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应该是不会了。他的当班时间是从下午3点到午夜。现在他应该到家了。”
“帕克，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现在离揭开谜底已经不远了，我们必须分秒必争。”
“你是说你已经知道问题的答案了？是吗？”
“是的，我肯定。”他边说边向门口走去，我紧跟其后。
我振奋多了，也许是雄鹿吉伦充满自信的语言使我一直悬浮的心总算可以沉下来了，心情也异常地激动，急切地想知道问题的答案。我们急促地走过泥泞的放风场地，来到行政管理区，来到罗杰斯的办公室。这时，他正在收拾桌子上的东西，准备离开。我问他是否知道格兰杰去了哪里，他说格兰杰已经在50分钟之前下班了。
“格兰杰的地址你知道吗？”雄鹿吉伦问道。
“好像是一个叫海恩斯维尔的地方。”
“那好，我们必须马上赶过去，帕克，一分钟也耽搁不得。最好通知几名狱警全副武装与我们同去。”
“你认为那有必要吗？”我百思不得其解。
“是的。”吉伦的语气不容置疑，“如果现在把时间抓紧的话，我们可能会阻止一场谋杀案的发生。”
雄鹿吉伦的做法令我一时摸不着头脑，但我还是决定听从他，而且他的语气不容我去多问。我马上将人员安排好，踏上了前往海恩斯维尔的路。我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紧张了起来。
路程并不很远，但由于下了一天雨的缘故，路变得很泥泞，我们在巨大的颠簸中一步步地逼近海恩斯维尔。
一路上，吉伦还是很沉默，在他看来格兰杰怎么也被牵涉到案子中来了？他认为格兰杰是共犯还是无辜者呢？他说在格兰杰家将会阻止一场谋杀案，莫非蒂斯戴尔会在格兰杰家里出现，可蒂斯戴尔已经死了呀！我怎么也弄不明白，而雄鹿吉伦什么也不告诉我，只是让我耐心等待。
我们依然在颠簸中艰难地行走着，两位荷枪实弹的狱警坐在车的后排，而罗杰斯则开车在我们的后面紧紧跟着。我此时恨不得马上到达海恩斯维尔，去揭开谜底。
海恩斯维尔村终于到了。正好碰见了也住在这里的一名狱警，他指给了我格兰杰的住处。它位于教堂前的一个街口，一座朝东的房子。
“我建议咱们把车停远一点儿。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到来。”雄鹿吉伦终于开口说话了。
我点点头，将车停在了街角，罗杰斯也随我一起。我们总共八个人先后下了车，在雨里站着，望着格兰杰的房子。
这个街区共临街建有四座房子。靠我们这边有两座，对面还有两座。我们这边两座屋内黑着灯，后面是草地。对面的两座，稍远些的那一座也黑着灯，近的有一个屋子是亮的，烟囱里隐隐约约冒着烟，因为下雨的缘故，需要仔细辨别才看得出。前院种着一棵大橡树，后院有一片松树林。
为我们指路的那位狱警告诉我说：“格兰杰的房间就是亮灯的那个屋子。”
在吉伦的带领下，我们穿过街道，走过松树林，逼近那间亮灯的房间。吉伦、我和罗杰斯，放慢了脚步，逐渐向屋前包抄。而其他几个人则原地待命。马上就靠近了那个亮灯的窗前，吉伦一马当先，从西边抢先占据了窗下的位置。他身子贴紧墙壁，探头朝屋里窥探，但马上抽回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并用手示意让我到他旁边去。我轻轻地走到他刚才的位置向里面望去，看见壁炉前站着的格兰杰正在烧着什么东西，手里拿着一根捅火棍时而捅捅那个正在燃烧着的东西，因为距离的问题，看不出是什么，但肯定不是木柴。再环视四周，屋里竟然还有一个人，那个人正望着格兰杰。这个人身材高大魁梧，看上去有些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等我回过神来，正好看见了在大汉身上挂着一把左轮手枪。我眼睛一亮：天啊，我惊讶得差点儿叫出声来，这不是阿瑟·蒂斯戴尔吗？
