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山,位于卓阳县以东一百三十五里,是一座高越三百逾丈的巍峨大山,山上面,植被生长茂密,丛深木茂,巨树遮天蔽日,山林深处,偶有大型野兽出没,伤害附近人畜,是一个对普通人来说非常危险的地方。
出了侯府,林炎就启程前往位于卓阳县城西的车马行,租了一匹上了年纪的老马,趁着明亮月色,朝大青山西南面的青竹村方向缓缓驰去。
林炎手头并不宽裕,雇不起单独的马车,只能雇佣一匹年迈的老马,这种情况,源于他在侯府之内,与主母江氏的恶劣关系。
江氏身为林武孝正室,极其厌恶歌姬出生的林炎,指使下面掌管侯府银钱的库房管事层层克扣,以至于林炎每月在侯府之内的常例银子都少得可怜,甚至有些时候,还比不上一些侯府伺候的奴婢下人。
穷文富武,林炎自踏上武道一途起,就知道自己在侯府之内的处境并不比普通人优越多少,反而更低一等,因此修炼起来更加奋发图强,坚韧努力。
“没有指点,我就靠自己领悟,没有丹药,我就靠自己修炼,贱姬之子如何,卑贱出生又如何!!等我练成蛇王劲第九重,皇蛇之境,别说区区一个龙渊省江族,就是整个天下,能挡我者,又有几人!!”
初日破晓,彻夜行路的林炎神色却不见一丝疲惫,反而一缕金色晨曦映入他凌厉的双目深处,反射出炯炯神光,似是若有所思。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弱者困于出生,穷极一生都一无所得,强者脱游潜水,却终有一日鱼跃九天,化身成龙!!”
的确,当林炎的实力超过历代镇远侯极限,达到后天极致的时候,他就拥有在血秦境内无视规则,破局而出的能力,从此笑傲世间,随心所欲。
可是,侯府江氏,会让林炎安稳活到那个时候吗?
青竹村,大青山附近方圆二十里内唯一的一座小山村,它依山而立,因盛产阁楼装饰用品的碧绿青竹而闻名。
青竹村不大,里面大概只有几十户的样子,远远望去,就能见到位处丘陵低处的青竹村村沿处,修筑的一条丈许高,看上去无比坚硬的条形篱笆硬墙,以及朝南村口,一株足可让五个成年男子手拉手怀抱的粗壮槐树,因为时值正夏,所以这棵大槐树枝繁叶茂,垂条枝柳,好不茂盛。
林炎举目远眺,看着远处那逐渐清晰的青竹村轮廓,深吸一口气,翻身下马,手拉缰绳,向前走去。
晨曦的阳光分外刺眼,林炎迎着初日,贪婪享受着外面每一口自由清澈的空气。
一年以来,复仇,忍辱,侯府内勾心斗角的一切,都仿佛在这一刻随风而逝,林炎的内心此刻一片清明,这时候的他,从未像现在一样切身投入到大自然的怀抱中,如释重负,心如轻鸿。
青竹村,林炎每年只来一次,并不是他自己不想来,而是因为他年未及冠,侯府江氏又刻意阻扰,严格限制他于侯府之内的出入活动,美乐其名,说是林炎为侯府庶子,还未成年,在外行动多有不便,实际上她的真实目的,就是为了将林炎圈禁在侯府之内,控于眼下。
当年,林炎出门祭拜亡母,猎兽换金,替自己亲母修坟,也曾被江氏得知,告予镇远侯林武孝知晓,因此,林炎还被他父亲无端训斥了一番,禁闭三日。
此刻,林武孝当时的怒叱,还不时回荡在林炎耳边,让他面色涨红,怒不可遏。
“身为侯府庶子,竟从事贱业,替母修坟,如果外人得知,岂不是说我侯府无德,我林武孝绝情,贻笑四方吗!!”
