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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色、欲熏心,老爷逞凶(二)

花厅里众女不住玩笑,钟媺见嫣红坐在那里,好不自在,知道她心中必定惶惑不安,怜她因为自己的缘故无辜受牵连,平白听那些闲话,多有不忍,于是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低声安慰。不想这嫣红说起话来倒比那些闺阁千金更有趣儿些。

正交谈着,琳卿走进来笑道:“连日里天气炎热,我瞧大家胃口都不大好,特地嘱咐厨下准备了冰镇酸梅汤给大家解暑。”说着走到钟媺身边,亲自从丫鬟手中端过一碗递给钟媺道:“尤其钟妹妹,自始至终都没怎么动筷,想必京中不像咱们临州这般暑热,妹妹怕是不适应呢!”

钟媺接过谢了,正嫌闷热无聊,见那酸梅汤晶莹清澈,上面浮着点点桂花,香气袭人,况且素日里便爱喝这个,于是拿起调羹,一口口送进嘴里,只觉冰凉沁爽,酸甜可口。正要招呼一旁的嫣红,叫她也快尝尝,却忽然觉得头有些晕晕的,渐渐的看人也觉得模糊,心中暗觉不妙,下意识回身去拉玉蟾,却拉了个空——玉蟾竟然早已不在身后!

恍惚中似乎有人扶她,又听到有人说话:“钟妹妹!妹妹怎么了?想是累了,快扶去内室休息……”

时间早已过午,元熹饭后被留在书房中休息,只说后宅女眷们尚未散席,让元熹稍待,仍由吴知府和夏老爷陪着闲聊散闷。正闲聊间,有下人进来禀道:“启禀老爷,刚才后宅传出话来,说是元公子夫人偶感不适,现正在后宅休息,请元公子过去看看。”

夏老爷闻言佯装吃惊,一面呵斥下人服侍不周,一面起身亲自带元熹来到后宅,走至一处小小的院落前止步道:“尊夫人就在里边,恕老夫不能再送。”说罢冲元熹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元熹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心中记挂钟媺安危,来不及细想,走进院中,见是春杏守在门外,奇道:“怎么是你?玉蟾呢?”春杏边替他开门边道:“玉蟾妹妹在里边伺候,公子进去自然见到了。”

元熹迈步进屋,室内光线昏暗,适应了一下才发现房间布置竟像是一间洞房。正面一人端坐床上,身穿大红吉服,头上蒙着一块绣着龙凤呈祥的喜帕。元熹猛地一惊,大呼上当,转身就走,只听门外“咔嚓”一声,春杏早已将房门锁住。

元熹大怒,用手猛推一下房门低吼一声“开门!”,春杏在外娇声道:“姑爷息怒,今天且与我家小姐安心洞房,到了明日早上,奴婢自来开门!我们呀,还等着向新姑爷讨喜钱呢!”说罢隔门冲元熹福了一福,扬长而去。

元熹心中有气,转身两步走到床边,一把掀掉琳卿头上盖头,克制着怒气道:“钟媺在哪?她怎么了?快叫丫头开门!”

琳卿早就盼望这天到来,满脸娇羞道:“相公既已揭了盖头,今天就是你我的好日子,难道就不能暂时忘了钟妹妹,专心对我吗?”

元熹心中大呼无耻,也懒得跟她啰嗦,冷声道:“姑娘自重!赶快叫人把门打开,放出钟媺,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

琳卿见元熹如此无情,也忍不住怒气陡起,“噌”地从床上站起来道:“公子也太小瞧我夏家了,老实告诉你,今日你若安心与我成亲,明日清晨你便是夏家的姑爷,从此在临州城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若是不识抬举,胆敢撒野,倘若惹怒了爹爹和吴伯父,到时候将你抓回衙门,下在狱里,我就是救你,也先要你吃番苦头!

你心心念念都是那个丫头,论美貌、论家世,我又哪点比不上她!她若是你的正室,我也不来缠你,不过是个偏房小妾,也值得你这样在乎,真是丢光了男人的脸面!”说罢轻蔑一笑,“更何况她现在,还指不定怎么乐呢!”

这最后一句,听到元熹耳朵里,仿佛晴天霹雳,炸得他五内俱焚,想到钟媺名节恐要受损,直气的额头青筋暴出,太阳穴突突直跳,也顾不得琳卿又说什么,一脚将门锁踹开,来到门外,正赶上瑞保从墙头翻落,喊了声“公子,这边!”

一阵异香袭来,钟媺渐渐有了知觉,努力睁开眼睛,就看见一张男人的脸凑在眼前。钟媺一惊,下意识要躲,无奈四肢酸软,几乎动弹不得。那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香炉,从里边冒出袅袅青烟,香味奇特。

见钟媺动了一下,咧开嘴淫笑道:“小美人儿,你醒了?”

钟媺心知来者不善,一颗心吓得突突直跳,努力镇静自己,问道:“这是哪?你是谁?我的丫头去哪了?”

那人嘿嘿笑道:“这里是夏府,我就是琳卿的爹爹,你那丫头太过伶俐,被我打发到别处去了,如今,这房里就咱们两个人,不过没关系,你要什么?我伺候你!”

钟媺故作平静,勉强笑道:“原来是夏伯父,不知琳姐姐在哪?我找她有话说。”

“你琳姐姐啊?说起来你也要替她高兴,此时此刻,她正和你的元公子洞房呢!”