我差点儿气晕过去。事情已经很明显了。格兰杰在蒂斯戴尔逃跑所设的方法中是充当了帮手的，他是有罪的。我真是有点难以接受这个事实，我曾经非常喜爱和信任格兰杰。他怎么可以干出这种事情！我抑制住心中燃烧的怒火，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理智又一次战胜了我。我向后退了一步，给罗杰斯让出位置。
等罗杰斯看完之后，我们仨回到后院，与其他五人汇合。我们一起商量了如何包围夹击这所房子，任务分配好后，便分头去行动了。
我和吉伦仍留在屋后窗户旁边的阴影里，耐心地等待着。
其他六人则分成两组，由前后门冲进了屋里。
大约三分钟之后，一阵枪响首先打破了沉静，不久又安静下来。
吉伦和我也迅速冲进屋内，首先看到坐在壁炉边的格兰杰，眼神有些木然，也许是被我们这些突然出现的人吓坏了。在这时，我心里暗暗为雄鹿吉伦正确的判断而感到有些得意，但更多的是庆幸和感激。
狱警们也都平安无事，没有一个受伤的。蒂斯戴尔则躺在门厅中央，衬衣的胸前部分已被血染透。他并没有死，只是在肩上中了一弹。看来，他还得执行第二次绞刑了，在上次同样的行刑室里。
一个小时以后，我们返回到了箭山监狱，严加看守蒂斯戴尔，料他再有多大本事，也逃不出监狱的高墙。格兰杰则痛苦不已，他也已被关进了一间单人牢房，他悔恨的样子令我不禁心生同情。但他毕竟触犯了法律，等待他的必将是法律的惩罚。紧张激烈的抓捕工作暂时结束了。
罗杰斯、吉伦和我来到我的办公室里。
“谢谢你，吉伦。”我诚恳地说。
“这个案子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成功地破获，都归功于你。你理应得到我们给你的重谢。但此刻，我们想听听你是怎么找到线索的，给我们解释一下整个事情的经过吧！”
“好吧！”吉伦非常高兴，微笑着说道，“我就先从霍洛韦尔说起吧。对于霍洛韦尔的被害，按照惯性思维，肯定会认为他是接受了蒂斯戴尔的贿赂，是他整个犯罪计划的帮凶。等蒂斯戴尔逃跑成功了，他的被害正好说明了他是被杀人灭口的。但这是完全错误的。其实，霍洛韦尔只是一个无辜的替罪羊。”
“那么他到底因为什么被杀了呢？”
“这个说来话长。听我慢慢说来。霍洛韦尔的死并不是在你们所发现的地方，这一点你们绝对想不到。但这正是整个计划得以实施的第一步，也是整个计划得以成功实施的前提。”
我更加迷惑了：“霍洛韦尔死时，蒂斯戴尔已经不在监狱里了。”
“不，霍洛韦尔死于在那儿之前，时间在4点与5点之间。”吉伦说。
“不可能。”因为质疑，我的嗓音也不知不觉地提高了，我压低了嗓门，接着又说道，“当时，罗杰斯和我，还有其他五个人都可以证明霍洛韦尔在行刑室里待着。”
“你敢肯定说你看到的那个人就是霍洛韦尔吗？行刑室的光线很暗，而且那时外面正下着暴雨，天气是阴沉的，我们不能只相信自己的视觉，而且在你们与行刑台之间还隔着四十英尺的距离。其实你们所看到的只是一个与霍洛韦尔身高体型相似的人，他穿着狱警的衣服，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自己的面孔。因此，使你们毫不怀疑地认为他就是霍洛韦尔。”
“根据你的推理，好像有可能。”我说，“但如果你是对的，但这个人不是霍洛韦尔，那又是谁呢？”
“当然是蒂斯戴尔。”
“天啊，真让人难以相信。如果那果真是蒂斯戴尔扮成的，那个被押上来的又是谁呢？”
“没有人。”
我大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屋子里静得只剩下我们几个的呼吸声。
我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喊道，“你的意思是，昨天下午没有人被吊死？”
“不错。”
“难不成我们都产生幻觉了！”
