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过得很平淡时,总希望有点惊喜才好,可自从上次提薪到现在,三年了未见到有动静,每天除了上课下课开会别无他事,家里一样彬彬有礼,相敬如”冰”,互不干涉。
突然手机 响了,拾起来一听,来事了!聂志翔的母亲我的婆婆要来看儿子了!他比我还紧张,让我中午早点回家,并恳求我陪他演戏,要知道他母亲可是一位“伟大”的母亲。
结婚时,只有他姐姐与哥嫂来的,母亲没来,只在电话里叫过一声妈,也未说过三句话,这番进城不知所为何来,也不知是喜是悲。自古婆媳难相处,我虽是冒牌货,也生怕被她挑出短儿,惹事生非,便乖乖跑到超市为她买床单被罩日用品,此刻才明白了一个大难题急需解决:床,没有多余的床!我向他报告,他说他会睡沙发的。不用我担心,只要别出纰漏就好。我左手一只鸡,右手一提菜,背上还有超市抄来的物品,
刚进楼道便听到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走到二楼时,我已确定那是我们家里传出来的。
“关门干嘛,敞着,敞着,多凉快!”
我硬着头皮踏入家门,沙发上的她立刻弹跳起来,奔到我面前,“老二家的,你快来歇歇,看,这头大汗,翔子,快给你媳妇拿杯水喝。”
她的热情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好半天才挣扎出她的亲热,逃进厨房。他跟进来,帮我择菜、清洗,我努努嘴,示意他出去陪他妈妈,结果婆婆大呼,“老二家的,你过来,让翔子做饭吧,他会的。”
她从身过的包袱中取出许多布片,举着一一向我展示,这块是哪年织的,那块是哪年织的,我傻傻地点头称赞,不知她要干嘛,终于她收起一脸的自豪,握起我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我说,你们也不小了,按理也到了年龄,结婚快一年了吧,怎么不打算要孩子?”
我一下蹦起来,又忙坐下,摇摇头,推说工作忙。
“再忙也得要孩子呀。我们村与翔子同年生的人,孩子都打酱油了。我寻思着,老大的闺女快七岁了,眼看要生第二胎,我不能总是给他们管孩子,也得照顾你们,所以趁我还有精神你们赶快生一个吧。”
仿佛生孩子就如上树摘果子,想要哪个要哪个,想要多少要多少。
我有点不耐烦,厌恶她的啰嗦与干涉,可碍着媳妇的身份不好发作,刚要躲开,她却又将怀中的布片推到我怀里,“这些布,是我带来给你们孩子的,都是自己纺织的棉布,能作尿布,棉衣布,襁褓布,还能当抹布,可吸水了。”
我的脸立刻红得发烫,因为我看到门口站着楼上的同事,门是开着的,她嗓门又高,同事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完了,这下完了,这位同事是图书室的,有事没事就爱与阅览室的人闲聊,明天肯定全校的人都传言蓝韵怀孕了。
崩溃了!我在心里把聂志翔问候了千遍。
我耐着心得一一澄清怀孕的讹传,本已到了极限,可回到家才叫真正的无语她把我们原本泾渭分明的安排全打乱了:衣服,打开衣橱准备换衣服的我完全昏了,他的我的全叠放在一起了,最脸红的是他的内衣裤与我的内衣紧紧挨在了一起。回身一看,床上也是一样,标准夫妻间。我奔向卫生间,我们好好地两套洗漱用品成了一套,他的香皂,我的洗发水被塞到洗漱台柜里,连洗澡的拖鞋也像有世仇的人却被强拉着成了同桌一样,生硬地挨在一起。毛巾、浴巾都叠好码放在浴架上。
我终于控制不住了,像疯了一样东窜西跳,力争恢复原样,可她据理力争:“日子得节省着过,两口子不就这样分不清吗?”
我很想说:“你管得太宽了。”可我不能,她是丈夫的母亲,一位守寡二十年、历尽艰辛拉扯两个儿子一个女儿长大成人的女人。
他看出了我的不满,偷偷向我道歉,并恳请我善待他和母亲,他说母亲是他一生中最尊敬最欠疚的人,只要我宽容她,让他做什么都可以。我虽孤僻,可不是没有同情心的人,她是他的母亲,我的名义上的婆婆,婆婆到儿子家小住天经地义,再说她所做的也不是不合情理,错的是我们,是我们太虚伪!
我趁机要挟他帮我装电脑最新系统。
婆婆住进东屋,他肯定要来这边,我死活接受不了。他搬着铺盖睡在客厅里,几次被他母亲撞见,听他生气地说什么蓝韵今天表现太差,他要让我冷静一下,他妈连哄带吓给我把人送过来。我小声抱怨:“干嘛说我坏话。”他嘿嘿一笑,就把被子铺到地板上。
我威胁道:“夜半听到咯吱声别介意,还有我打呼噜,你在这儿别出一点儿声音,否则……哼!”
他很听话地如死尸一般躺下,而我到底没能自在的睡觉。
那几天他被迫自愿夜夜加班。
一天,一天, 他又加夜班,家里只有我和她。
老太太洗过碗坐到我身边,怔怔地出神,好久才问:“翔子,听话吗?”
“很好,没闯过祸。”我很奇怪她的问题。
“你高兴他养花?”
“当然,那花很漂亮。”
“你一点也不恼吗?”
“怎么会,他又不是玩物丧志,况且我也喜欢花。”
她脸上露出笑容,拉起我的手,我能清晰地感触到她手上的厚茧。
“唉,翔子,这孩子性太死,可能一时还转不过来,要是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就让着他点吧,他苦啊!”
我本无意去刺探他人的隐私,便接口:“他是苦的,可谁又容易呢?”
“对!对!翔子苦,小兰苦,你也苦呀,妈知道你是好孩子。”
我一时记不起小兰是谁,在我们的故事中她是什么角色,只得低头不语。
“当初,翔子与小兰挺好的,大家认为他们是天生一对,谁料会来一场车祸,让小兰变得不认人,连翔子她都认生。那时,翔子天天蹲在小兰的病房前,一遍遍喊‘我是翔子,都怪我。’可小兰还是害怕他,医生硬把他抬出去,后来小兰的家人把她接走了,并警告他不准再接近小兰。小兰走后,翔子不吃不喝,也不讲话,整日呆呆的,唉,五年了,他应该忘了吧。”
忘了?能吗?当年我是怎么度过那段日子的,我最能体会那种进不能相守退不能相忘的痛苦。真的是每人有每人的不幸啊,想不到那种痛彻心扉也会在他身上出现,这样想着我竟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