钟媺心中暗暗叫苦,原指望自己拼命拖延时间,等着元熹来救她,如今看来,只怕元熹也已着了他们的道儿,只好接着说道:“伯父这话错了,元熹是我夫君,又怎么会同琳姐姐洞房?伯父再怎么玩笑,也要顾及琳姐姐的名节和我们姐妹俩的感情啊。”

“哎~~元公子虽是你的夫君,可这男人三妻四妾再平常不过,何况你只是个侧室,琳卿嫁给他又有什么妨碍?至于你,花朵儿一般的年级,确是不可辜负,老爷我可怜你,这不是来陪你了吗?”说罢将香炉放到一边,就向钟媺扑来。

钟媺这一惊非同小可,拼命向旁边一滚,可怜身上药力未退,也只躲开一尺的距离,夏老爷一扑不中,转身又来。钟媺近乎绝望,死死咬着嘴唇,又是一滚,堪堪躲开魔爪。这一躲不小心撞到了香炉,青烟钻进鼻子钟媺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竟觉得清醒了不少,知道这烟气乃是解药,将鼻子凑过去拼命闻嗅,被呛得喷嚏连连。

夏老爷看出钟媺意图,一把抢走香炉,扔到一边,回身又来抓她。此时钟媺已稍微有了些力气,等夏老爷来到身边,从怀中抽出玉龙吟,猛地向他刺去,虽说准头既差,也没什么力道,仗着短剑锋利,也成功在他身上划出一道口子,趁他低头看伤,努力站起来向门口逃去。

只是这一下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没走两步,就跌坐在地上。夏老爷不怒反笑,抬手抚了抚鼠须,“好!好好!老爷我一辈子驭女无数,那些个花红柳绿、投怀送抱的早就腻了,正好拿你换换口味!”话未说完,又是一扑,钟媺举剑去挡,又在他脸上划出一道伤口。

夏老爷连中两剑,不由得恼羞成怒,兽性大发,顾不得脸上伤口,誓要抓到钟媺。眼看钟媺再无计可施,只听“砰”的一声,门被撞开,夏氏夫人由丫头扶着闯了进来,劈头骂道:“好老贼,九个姨太太还不知足!”及至走到近前,见老爷身上有伤,又见钟媺手中拿着短剑,抬手就是一掌道:“贱人!竟敢行刺老爷!”——

这一掌,正好落入元熹眼底,真比打在自己心上还疼,只见元熹一个箭步冲了进去,也顾不得妇孺老幼,一脚踢开夏夫人,将钟媺抢在自己怀里,转身就走。

一旁丫头见夫人被人打伤,一边去扶,一边嚷嚷起来,元熹尚未走到门口,就见一队官兵跑了过来,个个手持佩刀,将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瑞保见状,拔出佩剑,挡在官兵和元熹之间。

正僵持着,门外传来一阵笑声,不是别人,正是吴知府踱着方步,出现在众人面前,“元公子,夏老弟,这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

依着瑞保的脾气,管他是谁,一路打出去便是,元熹却还有别的想法,冷声道:“吴知府来得正好,我与夫人受这位老爷之邀前来赴宴,不想夏老爷竟趁我不备,打算强占我夫人,不知依律该要如何处置?”

吴知府搔了搔头发,假作吃惊,“哦?竟有这等事?夏老弟,你怎么解释?”

夏老爷身负两处剑伤,初时注意力全在钟媺身上,不觉得什么,此刻冷静下来,只觉得火辣辣疼痛难忍,咬牙道:

“吴兄休听他花言巧语,这丫头乃是我买回来的第十房小妾,定在今日圆房,哪里是他的什么夫人!倘若他真有夫人,我又怎么肯将女儿嫁他!这小子分明是贼,占了我的女儿还不罢休,又来抢我的小妾,连我也被打伤了,吴兄还不赶快把他抓进衙门,好好治他个私闯民宅,强抢民女之罪!”

吴知府听罢,笑眯眯转向元熹道:“我说元公子,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过是你们翁婿要抢一个女人!这个小妞虽好,我那琳卿侄女可也不差,何况夏家只有琳卿这一个女儿,你若娶了她,这万贯家财还不都是你的?你又何苦为了一个女人,因小失大呢?

你也看到了,夏老爷被伤成那样,你若不留下这小妞,他岂肯善罢甘休,元公子虽然勇猛,可我这些兵士们也不是吃素的,真要动起手来,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免不了会有伤亡。依我说我今日做个大媒,保你们两对皆大欢喜,如何?”

元熹心中盛怒,脸上却不动声色,“听吴大人的意思,我若依了便是皆大欢喜,我若不依您便要派兵捉拿在下,我说的对吗?”

吴知府自以为得意地点了点头,不想元熹冷哼一声道:“吴大人贵为一府父母,明知在下有冤却不肯申,明知夏家作恶却不法办,反而擅自动用朝廷官兵,助纣为虐,鱼肉百姓,长此以往,大人这官恐怕是要做到头了吧!”

元熹每说一句,吴知府便心惊一次,暗想今日遇到这茬子太硬,若不给他点颜色瞧瞧,岂不让夏家耻笑!况且他来自京城,说起话来条条是道,万一他与京中哪位大官交好,若放他回去,恐给自己招惹事端,不如在自己地盘上解决掉来的干脆。

想到此处,吴知府眼露凶光:“大胆狂徒,竟敢私闯民宅,强抢民女,且不听教化,忤逆官长,——元公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来,这,可就怪不得在下了!”

说罢后退一步,冲兵士摆了摆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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