“好的,到时见。”

挂掉电话,谷小钰更是迷惑,事情有转机?还是说有人做了一番她的思想工作?难道她已经和前男友分干净了?…。。很多事情就是这样,知道了开头,在没了解结果之前,都爱胡思乱想。

正当谷小钰还在考虑席娟的问题时,电话响起。

“这回又是谁?一个陌生的外地号码。敢要是什么做广告卖产品的,看我不把他们骂的关机!”谷小钰不悦的想道。

“喂,你好。”标准式开场白。

电话接通了,但第一时间另一端却没有人回答,这让谷小钰一度认为是骚扰电话,正准备摁下挂机键时,有声音从听筒传出:

“请问,是谷小钰的电话吗?”电话里传来的是女性的声音。

听到这句话,听到这说话的声音,换做谷小钰不知怎么回复了。一个星期里第二次听到这个声音,尽管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谷小钰脑海中已经浮现出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

“有事吗?”谷小钰冰冷的回答道。

“不知你晚上有没有空,想请你一起吃个饭。”对方的声音此时也略显有一丝尴尬。

谷小钰经过一番思考,像是下定决心般地说道:“什么时候?去哪?”

“7点吧,鼎轩火锅。到时候我在那边等你。”说完,电话便挂断了,没有留给谷小钰答复的时间与机会。听意思似乎谷小钰去或是不去,她都会在哪里。

听到这个地点的时候,谷小钰心中抑郁之情更是达到了极致。不是谷小钰接听电话反应迟钝到连一句“好的”或是“再见”都说不出口,而是这个地方,是当初他与孙静雅确定男女朋友关系后,在A市第一次见面吃饭的地方,算是两人爱情见证的场所。今天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从前女友嘴里说出来的今晚见面的地点,让谷小钰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第一时间做迅捷的答复。

放下电话,谷小钰望着天空,又回头望着豫中证券的大楼,心中五味杂陈,不知究竟是何种滋味。难道自己真的和这豫中证券运势相左?不过就是来办理个最后结算,老天你有必要在这时候做这样一份安排?难道你是付紫晶派来故意玩的我吗?就这么急于在一天里给我如此猛烈的报复?

谷小钰近乎崩溃的想着一上午所发生的事,而发生的时候,自己却又正好在这豫中证券的大楼附近,看样子这锅是让这楼给背定了,当然,还有早上刚刚被“调戏”过的付紫晶。

满载着心中无比的郁闷,谷小钰骑车朝医院驶去。而与此同时,在“安心厨房”店里。

“阿嚏!~哪个王八蛋在背后说老娘坏话呢?让老娘知道了绝饶不了她!”付紫晶坐在吧台后面,揉着鼻子愤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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