父子之情,竟淡薄至此,也难怪林炎性格阴郁,寡言少谈了。
胡思乱想间,林炎已牵马来到大槐树所在不远,青竹村村口处。
现在是清晨时分,依稀可见村内袅袅升起的几道白烟,乡下人朴实,忙于生计,卯时早已起床,或外出采竹,或烹饪早点,准备迎接崭新一天。
村口,一条黄皮的大黄狗懒洋洋趴着,看见远处来人,忽的从地上警惕立起,竖起双耳,“汪汪”犬吠几声,如临大敌,虎视眈眈。
“黄蛋蛋,叫啥子?.....”
大黄狗的背后,村口靠里位置,一个端坐在裸露青石板凳上的白发老汉颤巍巍地站起身,杵着拐杖,面朝大黄狗,轻轻啐喝了几声。
原本态度戒备的大黄狗听到白发老汉的声音,不在意地低鸣一声,讨好似的回首看了他一眼,神情立马平静下来,继续懒洋洋地趴在村口一角的大槐树边,耷拉着脑袋不动了。
“炎哥哥来了,炎哥哥来了!!”
正当老汉用一双混浊老眼仔细眺望时,原本蹲在他身旁玩耍,扎着两根朝天羊角辫的小女孩却一下子从地上高兴地蹦了起来,手舞足蹈的往村口外面的方向跑去。
小女孩六七岁左右,穿着一套连身红肚兜,长相可爱,跑起来的时候,脚丫如飞,让她后面追着的白发老汉吹胡子瞪眼,既生气,又好笑。
林炎内劲深厚,目力惊人,一眼就瞧到从青竹村村口往外跑来的小女孩身影,以及她身后上气不接下气跟着的那名白发老汉,等到他双眸一闪,看清楚小女孩犹如见到亲人般欢喜的笑容时,阴沉的心中,莫名一软。
“嘿,小玉玉!!”
林炎放开拉着老马的缰绳,俯身张开双臂,一把就搂住小女孩只顾着往前直冲的娇小身体,将她凌空抱起,置于肩头。
林炎虽然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但他所修炼的蛇王内劲却已经达到了一个让历代镇远侯都无法解释,匪夷所思的地步,身体强度远远超过常人,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当然轻易举起。
“炎哥哥,爷爷说今天你要来,小玉玉高兴地整晚都睡不着觉呢!!”
小女孩长相憨纯可爱,说起话来小嘴嘟囔,逗得林炎脸上绽开灿烂微笑。
这个时候,远处的老汉身体显然已经支撑不住,他一手杵着拐杖,一手扶着村口大槐树的粗壮树干,低头不住喘着粗气,林炎见状,赶忙快步向前。
“崔大爷,您一把年纪,何必出来迎接我这个小辈呢。”
走到老汉身前,放下肩头喜逐颜开的女童小玉玉,林炎恭敬地行了一礼,和声道。
老汉见状连忙摆手,惶恐道:
“使不地,使不地,老汉乡下人,炎哥儿咋的这么说话呢!!”
四年前,林炎凭借自己略有小成的高明身手,在大青山中狩猎,得获不少珍稀罕见的小兽飞禽,然后按照之前打算,将其尽数低价卖给几个正在当地收购青竹的行货商人。
因此林炎所得的大部分金银,大多被他用来雇人工匠,修缮他母亲在大青山附近破败的陵墓,而另一部分,则被他交给了眼前这个年逾七十的崔老汉一家,拜托他一家在未来十年内,替其照看打理他母亲在大青山附近的陵墓。
崔老汉今年七十有二,但身体相对来说还是非常硬朗,他祖辈生活在这大青山边缘丘陵的青竹村内,靠种竹养竹为生,性格淳朴敦厚,虽没什么文化,但在村内的名声却十分之好。
当年,林炎在青竹村一番打听,便找到当时的崔老汉一家,提出替他照看他母亲陵墓的请求,并拿出不菲银钱。
在乡下,替人照看大青山外的死人墓是很不吉利的,就算是一年几次,也很少有人会接这种活,但当时,崔老汉的小儿子要到城里娶亲,亲家公提出的彩礼却一直没有着落,再加上林炎气度不凡,又是一片拳拳孝心,所以崔老汉一番思量后便答应下来,到现在照看已有四个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