“当然不是。我相信你们当时是看到了一个被执行绞刑的人，而且就像你们相信自己看到的是霍洛韦尔一样，认为那就是阿瑟·蒂斯戴尔。我必须明确一点：当时，行刑室里很暗，你们对自己看到的假象根本没有怀疑。帕克，你再回想一下你当时所看到的那个被执行死刑的人：他其实只是一个人形，头上戴着黑帽子，被两个男人架在中间。我问你，你听到过他走路或是说话发出的声音吗？”
我仔细一想，确实没有。“但是我的确看到他在上台阶时挣扎了一下而且看着他坠入了踏板。”
“这个很好解释。正如我刚才所说的，这依然是假象。这是格兰杰和蒂斯戴尔通力合作的结果。他们故意将脚步放慢，用自己的动作制造出人形在挣扎的假象。”
“既然那只是个人形，那我更不明白了，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将一个人形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怎么可能呢？”
“我可没说过那是人体模型。”
“难道是幽灵？”
吉伦又笑了笑，脸上是自得的表情：“你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蒂斯戴尔以前是做什么生意的吗？你回答说在纺织厂。而且我还问过你监狱的车间里是不是堆放着丝绸？”
“我还记得。”
“那好，你可以想象一下，丝绸能做成什么？”
我摇摇头，但突然灵机一动：“天啊！是气球！”
“是的。他完全可能通过丝绸来做出一个人形。然后，将气体充进去，用帽子和衣服套在上面做遮掩，在昏黄的灯光下，隔着四十英尺的距离根本什么破绽都看不出来。”
“哦。”我如释重负。
“衣服肯定是蒂斯戴尔在狱里加工的。材料是由格兰杰由狱中纺织车间中得到的。在做好之后，可能又由格兰杰带出监狱进一步加工试用，经过试验没有问题再拿回来。然后，在行刑之日，将它充进气体。气体当然也是由格兰杰为他找的。要是我猜得没错，铸造车间里肯定有不少装满气体的钢瓶吧？”
“是的。你猜得不错。”我连连点头。
“经过是这样的。在下午的4点至5点之间。当死囚牢房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在的情况下，蒂斯戴尔用格兰杰事先给他的尖锥将霍洛韦尔杀死。在外面雷声的掩饰下，格兰杰迅速将霍洛韦尔的尸体运走，同时将盛有氦气的钢瓶还回了铸造车间。这样做确实很冒险，但是雷雨天气无疑是一个天赐良机，助他迅速完成了整个过程。
“格兰杰和蒂斯戴尔将气球人形架上了绞刑架，格兰杰作为刽子手将绞索小心地套进头套。帕克，你说过，最后一个检查绞索的人是他。我猜想，就在格兰杰将绞索套进头罩的过程中，将你在暗室中找到的那块尖利的木屑插了进去。他小心地收紧绳索，确保木屑的尖头刚好顶在气球的表面。当踏板打开时，气球人形掉了下去，木屑就会将丝绸扎破。外面下着暴雨，接连不断地雷声正好掩盖住了气球的爆裂声。后来你所见到的绳索的摆动，正是气球在快速排气。
“气球在他们读秒的过程，将气体早已放完。所以这时在暗室里，只剩下了一堆衣服、一双鞋和一个瘪气球，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这时事情还没有结束，因为还有一项验尸程序。为了掩藏罪行，他们还必须将除了头套以外的其他所有东西都收走。”
“可我觉得他们没时间收走东西，而且格兰杰和霍洛韦尔也从没有离开绞刑台。”
“你不是告诉过我们曾经看到一道白光在绞刑架上闪过吗？那是一根很细的铁丝在灯光照射下的反光。铁丝的一头系着那些衣服、丝绸和鞋，一头由格兰杰握着。当格兰杰扳动杠杆时，这根有七八英尺长的细铁丝正被盘成一圈攥在格兰杰的手里。
