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郡王府门前,来了两台华丽的轿子,落轿之后,老贝勒那容,领着儿子那勇贵,在府门外负手而立。管事的急忙上前搭话:“小的给二位爷请安!不知二位爷,有何吩咐?”
老贝勒那容,手捻胡须,轻咳了一声,说道:“速去禀报,就说多罗贝勒那容,携同犬子特来拜见。”
管事的不敢怠慢,躬身道:“原来是贝勒爷驾到,小的这就通传,烦请贝勒爷稍侯。”
管事的立即进府禀报。那勇贵四外瞄了一眼,小声道:“阿玛,儿子能不能娶到媳妇儿,可全瞧阿玛的了。”
老贝勒那容,横了一眼,训斥道:“不成器的东西,一会进府之后,当须谨言慎行,切莫给我丢人现眼。”
那勇贵俯首道:“是,阿玛。”
时间不大,敏郡王府中门大开,敏郡王佟敏,立即降阶相迎。敏郡王道:“原来是固伦贝勒驾到,本王有失远迎,还望贝勒爷担待。”
那容当即拱手道:“王爷折煞老夫,今日老夫,携同犬子冒然登府,唐突之情,还请王爷恕罪。”说完之后,向旁一努嘴,说道:“不成器的东西,还不给王爷见礼。”
那勇贵当即跪倒嗑头,口中称道:“王爷在上,小侄那勇贵,给王爷见礼。”
敏郡王抻手相搀,打量了一下那勇贵,虽不算是一表堂堂,但身材魁梧,相貌也比较敦实。敏郡王道:“贤侄免礼,请到内堂叙话。”说着,敏郡王一手一个,步入府内。
老福晋早知他们要来,便特意叮嘱敏郡王,带到内堂,而不是会客的正厅,因为内堂里有一扇屏风,老福晋正躲在屏风后面,打算观察一下那勇贵的一言一行。
到了内堂,分宾主落坐之后,下人献上了茶点,敏郡王道:“老贝勒不在府中享服,来我敏郡王府,不知有何贵干?”虽然敏郡王知道他们的来意,但这是场面上的客套话,不得不问。
那容道:“当年,承蒙慈禧老佛爷恩典,在同治爷和光绪爷之时,尽过一些绵力。而后,又蒙隆裕太后圣恩,念奴才耳聋眼花,无法上朝理政。这才赏赐固伦贝勒之衔,并在宁安县拔了一处宅院,用作贝勒府。让奴才颐养天年。怎奈,老夫犬子,已到婚配之龄,却尚无一门亲事,合老夫心意。数日前,听闻犬子与王爷的千金慧格格,有过一面之缘。所以,老夫携犬子登门造次,看看是否有此机缘,玉成好事,不知王爷,意下若何?”
敏郡王微微点了点头,对那勇贵道:“贤侄,既然跟小女有过一面之缘,但不知在何时何地,又有何种机缘?”
那勇贵正色道:“回王爷,小侄在五日前,宁安县的茶铺里,见过慧格格一面,当时还闹了一些小误会,让慧格格至今,还误会小侄是登徒子,真是惭愧。但小侄自从见过慧格格之后,展转反侧,夜不能寐。慧格格的一频一笑,举手投足之间,都让小侄惊为天人。故而肯请阿玛,向王爷提亲,还望王爷,成全小侄的一片赤诚!”那勇贵说完,再次跪倒在地。
敏郡王惊道:“贤侄,这是何意?”
那勇贵道:“如果王爷不允,小侄宁愿长跪不起。”
老贝勒那容,手捻微髯,哈哈笑道:“王爷,犬儿虽然生性顽劣,但对令爱的赤诚之心,却是天地可鉴。”
敏郡王道:“贤侄的赤诚之心,本王甚为感动,只不过,此事滋事体大,还需争求内子和小女之意。”
老贝勒又道:“诶?王爷,常言道,父为子纲,夫为妻纲。子女婚事,你我商议便妥,何需惊动老福晋。他日,小儿常在老夫耳中,提及慧格格,如何秀外慧中,如何明艳动人。闹得老夫,恨不得早一日见到新儿媳。犬子若能入了王爷法眼,不如就此定下,岂不是好。”
老贝勒不亏久经朝堂,能言善辩,一时之间,竟让敏郡王举棋不定。正在此时,忽听正堂门外,传来一声轻呼:“阿玛,听说有娇客到访,女儿特来相见。”
那勇贵闻听,正是慧格格的声音。兴致勃勃的回头叫道:“阿玛,这就是我跟你说的慧……格……格”等那勇贵转过脸来一瞧,眼睛都直了,不单单那勇贵傻眼,连老贝勒爷那容,端着茶碗,张着大嘴也愣了。更加傻眼的是敏郡王,敏郡王揉揉眼睛,心道这是我那宝贝闺女吗?
