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世纪初,牡丹江一带,还是一片荒凉的景象,这里只有一个地名,叫黄花甸子,住着四五户人家,属宁安府第五辖区。在1903年的时候,俄大鼻子在此建立了牡丹江火车站,人口渐渐的多了起来。
一座小小土城,烟馆,妓院,饭馆,客栈一应俱全。黄土修砌的城门楼子,一小队清兵,把守着城门口。过往的行人,都要接受盘查。一个清兵头目,手里拿着一副画像,对过往的行人,挨个比对。查尔图和蓝天蔚,乔装成樵夫和猎户,夹在人群之中,打探情况,慧格格和灵巧,还有佟海,在城外的牡丹江畔歇息。查尔图和蓝天蔚夹在行人当中,随着行人,慢慢的逼近哨卡,查尔图压低了声音道:“蓝兄,你瞧。”
只见城门口张贴着一张通缉蓝天蔚的告示,蓝天蔚将自己草帽,向下拉了拉。转回身,和查尔图离开了人群。二人回到牡丹江畔,慧格格关切的问道:“怎么样,是否顺利。”
查尔图摇头道:“城门口把守的很严,而且还有蓝兄的画影图形,咱们这些人,到是没什么问题,就是蓝兄,不容易过呀。”
蓝天蔚摘下草帽,望着滚滚的牡丹江,江水泛起阵阵浪花,拍打在岸边,蓝天蔚仰天长叹一声,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
查尔图安慰道:“蓝兄,吉人自有天相,我坚信,天无绝人之路。”
灵巧忽然眼前一亮,叫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只见,江面上江水滔滔,波澜起伏之下,竟有一艘小渔船,在江水上飘飘荡荡,慧格格喜道:“这下好了,我们可以雇佣船家,把蓝大哥,送出宁安府。”
查尔图闻言大喊:“哦依,船家——船家——”
小渔船上的船家,似乎听到了岸边的呼唤,慢慢悠悠的向岸边划来,小船靠向岸边,船家是个皮肤黝黑的老汉。查尔图道:“船家,我有位朋友,有急事要赶往奉天,能坐你的船走吗?我们多给银子。”
老汉哈哈一笑,道:“几位爷,成心拿我老汉打哈哈,有火车不坐,坐我这条渔船。有这样的道理吗?”
蓝天蔚接口道:“老人家有所不知,我有个毛病,不喜欢人多的地方,火车上人太多,因此坐不得火车。老人家,能行个方便吗?”
老汉点点头道:“噢,原来是这样。不过,这位爷,我这渔船,只能顺流而下,一直到大连。大连是出海口,我这条渔船,就不敢往前走了,那会翻船的。”
蓝天蔚闻言大喜,道:“那是最好,如果我能到大连,就不去奉天了。”
老汉又问道:“那你们去几个人那,我这条小船,可坐不了这么多人啊。”
蓝天蔚道:“老人家不必担心,只有我一个。”
老汉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当下,蓝天蔚和众人一一告别,最后,蓝天蔚把查尔图,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单独道:“查兄,眼下我只有坐这条小船走了,我会先到大连,再经轮渡赶奔上海。不过,如此一来,就到不了奉天。在下有一事相托,就怕连累查兄,但眼下,我实在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查尔图道:“蓝兄,这一路走来,可谓同甘共苦。如此客套,岂不拿我当了外人。蓝兄有话,尽管讲来。”
蓝天蔚道:“查兄,经多日相处,我知查兄,忠肝义胆,有一副侠义心肠,是一个有意有义的真豪杰。这件事,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
查尔图急道:“蓝兄何时变得如此婆妈,不用多费唇舌,有话直说便是。”
蓝天蔚正色道:“好,查兄。我怀疑在我们革命党的内部,有清庭的奸细。我们的每次行踪,清军都能提前知晓,几日来,我细心思索之后,觉得最有可疑之人,便是袁金凯。”
查尔图疑惑的道:“哦,袁金凯?就是上次在宁安府,你们一起撒传单那个人。”
蓝天蔚道:“正是,只不过我这一走,东北的革命力量,便以张榕为首,而他一直以袁金凯为股肱,经常找他出谋划策,有这样一个人在张榕身边,实在是太危险了。请查兄,务必将此事,告知张榕。”
查尔图道:“蓝兄请放心,此事包在我的身上。”
蓝天蔚这才放下心来,迈步上了小渔船,与众人一一道别。灵巧一直目睹着蓝天蔚的身影,随着小渔船,飘向了远方。慧格格叫道:“佟海,你去雇辆马车来,我们换好了装束,也好起身。”
佟海奇道:“格格,要不我去买几张火车票,咱们也坐坐这铁罐子,看看是啥滋味。”
慧格格摇头道:“罢了,这种洋玩意,我还是坐不惯,还是雇马车的好。”
灵巧向佟海一瞪眼,佟海不敢言语,答应一声,转身而去。佟海知道自己闯了祸,但是查尔图和慧格格,虽然都没有说什么,但他这心里,始终有些过意不去,由其是无法面对灵巧的眼睛。所以,这几日来,一直是任劳任怨,连句牢骚也没有。
