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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引子 往事(必读)

一九三七年卢沟桥事变,张大帅以保存实力为由舍弃东三省。鬼子轻松占领东北,顺势全面侵华。11月,日军西来渡过黄河横扫山东。

事情要从当年四月份说起。山东农村沈家堡子村,这天村里来了一批北边来的难民,拖家带口三四十人。村里人觉得是个景,便都去围观,这才从难民口中得知鬼子已经占领了东三省。消息闭塞的农村只是听到点风声说北边在打仗,却没想到这么严重,这个消息也给村子里带来一种莫名的恐慌。

我的曾祖父念过私塾做过保长,因为某些原因上面不让他干了,打发回村里种地。据说是不畏强权,为民伸张正义时被人使了绊子,反正曾祖父自己是这么说的。有一次爷爷喝酒后透漏,曾祖父在职期间收入大于付出,我就瞬间懂了。

曾祖父在村里是少有的文化人,辈分高威望足,组织村民给难民们做了顿饭,那时虽然刚经历了军阀混战,但民风还算淳朴。第二天难民就南下了,走的时候劝大家早作打算,言语中道日军势头很猛,怕是早晚会打过来,看来张帅伤透了他们的心。

还是有一个人留了下来,很奇怪,好像大家都没有注意他,安排难民吃饭跟过夜的时候,大家都没有留意有这么一个人。但送难民离开的时候,他就在难民队伍里走了出来,说年纪大了走不动了想留下来,希望有人家能收留。

这人一身奇怪打扮,发髻、木簪、破道袍,说好听点是位游方人士,其实就是个跑江湖的串子,看上去有六十几岁,长得慈眉善目,腰背挺拔精气神还不错。

这时候的贫苦乡下人自己都还每日两餐,困难人家依旧是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没人想给自己家填一张嘴多增一份负担,农民虽然朴实但并不代表缺心眼。

这人自道是个道士,名叫张鹤年,来自黑龙江某地某山某道观,幼小出家供奉三清,道观被鬼子抄了当了仓库,才一路逃难到我们村。

我们那的乡下附近少有庙观,乡亲们对这些神棍们不是很熟悉,所以就更加的有一份戒备。在这个动荡的社会贫苦的年代,你要不发点福利,意思意思,想留下很难。

陈老道很上道,于是抛出了杀手锏,自道有手艺,你们这有山,可以教大家雕石作器,山上有树可以教大家伐木造具,另外还懂医,做过赤脚医生,痛疼脑热药到病除。

曾祖父是个人精,在别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大喝一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说着,勾肩搭背,撕拉硬拽把陈老道请回了家。

这是一个一招鲜吃遍天的时代,手艺人到哪都能吃饱饭,甚至一人养全家。举个例子,你要学木匠,先拜师交纳拜师礼,然后学三年,再给师傅白干三年,之后才是自己的,师傅还不一定把活全教授给你。

所以曾祖父明显激动了,有一技傍身那就是瓷实的铁饭碗,到哪都有人供着,比现在的公务员还滋润,老道士手底下要真有活,那自己家的两个小子往后的日子就有的混了。

从此陈老道就正式入驻曾祖父家,话说陈道长还真是个奇人,教授村民采石雕刻,大到风水石壁、石狮、麒麟……,小到马厩、猪槽、石瓮玩石等等等等。授艺选木造具,门窗桌椅,各式床凳农具……。曾祖父在这一点上没有自私,毕竟都是同根乡亲,恳求陈道长在全村授受手艺。

陈道长送给了大家饭碗,必然也获得了村民的尊重,这是大恩。但这是一个真人,没有持恩而傲,别无所求,只求一茶一饭一榻。

就是因为这位无私的好人陈道长,首先直接改变了村里人的生活状态,蝴蝶效应下,也给整个沈家堡子附近这一片带来了巨大的好处,乃至以后的发展都受到了深远的影响,给多年后的这一带,形成了一种规模式集中地域产业,且名气远播。

此事暂不细表,话说时间来到了当年11月,日军西来,横渡黄河,向山东发起侵略。老百姓从军的去从了军,投亲逃难的逃难,跑不了的就成了鬼子的顺民。老百姓是无辜的,时代使然。

人们心中最恨的和天天嘴中谩骂的,除了鬼子外,还有一个人当仁不让,那就是在济南府做了八年山东省主席的“韩复渠”。韩复渠打出“抵抗侵略,誓死保卫济南”的口号,向山东的士农工商筹集抗日款。但此人“人心向上,人性向下”在鬼子还没开始打济南的时候就跑了,席卷济南城的一应财务根本停不下来。留下了一地乱弹的眼球跟鸡毛,“抵抗侵略,誓死保卫济南”成了一句笑话。