只见慧格格梳着一个冲天辫,红花袄,绿裤子,一红一绿的鸳鸯鞋,还是顺撇的。手中拿着圆扇,遮住了半张脸,慧格格小碎步,来到正堂,慢慢将圆扇向下移动,露出整张脸来。脸上的白粉,擦了一寸多厚,用红粉擦的脸蛋,血红的嘴唇,红的吓人。比戏台上的丑角,还丑上三分。慧格格向敏郡王撒娇道:“阿玛”,然后撅起嘴来,做了个亲吻的动作。
老贝勒爷那容,张着大嘴“啊”了一声,手上的茶碗,“叭嚓”一下,摔的粉碎。敏郡王勃然大怒,立即拍案而起,吼道:“慧儿,你胡闹什么!”
没等慧格格搭话,老贝勒爷那容起身道:“王爷恕罪,令爱果然独一无二,世间少有,犬子实在配不上令千金,请恕老夫唐突,这就告辞。”还没等那勇贵反应过来,老贝勒那容,拉起儿子,就跑出了敏郡王府。
慧格格一见那勇贵父子,跑得比兔子还快,顿时笑的前仰后合。敏郡王气的脸色铁青,嘴唇发紫。用手点指慧格格:“你,你,你气死我了。”老福晋不明白怎么回事,听前面乱作一团,赶忙出来看看究竟,一见慧格格的打扮,顿时晕了过去。
老贝勒那容回到贝勒府,关起门来,把那勇贵这顿数落。秀外慧中,还明艳动人,什么眼神,简直是个虎了巴及的大傻丫头,这要是娶起府里来,还不活活把祖宗,全都从坟头里气得蹦出来。那勇贵这个委屈,怎么跟老贝勒解释,就是不听。
慧格格恢复了原来的容貌,坐在敏郡王和老福晋面前,婢女灵巧侍立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敏郡王训斥完,老福晋训斥。可是慧格格耳中听着他们的训话,时不时的还一个劲的偷笑。最后,敏郡王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便把邪火,撒到了福晋的身上。敏郡王怒道:“这就是你教育出来的宝贝闺女,真是丢人显眼,丢人显眼。”敏郡王说完,抚袖而走。
敏郡王走后,就剩下了老福晋和慧格格,慧格格撒娇道:“额娘。”
老福晋埋怨道:“慧儿啊慧儿,你让为娘,说你什么好?”
慧格格道:“额娘,反正女儿不嫁给那勇贵。”
老福晋道:“你若不中意,可以跟额娘说,额娘给你退了便是,何苦这样糟贱自己。”
慧格格道:“额娘,您就在屏风后,阿玛跟他们说的话,你也全都听到了。老贝勒能言善道,阿玛差点就把女儿的终身,给许了出去,我再不出来,能行吗?”
老福晋道:“可你如此一来,恐怕再难找到,好的夫婿了。”
慧格格笑眯眯的道:“如此更好,女儿就不嫁了,永远陪着额娘。”说着,扑进福晋的怀里。
那勇贵被老贝勒禁足了好几天,可算趁着老贝勒外出的时候,溜出了贝勒府。带着他的狐朋狗友,在宁安县的春缘楼,搂着粉头,喝了一阵子花酒。
那五道:“贝子爷,这慧格格,居然敢来这手,这口气难不成就咽下了。”
那勇贵喝了口酒,恨恨的道:“这个小妮子,宁愿自毁形象,也不嫁给我。我还就不信了,今儿还就告诉你们,这个小妮子,本贝子爷娶定了。”
那五敬了一口酒,赔笑道:“贝子爷,那奴才可就等着喝您的喜酒了。”
那勇贵搂着身边的粉头,亲了一口,说道:“好说,好说,今天你们想怎么开心,就怎么开心,都记在本贝勒爷的账上。”众恶奴一声呼啸,春缘楼内,随及传出莺莺燕燕的杂乱之声。
一连数日,敏郡王和老福晋,委托了好几个媒婆,给慧格格说媚,但都没了下文。老福晋全都叫到了内堂,敏郡王也跟着过来,想了解一下内情。
老福晋道:“张媒婆,你上回跟我说,纳兰学士的长子,是个饱学之士,不但长得眉清木秀,而且才华横溢,我已经差人送去了生辰八字,并且递了名帖,为何始终不见回帖。”
张媒婆道:“回禀福晋,纳兰学士说,其子貌丑,并且憨傻呆笨,目不识丁,配不上格格,恐有辱敏郡王府门楣,因此不敢回帖。”
老福晋又问:“李媒婆,你可是有了名的名嘴。什么样的亲事,都能说成。我让你问的,诚亲王的公子,怎么样了?”
李媒婆道:“启禀福晋,诚亲王说,他的公子已经送去日本留学,短时间内,恐怕无法成婚。”
“钱媒婆,你上回不是说,东三省总督赵尔巽,一直托你给他的小儿子,寻一房妻室吗?那赵总督虽说不是什么皇室贵胄,但也是正蓝旗,封疆大吏。他怎么也没了消息。”
“福晋,赵总督一直推托事忙,无瑕见我,小人也没办法呀。”
敏郡王不想再听下去了,摆了摆手道:“够了够了,都给我下去。”
媒婆走后,敏郡王怒道:“实在不行,就让她进宫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