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霄暗叹口气。
其实小姐在十六岁之前,对陛下还是很有好感的,若说之后为什么会转投前太子怀抱,还要说到当年的平西王叛乱。
建元二十三年,平西王阴谋夺取皇位,在淮河一线连结赵王、代王等人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发动叛乱。
之后一路收服了阳县,随州,治州,大军直逼朝廷。是时朝廷派下总督吴唯诺平乱,却不想那吴唯诺竟过于庸懦不战而降。
等到战报在传回帝都时起义军已经集结至二十万人,建元帝一怒之下诛了吴唯诺的九族。而放眼朝廷,但凡是有作战经验的将军要么是已经卸甲归田,要么是在边疆驻守,竟无一人可用。
而就在这时,还是靖王的陛下站出来,对建元帝说,身为皇室子孙理应保家卫国,自请率领十万兵马平乱,建元帝欣然允准。
三月后,靖王凯旋而归,为大周朝立下了一大战功,彪炳史册。此举大大提升了靖王在朝中的威望。
几月后,太子叛乱被杀,靖王便理所当然的被建元帝拟旨立为太子。
这都是明面上发生的事,当然还有史册中并未提到的,那就是平西王叛乱的时候,恰逢内阁大学士之女叶落桐与母亲回乡扫墓,却在回往帝都的途中不幸被卷入战场,更是被那吴唯诺揭穿了两人的身份。
最终,母女两人沦为平西王的人质,用来要挟靖王退兵的筹码。
碧霄还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她家小姐和夫人被绑在两军阵前的木架上,听着平西王与靖王的谈判。
靖王站在城墙之上,他穿着暗黑色的铠甲,即使是行军憔悴也掩不住他的俊美。他面色平静之极,道:“身为大夏子民,自当是以国事为先,岂敢屈膝于儿女私情。”
接着,便毫不犹豫的下令进攻。
这话说的委实无情,然而碧霄却是看到靖王眼中的痛苦挣扎与无奈,以及放在身侧紧紧握起的双拳。
平西王到底是没有将她们怎么样,还是那吴唯诺说了话:“这二人乃是内阁大学士的夫人与嫡女,留着将来必定大有用处。”
就这样,她们在战乱中熬过了一天一夜,直到两日后的夜晚,闻讯而来的太子慕容千赫率领御林军救她们于水火之中。
从此,小姐便一心一意将他当作天神般景仰,再然后,便是那名震帝都的内阁大学士之女下嫁当朝太子,成为一段佳话。
“碧霄,你可知道平西阵营的那三日,是我过的最为胆战心惊的三日。那时,我要时时担忧着会不会被平西王一怒之下杀人灭口,还要小心看着你,我和母亲身份尊贵倒是无妨,可我怕你被那群畜生糟蹋……母亲的身体一直都不好,在军中更是日夜担惊受怕,我还要时时宽慰母亲……你可知我当时有多恨他……”恨他的无情,竟然弃她于不顾。更是恨自己,为什么之前会心仪这样一个人。
说到这里,她不禁潸然泪下。
碧霄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眼中也是泪光闪闪,那三日的艰苦,她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小姐……”
叶落桐抹去眼泪:“幸好,幸好千赫来了……那时我就发誓,我叶落桐这辈子,只会爱慕容千赫一人,他活着,我就嫁给他,他要造反,我就陪着他,他死了,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会为他报仇。”
她眼中的恨意让碧霄一惊,呐呐道:“小姐……”
叶落桐拍拍她的手:“放心吧,这件事办完之后,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放你走,绝不会牵累你。”
碧霄急急道:“小姐,奴婢就陪在你身边,奴婢哪儿也不去……可是,小姐,奴婢觉得,也许陛下当年是有什么说不出的苦衷才会……”
叶落桐凄惨一笑:“是啊,他也许是有苦衷的,又也许没有,可那又怎样呢,他在城墙上的所作所为确确实实是寒了我的心。”
碧霄哑口无言。是啊,无论陛下当时是出于什么原因,小姐那三日的担惊受怕却是真真切切的。
想到这里,她将劝慰的话语咽了下去,也在不提她当时看到的陛下眼中的挣扎与痛苦。
待心情平复之后,叶落桐才道:“关于今日的事,你可看出什么来了?”
碧霄笑道:“奴婢哪能看出什么来,只是太皇太后这些年从不出慈宁殿一步,这次却为了一个云淇奥插手后宫之事,委实蹊跷。”
“是啊,由此可见左相在朝中的势力了,竟连太皇太后也不得不护着云淇奥。就连那个孟昭容,不也是沾了相府的光才能一举压倒张淑媛吗。”
“可是娘娘,皇上怎会任由左相坐大呢?”
叶落桐摇摇头:“不会太久的,以我对陛下的了解,他不会甘心受左相这个顾命大臣掣肘的,相信很快就会有所动作了。”
只是,到底怎么动作,又如何开始,她却始终看不透。
“奴婢倒是觉得,今日太皇太后与陛下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那云淇奥耍的团团转。”
叶落桐冷笑一声:“自从封后大典之后,云淇奥仗着娘家有左相撑腰,在宫中是越发的飞扬跋扈了起来,光是处死的宫女太监就不计其数,更别说整个明光宫装设的富丽堂皇,简直堪比陛下的永乐宫了,原本我还以为她有多大本事呢,现在看来也不过就是一个蠢女人。”
“可不是嘛,她有什么好得意的,就算是成了皇后,还不是只能住在明光宫,陛下可是将历来皇后入主的未央宫赐给了娘娘您呢。恐怕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更加的不甘心,所以才将明光宫装饰一新的。”
叶落桐点点头,也是认同了这个说法:“这么说来,陛下与那云淇奥之间恐怕是真的没有什么情分。”她相信,以皇帝的心智,绝计不会看上这样一个蠢女人。
“该是这样了。”
……
翌日一早
云淇奥方方起身,便见外面有小丫头匆匆进来,低头在流云耳边悄悄说了什么。
“何事?”
流云打发了那丫头,回道:“娘娘,一品夫人与彤姝小姐进宫了。”
瑞雪闻言打着扇子的手顿了顿,眉头皱了起来。
一般来说,无论是大臣或是诰命夫人要入宫觐见都需在前三日投递拜帖,待皇上或是皇后娘娘允准了才许入宫拜见,这相府的一品夫人和小姐好大的架子,竟是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来了。
云淇奥将她的面色看在眼里,神情不变,对流云道:“你去差两个小丫头领她们进来,就说本宫一早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得等到午时一刻才能见她们,另外,今天你就在正殿候着伺候,切莫怠慢了母亲和妹妹。”
流云的眉皱了皱,却也没说什么便下去吩咐了。
瑞雪有些好笑。皇宫距离相府的路程可不近,一品夫人与相府小姐清晨进宫,定是什么也没吃就来了。
午时一刻这个时间可真是妙啊,早膳早已用过,午膳时间又未到。要知道,皇宫里什么时间干什么事儿都是有定数的,娘娘这么做,摆明就是打算让她们饿着肚子空等两个多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