这有火车站的地方,自然有倒短途的马车,佟海雇来了马车,众人全都换好了装束,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经此一装扮,俨然是一户富家千金,带领着家仆出游的模样。一路之上,穿洲过省,走了三日,终于赶到了奉天境内。
查尔图的老家,是在奉邑,属奉天境内。查尔图的母亲,虽是旗人,却是个包衣,包衣的意思,就是奴才。查尔图的母亲查宁氏,人人叫她宁婶。曾经是****肃亲王爱善府中的婆婆。旗人的规矩就是这样,奴子的子女,只能当奴才。查尔图的母亲,在亲王府当奴才,儿子算是比较有出息,进宫给皇上当奴才。
两年前,查尔图被发配宁古塔,便连累了母亲查宁氏,肃亲王不敢再留,便将其赶回了老家奉邑。没了王爷府做靠山,一个老太婆的日子,可想而知。
幸好,查尔图的父亲,在世之时,积赞了一些家底,一套三间房的宅子,外加三亩地。但是宁婶,一个女流,根本干不了这许多的农活,只得雇外间的人来干。可是,所得的银钱,竟然让外人拿去了大半,剩下的一些,宁婶勉强度日,但天不随人愿,赶上了个灾荒年,大批的山东难民,闯关东赶奔东北,竟将粮食,吃去了一大半。查宁氏,只得借大户黄老爷的租子,免强维持。
偏赶上这一日,黄老家的管家黄福,前来催债,黄福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查宁氏战战兢兢的陪着。黄福喝了一口茶,在嘴里含了半天,随后一口喷到了地上。骂道:“宁婆子,你什么意思,我黄管家到你家来,那是给你脸,你就拿这破茶来对付我。你也真够意思。”
宁婶委屈道:“黄管家,不是我老婆子不识趣。实在是家里,没什么好茶,你就将就一些吧。”
黄福用手点指道:“行,宁婆子,这事我大人有大量,就不跟你计较了。我们家黄老爷的租子,你也该还了吧。现在利滚利,你要再这么欠下去,就是把这房子卖了,你都赔不起呀。”
宁婶苦着脸道:“黄管家,欠的租子,我一定还,可是我老婆子,手里实在没有钱,求黄管家在黄老爷面前,美言几句,宽限些时日。”
黄管家一脸坏笑的道:“宁婆子,听说,你儿子是御前侍卫副总管,在皇上身边当差。那可是个肥缺,还能缺了银子。”
宁婶叹口气道:“不瞒黄管家说,我那个儿子,先前倒是将奉银,一分不少的寄回家,可自打他犯了事之后,便再也没有寄过。”
黄管家奸笑道:“宁婆子,真能装假。人家李婶家的儿子,也当御前侍卫,还没你儿子官大呢。每年寄回来的银子,那多了去了,都是年奉的好几倍。”
宁婶急道:“黄管家,我们查家,可都是实诚人,从来不说瞎话,你要是不信,可以随便搜。”
黄管家仍然有些不信,说道:“宁婆子,我再跟你说个事。一个鸡蛋,也就几个大子儿,可要到了皇宫大内,那就是几十两银子一个,当年光绪爷,最爱吃鸡蛋,一听说鸡蛋要三十两银子一个,便再也不吃了。你说说,这中间这么大的利润,皇上身边的人,能分不到吗?”
宁婶坚持道:“黄管家,你说的事情,老婆子我不懂。但我们查家做人,一向是清清白白,这一点,我相信我儿子,不会赚昧良心的钱。”
黄管家气得哑口无言,用手点指道:“好好好,宁婆子,看在咱们认识这么久的份上,今儿我就不跟你计较。我再宽限你三日,三日后我再来收账,如果交不上来,只有拿你几亩水田抵账,到时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宁婶一直将黄管家送出了大门口,黄管家刚走,宁婶刚要关门,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娘!”查宁氏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高大的汉子,赶着辆马车,正向门前驶来。
宁婶揉揉眼睛,宁睛一瞧,正是日思夜想的儿子查尔图,查尔图和佟海,一边一个,催赶着马车,来到近前,查尔图三步两步,来到母亲的身前,跪倒在地,磕了个响头,道:“娘,儿子回来了。”
宁婶抱起查尔图的脑袋,放声大哭:“儿啊,娘可把你盼回来了。”
查尔图也是眼含热泪,哭道:“娘,儿子不孝,让娘为儿子担心了。”
慧格格下了马车,立即跪倒磕头,轻轻的道:“儿媳佟慧,给婆婆见礼。”
佟海和灵巧,也都双双跪倒,异口同声的道:“奴才佟海,奴婢灵巧,给老夫人见礼。”
宁婶错鄂道:“儿啊,这是……怎么回事。”
查尔图起身道:“娘,这是您的儿媳妇佟慧,她是敏郡王的格格。”
宁婶大惊失色,惊道:“啊?格格!”说着,趴地上就要磕头。慧格格急忙上前相搀,柔声道:“婆婆不可,慧儿是婆婆的儿媳,您若如此,岂不乱了规矩。”
宁婶惊道:“格格驾临,真让老婆子乱了分寸。”
灵巧道:“恭喜老夫人,一家团圆。”
宁婶喜道:“孩子,你是。”
灵巧道:“我是格格贴身侍女,灵巧,老夫人吉祥!”
宁婶喜上楣梢,招呼道:“快起来快起来,进屋,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