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至新年。
这一年可谓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啊。
去年新年的时候除了忠亲王这个试图篡夺皇位的祸害,今年应该能和和美美的过个安稳的节日了吧。
前几日,靖宸托人来信儿给我们的女儿取名为映蓉,我苦笑不已,映蓉,挺好听的名字的。
今儿个是腊月二十三了,宫里里里外外都在除旧迎新,忙着把这一年的霉运气都扫除掉。我正靠在寝殿榻上的柱子边上,看着窗外忙里忙外的下人们,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弧度。
晋德走进来,向我报:“娘娘,丞相来信了。”
爹爹来信了,我猛地精神起来,急忙让晋德将信拿过来。我拆开信,信上说:此番是家书一封,望娘娘勿念及家中老小,老臣及家眷安然无恙。娘娘也要多多保重身体,勿念。
什么意思?我看蒙了,这算是什么家书?
我一副询问的表情看向晋德:“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晋德支支吾吾的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看来是真的出事儿了!我不就坐了个月子吗,怎的什么事儿就不告诉我了吗?
我命晋德从几案上拿来笔和墨,记得爹爹以前教过我,他们传递机密文件的时候用的招数——笔蘸上墨水,轻轻地涂在信纸上,就会出现字。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涂了一层,就发现这其中确实暗藏玄机。
“小心圣武大将军和他的女儿!”圣武大将军,汪禔群和汪夫人?
“说吧,到底出了什事!”我质问晋德。
晋德跪在地上,这才说道:“娘娘恕罪啊。朝堂上有人弹劾丞相大人!”
“为何?爹爹为何会被弹劾?”我直起身子。
“因为贪污腐败,收受贿赂一事!”晋德的身子埋得更深了。
“贪污腐败,收受贿赂!呵,这些人还真是可笑,这么多年爹爹为南夏付出了多少心力与心血,这些人还真是不分青红皂白!”我为爹爹打抱不平。我猛的反应过来,“难不成是圣武大将军弹劾的爹爹?”
晋德回答:“回娘娘,确是圣武大将军!”
怪不得爹爹说要小心圣武大将军和他的女儿汪夫人,想必接下来应该还会有大动作的。
我长舒了口气,想到萧蕙羽,或许说不定就是汪夫人故意设了计将她打入了冷宫的,看不出啊,汪夫人小小的年纪竟然如此的阴狠手辣。
我抬眼问晋德:“对了,汪夫人那儿不是有我的人嘛,叫她多盯着点儿,有什么事儿立马回报给我。”
晋德俯身:“是,娘娘。”
“那现在朝堂情况如何了?爹爹……”我不敢想,不敢想爹爹会被靖宸如何处置。
“回娘娘,今天早朝,皇上夺去丞相封号,将丞相……将丞相打入大牢了!”
我心猛地沉了一下,靖宸他不相信我,不相信我爹吗?
我们之间是何时变成这样了,我们夫妻间这么多年积累的信任,还比不上一个挑拨离间的小人的话吗?
心顿时凉掉了半截。
是夜。
轩儿从学堂回来,急着跑到蓉儿的寝室,轻手轻脚地看着熟睡的蓉儿。看了半晌,轩儿扬起一脸的笑容:“娘,妹妹可真漂亮啊!”
我宛然一笑:“妹妹像谁呢?”
轩儿立即出口道:“当然是像娘了!”
我轻抚着轩儿的头,慈爱的笑着:“就你嘴甜!”
“娘,自从蓉儿出生,父皇都没有来看一眼妹妹,父皇不喜欢妹妹吗?”
“你父皇不是不喜欢妹妹,是因为父皇太忙了,或许等过一阵子,父皇就会来看妹妹啦!”
“真希望父皇能早些过来看看妹妹和娘,娘这段日子过得肯定不好受。”
“我的轩儿长大了,会体贴人了。”
“那当然,妹妹是娘的贴心小棉袄,那我自然就是娘的小棉裤了!”
听他说这句话,我倒是被他逗笑了。
“娘终于笑了,近些日子看不到娘的笑脸,作为儿子的我很是着急。”
“谢谢轩儿啦!”