曾祖父有两个儿子,老大是我大爷我没见过,小的是我爷爷,大爷当时在晋绥军里混,小时候学过几套武把式,打小好动打遍全村无敌手。当下社会动荡,陈旧的中国陷入战争泥潭,每天都在死人,特别是当兵的随时都有可能被阎王爷点名。曾祖父为了给家里留条根,就让陈道士把我的爷爷带走了逃难了。

结果一走就是八年,爷爷当时才十四岁。

沈家堡子村属玉溪镇,地势是平原,但沈家堡子村后却少有的有一座大山,三个山头连片中间山头最高,两边山头叫“大王山”“二王山”中间最高的叫“阴山”。因为阴山的山型南小北大阴面多,所以叫阴山。至于大王山跟二王山,两个山头以前没有名字都叫阴山,因以前有两拨土匪占山为王,给这两个山头起的名字。陈道长带爷爷逃难走的时候,就是在阴山走的。

抗战胜利,爷爷自己回到了村子里,几年前鬼子进村扫荡,曾祖父倒在了鬼子的屠刀下,大爷也一直没有音讯,不知下落,家里就剩下了曾祖母。这几年的逃难经历爷爷没跟任何人讲过,包括后来的大伯、爸爸以及我。别人问起只是含糊其辞,村民询问陈道长下落,爷爷说逃出山东就走散了,再问就转身走人,可能是受尽了苦不愿再提起。战乱年代里缺衣少食,为了果腹什么事都能做出来。生不易,活更艰。

沈家堡子村的人都有手艺,为此也带来另外一种福利,就是附近村子的大姑娘要嫁人,首选沈家堡子的小伙,这要感谢陈道长。

隔年,爷爷娶了邻村的奶奶,娶亲当天我不在,爸爸也不知在干吗。咳咳……。

后来爷爷做出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在阴山脚下盖了一个院子,把家搬进了那里,谁都拦不住。且搜刮了村里的所有书籍,甚至连人家的对联都揭了下来,说是要读书识字,之后还真请了先生教他识字。

在农村身为农民,成亲后的这种行为,会被人是认为是荒诞,那个时代的农村农民就是这样,对文化知识零要求,大多数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有的地方整个村的全村人的名字,都是由那么几个读过书的人给起的,首先是思想上的禁锢,认为农民就是种地的,其实是条件不允许。爷爷的这种行为在村里人看来叫不务正业。

这还没完,更怪异的是爷爷有一年的的时间里,除了必要情况下,根本不跟村里人沟通来往,包括堂亲,当然除了曾祖母跟奶奶。还经常性失踪,短则半天,长则三五天半个月,成了职业失踪人员,总之各种反常。身心忐忑的奶奶一度认为爷爷中了邪,请了半仙来家里,却被爷爷打了出去。总跟奶奶说不要管,过段日子就好了,但做了什么事从来不说不解释。

果然,有了大伯后,爷爷终于正常了,也搬回了村里老宅。直到我三岁那年,我因为淘气在楼梯上滚了下去差点没命,爸妈在市里上班所以在市里按了家,爷爷还在农村住。这事爷爷知道后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给我老爸上了半个小时的思想教育课,据说期间还有肢体活动,爷爷几十年的好脾气就在那天破了功。

为此爷爷向我爸要求要亲自抚养我,带我到农村生活。这个要求全票通过,老爸老妈没有反对,因为不敢。我病好出院后爷爷直接把我带到了农村老家,并又搬进了那个阴山山脚下的院子。

隔代亲,是无法用词句描绘的,语言是苍白的。爷爷是动荡年代过来的,对传承看的无比重要,特别是自己有后之下隔代的这种延续,是让老一辈更加看重也更加心喜的。没办法,思想虽然老旧,但这种腐朽思想是侵染进老一辈人骨子里的,而且理由之强大令人膛目结舌,美其名曰对祖宗负责。

我在农村生活了差不多四年,期间奶奶病逝了,有忧伤也有欢乐。直到七岁为了让我接受更好的教育,爷爷才送我回爸妈那里上小学。

我没有读幼儿园,我的启蒙来自于爷爷,那是一段难忘的时光,爷爷曾教授过我一些课本上学不到的东西,且严厉告诫我不要拿去炫耀,我对爷爷的话一向言听计从。但直到大学毕业,我也没研究出爷爷教我的东西有什么用,简直就是鸡肋,曾一度怀疑是爷爷的恶作剧,渐渐的就把这事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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