“当他趴在踏板旁边，背对着你们向暗室里进一步窥探时，他将自己长风衣的下襟解开，然后迅速地将被铁丝的另一头系着的东西拉上来，揣进怀里。这样，从外表看过去他的腰围粗了不少。但这时，你们都没注意他，而是都集中在到底暗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一个细节，是你当时看得到的，但却没有引起你的重视，这个细节很关键。你曾经对我讲到，当格兰杰站起身时，双手捂着肚子，好像是肚子疼。他实际上是用手托着那堆衣服，防止它们掉下来。然后，他从行刑室离开了。当他下班时，将那包东西带出了监狱之外。我们在他的屋外看到他在壁炉里正烧着东西，其实烧的正是那包衣服。”
“那么，蒂斯戴尔又是如何从监狱逃出来的呢？”
“他从监狱大门大摇大摆走出来的。”
“什么？”
“事实就是如此。你想，当时，蒂斯戴尔冒充霍洛韦尔出现，他穿着狱警的服装。那天晚上又下着暴风雨，监狱里没有人会对一个穿着警服的人产生什么怀疑。你也看到了，刚才包括我们第一次来到监狱门口时，门卫对我们根本没有注意，他是多么急于回到岗楼里去。他甚至连抬头看我们一眼也没有，也没有问我是谁。可见，他对要求进入监狱内的穿着警服的人是毫无戒心的，也包括跟着他走进去的人。很显然，蒂斯戴尔出大门时，他穿着制服，情况与我们一样。而且那时是狱警的下班时间，门卫就更加深信不疑了。
“我还推测出蒂斯戴尔走时可能开着格兰杰的车，这样，就更不会令门卫生疑了。至于格兰杰，他可以随便搭一辆车回去。
“我不太肯定蒂斯戴尔到底是否去了格兰杰家。但我了解蒂斯戴尔的本性，在这个世界上，格兰杰是除了蒂斯戴尔外，唯一知道整个事件经过的人。格兰杰的死活对于蒂斯戴尔来说并不重要，他在乎的只是他在逃狱后能否高枕无忧，不管他事先对格兰杰做过何种许诺。”
“蒂斯戴尔本来可以采用比这个更轻而易举的方法，他又为何把事情搞得如此复杂。比如他可以在四五点钟之间，杀死格兰杰与霍洛韦尔，然后在行刑之前逃走。这样不是更加直接、安全、成功率高吗？”
“对于这一点，我也曾想过。我是这样猜测他的意图的：如果他直接从牢房逃走，那么你们肯定会立刻发出警报，发动大规模的搜查。但是如果一只已经煮熟的鸭子飞走了，情况又会如何呢？你们会陷入恐慌中，他将会有充裕的时间离开监狱转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而且，你们的恐慌以及由此带来的精神上的折磨，将会使他的复仇欲得到极大的满足，这正是他乐意看见的。”
“你真是个天才。”我往后移动身子，靠在椅背上。
雄鹿吉伦笑了笑，不以为然地说：“要破解这类疑案，需要很强的逻辑推理能力和观察力
，帕克。在这推理的过程中，不应该完全排斥超自然的力量。答案也许就在冥冥之中的感觉里，而且他也有可能成为我们破解谜团的指明灯，引导我们找到答案。我曾遇到过许多表面上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大多数都很虚幻，用常理完全无法解答。在今后的生活里这样的事情我们肯定还会遇到。”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些事情的发生都是有一定背景的，它能发生一次，就能发生第二次。”他说，“我们必须时刻准备着去迎接挑战。”
“你的意思是说你早就料想到箭山监狱这样的事情早晚会发生？而且将来也许还会发生？”
“也许是，也许不是。我只是一个流浪作家，喜欢到处流浪、喜欢收集奇闻异谈。”他只是笑笑。他拿着他的笔记本站了起来，“好了，真相就是这样。”他看着我，“帕克，告诉我，现在这个时候，在哪儿还有黑啤酒喝。我都快渴死了。”说完，我们一起开怀大笑。
一个星期后，吉伦悄无声息地走了。谁也不知道他的去向，也不知道何时能再看见他，我却记住了这个谜一样的人，如同我看到的他笔记本上的那句话，让我琢磨猜想：
如果一个吉姆巴克单独站在海岸边，在月黑风高时歌唱，有多少沙砾会印上他的脚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