“这是男子汉应该做的!”轩儿拍拍胸脯说道。
“父皇会来看我们的。”我小声说道,看似是说给轩儿听,可却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但愿吧。
今年的新年较为特别,靖宸对外说宸贵妃月子以来身子大有不适,恐难到崇德殿参加出席宴会。
我听到碧莱带来的这个消息,我心中微有苦涩,他这是极力的在把我往外推啊。靖宸啊靖宸,跟了你这么多年,倒真应了去年我心里担心的那个样子了。
你不在信我,不再爱我。
那我在这宫中还有何意义?
碧莱悄悄遣散了其他宫人,在我耳边耳语道:“娘娘,奴婢已查清那晚和汪夫人私会的是何人了?”
“是何人?”我立即警觉起来,总觉得这件事情非同小可。
“奴婢绝不敢妄言,但却真真是事实如此。那人是汪夫人的父亲!”碧莱先和我保证了一番她所言绝对的真实可靠。
“轰”一声我的脑子似炸裂了一般,我确实是听到了非同一般的事情。天哪,这种事情……怎么会……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
我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汪夫人不是汪大将军的生女?可就算如此吧,那毕竟也是自己的闺女啊,怎么能够这个样子呢?还如此明目张胆的在皇宫里私会?
我猛地一惊,是,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让我知道,然后……
“宸贵妃娘娘!接旨吧!”金理带着圣旨走进栖凤宫的大殿上,“对不住了娘娘,这是圣上的意思,奴才得照办!”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左相萧晟睿涉嫌贪污贿赂朝廷众多官员大臣,且朝堂之上弹劾人数之多,今下旨,贬左相职位,关入大牢,听候发落!”
听到爹爹被“关入大牢”四个字,我的腿顿时软了,摔坐到地上。
“左相之女宸贵妃,贬其为淑仪,移居冷宫偏殿!钦此!”金理念完就将圣旨递到我面前,“娘娘,接旨吧!您这样,奴才不好办啊!”
我颤颤巍巍的举起双手,接过圣旨,嘴里突出几个了无生意的语句:“妾身接旨!”
碧莱过来搀我起身,一脸担忧道:“娘娘,小皇子和小公主可怎么办?”
“你唤来穗儿和奶娘。”我有气无力的说。
“是,娘娘。”
我虚弱的撑着自己的身子坐到软垫上,靖宸,你就是这么爱我的吗?你怎么会不知道,爹爹怎么会贿赂大臣,怎么会贪污谋反?聪明如你,怎么会看不出来这是汪夫人一家的阴谋。
“我错了……我错了……”当年我那么爱你,那么帮你除掉了忠亲王这个想篡夺你皇位的人,我牺牲了自己,只为成全你,可你是怎么对我的,我真的是太失望了!
穗儿和奶娘急匆匆地跑到大殿上,向我福身请安:“奴婢见过娘娘!”
我擦掉脸上的眼泪,站起身,长舒了一口气对她们说道:“去冷宫,我会带着蓉儿一起,你们就好好照顾轩儿吧!”
穗儿一脸的局促,奶娘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双手交替摩擦着。
我走到她们的面前,拉起她们的手,缓下语气道:“你们是除我以外,对轩儿来说最亲的人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他。”
穗儿和奶娘闻言,纷纷跪地叩拜:“是,娘娘,奴婢定当不辱娘娘的旨意。”
“等等我去敬美人那儿,往后你们就带着轩儿一并到敬美人收下吧。”说着话,我坐到梳妆台前,瞧了瞧自己现在的模样,不禁笑出了声:“你们起来吧,下去吧。”穗儿和奶娘打了千退出了大殿,“原来这就是不受宠的妃子的模样啊。”
碧莱小步走到我面前:“娘娘,您说什么胡话呢?皇上只是政务繁忙……”
“政务繁忙……我还不知道他吗?哪是什么政务繁忙,他根本就是因为我爹的事在迁怒于我罢了。”
“娘娘……”
“算了,往后咱们去了冷宫,你让晋德多往玉竹那儿看看,我不放心她。”
“是,娘娘,奴婢记下了。”
*********
我匆匆的梳了个头换了身质朴些的衣裳就带着碧莱去了敬美人的智芫殿。
敬美人住在智芫殿的东偏殿,那里朝南,冬日里最是吃香了。
敬美人正在屋子内烤着火取暖,我隔着门都看到里面红光耀眼的。我轻叩了两下门,敬美人身边的丫鬟霜菊过来开门,见是我忙福身请安:“奴婢见过贵妃娘娘!娘娘金安!”
