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被人怀着偏见看待,穆零也没有说些什么,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只应了声是,便从腰间解下一根笛子。
笛子以湘妃竹竹制成,包浆油亮的黄蜡地上布满了紫红色的花斑,与穆零白皙修长的手指,和眼角妩媚的泪痣相辉交映,极为好看。
穆零轻轻地将竹笛放到唇边,双目低垂着,密如羽扇般的睫毛落在眼睑上,遮住了她的目光和万千思绪。
朱唇轻启,十指翻飞之间,一道道清脆悦耳的笛声从笛孔间悠扬而出。
那笛声仿佛自天上而来,飘飘渺渺,如烟如雾,又仿佛是清晨凝聚在叶间的,晶莹纯净的露珠。
而穆零,握着冰凉的竹笛,听那笛孔间传出来的渺渺之音,却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前世苏灵——一个丑陋懦弱的女人。
脑海里一瞬浮现出许多个画面,或喜或悲,都是她的前尘过往。
“下个月我和小曳结婚,希望你能去参加。”这是她暗恋多年的心爱学长向她递来与曳学姐结婚的请柬。
“苏灵,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这是她被大家孤立排挤,一个人被迫坐到角落里时,学长站出来帮她解围。
“苏灵,加油!”这是她第一次参加学校的比赛时,学长为她加油。
“苏灵,这是我的女朋友——舒曳。”这是……学长带着女朋友来向她介绍。
自那日饮酒过多中毒后,她便来到了恒朝,成为了国公府养尊处优的郡主。父亲是定国公,还有个将军的职位,姑姑是皇后,母亲是别国的公主。
在恒朝,定国公府也是权势滔天,首屈一指的贵族。锦衣玉食,前拥后簇,荣华富贵也不过如此。
最为难得的是,在这么个封建的年代,她却有一对对她关爱至极的父母。国公府没有什么小妾,父亲和母亲伉俪情深,只生下她一个嫡女。
八年的时间过去了,她拥有了曾经梦寐以求的一切,母亲和父亲对她很好,表哥也对她很好。但她却仍然忘记不了学长。
学长是在她最困难无助,一无所有时,唯一帮助过她的人,叫她如何能忘怀呢。
每每看到一些场景,总会不禁触景伤情。
穆零心突地一闷,又似尝到了那日痛苦到几欲疯狂的味道。
她索性闭眸不去再想,只用心去吹奏心中的情感,竹笛下的声音,也随着她的心情而变幻。
时而忧伤,时而明媚;时而欢快,时而轻缓;时而激昂,时而低沉。
一串串旋律不同的笛声,将人们带入了一个个不同的梦中。
曲毕,穆零平复了心情,静静收了笛子,朝瑞王妃致礼。
众人却还沉浸在那笛声中,久久不能自拔。直到,有人手中的茶杯因用力不足没拿稳,摔到了地上,众人方才陆续清醒过来。
两人接连着展示了两个同样惊艳的才艺,前者令人一时痴迷,后者却令人久久回味,沉浸其中不能自拔。孰优孰劣,当下立见。
“好!好!好!”瑞王妃清醒过来后,仍是感觉回味无穷,连用了三个好字来表达她难以言喻的喜悦。
看着穆零的目光,也由不满改成了赞赏。
底下的众人也跟着响起一片赞美。
穆零一言不发。并没有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只是一脸淡淡的,无悲无喜,波澜不惊。仿佛,眼前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但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早已对这些不在乎了。不管是好的也罢坏的也好,她再也不会去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了。
她曾经最大的错误,就是太过在乎别人对她的看法了,导致唯唯诺诺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想要的东西从眼前流走。
从今开始,她要做她自己。
“穆家出了你这么个嫡女,真真是极有福气。”
瑞王妃对穆零称赞不已,说着还褪下了手腕上带着金丝红翡镯子,命身旁的侍女送给穆零。
“我见你欢喜得很,这个镯子,便送了你做见面礼吧!”
侍女将镯子装进盒子里,捧着送到了穆零面前。众女全部眼红地看着她,大家都展示了才艺,凭什么却只有她得了赏赐?
而且,赏赐还是王妃一直戴在手上的金丝红翡镯。
须知,金丝红翡在恒朝如此大国,也是极为稀有的。只有有地位的皇室成员才能拥有。一群的皇子公主中,也不过只有太子和长乐公主才有金丝红翡的物件。
穆零依旧平静地接过盒子,朝瑞王妃福了福身,不卑不亢地道了句:“谢王妃。”
还有未展示才艺的小姐们等着上前,与王妃客套了一两句,穆零抱着盒子退了下去。
走入席间时,一道如利剑般的目光直直朝她刺了过来,其中带着怨毒,正是刚才被落了面子的轩辕妙。
穆零无视这道目光,穿过她走到自己的位置安然坐下。
“予歆,你的笛子真是吹得太好了,以出神入化来比喻都不为过呢!估计全天下都找不到比你吹得更好的了。”同桌的程茜衣一脸崇拜地看着她,眼睛闪亮闪亮的,兴奋地冲着她道。
程茜衣是为数不多的,与穆零交情好的人。也是穆零最要好的闺蜜。性格活泼开朗,一直把穆零当做崇拜的对象。
“你呀,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只是没看见那些真正的高人而已。”穆零失笑,这丫头性子天真,总是咋咋呼呼的,还总爱把她说的跟个神似的。
这天底下,有那样完美的人吗?
“也许吧,不过那些高人我可是没看见。如今,我只见着了你。”程茜衣嘟着小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说话间,一个侍女端着酒水朝两人这桌走来。
轩辕妙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侍女,唇边勾起一抹阴冷,眼光晦涩不明。
侍女端着酒水缓缓走过,经过轩辕妙的桌前时,轩辕妙故意伸出了一只脚踩在了侍女的裙摆上。侍女一个不稳,连着酒水朝前桌的穆零倒去。
穆零此时正好从杯间抬起头,看到了长乐公主的小动作,出手接住了侍女。侍女被接住的同时,一个不经意之间,将酒壶和杯子甩向了长乐公主。
酒壶哐当一声砸在轩辕妙胸前,纱衣哗啦哗啦地湿了一大片,紧贴着身体。襦裙由丝绸和纱制成,质地单薄,被水淋湿,便变成了透明的。
透明的襦裙之下,显出了里面的被抹胸包裹着的两座雄伟的高峰,还有高峰上的两点。
“啊!”轩辕妙惊叫一声,抱住了胸。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这样子,轩辕妙感觉脸都被丢光了。一气之下,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对着那侍女就破口大骂。
“该死的贱婢,你没长眼睛吗?竟然敢将这浑浊的酒水撒到本宫身上来!”
“公主饶命啊,公主饶命啊!”侍女连忙下跪向轩辕妙磕头求饶。
“饶了你?想都别想!”轩辕妙面目狰狞:“本宫定要将你乱棍打死,再扒了皮,剁了肉,拿去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