敬美人闻声便从里屋走了出来,微微福身请安道:“给贵妃娘娘请安!霜菊,快,把我暖手的炉子拿给娘娘。娘娘这么晚了怎么到妾身这儿来了?”
我牵强的扯起一个笑容,说:“我有一事相求于你。”
敬美人蹙眉,淡淡笑着说:“妾身愿闻其详。”
我和敬美人双双坐到软榻上,霜菊递给我暖手的炉子,我开口说:“想必你也知道,前些日子我的父亲被弹劾贪污受贿,这不今儿个,皇上迁怒于我要将我打入冷宫,我膝下的一双儿女,还请妹妹帮我抚养。”
敬美人稍稍有些局促,不知该怎么说。
我又说:“说实话,作为母亲实在无法割舍。轩儿是个好孩子,又体贴人又懂事,不会给你添麻烦的。蓉儿也尚且还在襁褓之中,有奶娘照看着会好些。”
敬美人笑道:“娘娘说的哪里话,妾身怎会觉得麻烦,只是妾身怕照顾不好小皇子和小公主罢了。”
我拉过她的手,将暖手的炉子放到她的手中,说:“妹妹放宽心,轩儿还比较好养活,早些年跟着我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如今我被打入冷宫,实在不愿让他跟着我再受苦了。蓉儿更是如此了,我不能让她一出生就跟着我在冷宫受苦。”
敬美人点点头答应道:“好,那妾身便答应娘娘,娘娘在那冷宫里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宽慰一笑:“谢谢妹妹的关心。”
我没再多说什么就离开了智芫殿,看来我将轩儿托付给敬美人还算是个不错的选择。
碧莱搀着我走在一旁问我:“娘娘,已经戌时了,咱们还是明天再去冷宫吧。”
我抬头看了一眼夜晚的天空,虽然天儿有些清冷,但是月亮还很是明亮。我说:“今儿就去吧,省的皇上明儿派人来催我了。”
碧莱只能应声道:“是,娘娘。”
回了栖凤宫带上欢儿,和几身换洗的衣裳,就和碧莱二人赶往冷宫。
欢儿还睡得昏昏沉沉的趴在我的肩头,碧莱轻轻推开冷宫西偏殿的大门,虽然黑夜降临,周围黑洞洞的,但是院子里面各种杂草丛生,随便摆放的破烂木头还散发着腐朽的霉味。
欢儿许是闻到了难闻的霉味,身子动了动,我忙抚着她的背安抚她。我们走进院子,碧莱将寝室的木门打开,借着月光找到了一根蜡烛,并用手上带着的提灯点亮了蜡烛。
一瞬间屋内就亮了起来,我环顾一下屋内的环境,还好,比院子好多了。
碧莱将床榻收拾了一番,我忙把欢儿放到床榻上,用厚厚的被子将欢儿裹得严严实实。
碧莱将带来的包袱搁到几案上,对我说:“娘娘,您也歇息吧。”
我点了点头:“好,其他的咱们明天再收拾吧。”
碧莱将蜡烛放在蜡台,将门窗都锁好后便出了屋子。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欢儿,她睡得安详极了,我的心瞬间也安慰了许多。
收拾出一床被子,将身上戴着的首饰放到梳妆台上,脱下外衣,钻进被窝搂着欢儿。
我看着天花板,眼皮略微有些沉了,还是睡吧,有什么事儿还是等明天天亮了再说吧。
我这才想起前段日子去冷宫找萧蕙羽的时候,她对我说我们很快就会在冷宫相遇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