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我扭过头朝外面答了一声：“知道了，下去吧。”
待我再转过头时，我看到了陈启脸上一闪而过地不悦之色：“陛下，国舅来了。既然陛下已经醒了，就好好将养着吧。臣妾的长歌殿还有事，就先回去了，不打扰陛下安歇了，等过几日臣妾再来看陛下。”
陈启坐在榻上，眉眼淡淡地看着我，既没有同意也没说不行。得不到他的答复，我只能尴尬地继续立在原地，慢慢地垂下眸看着自己的脚尖。
半晌过后，他朝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过去。我慢慢走到他跟前，他牵起我的手，反复摩挲着。
过了良久，陈启轻轻抚了抚衣角，才开口：“去吧。”
他这两个字听起来有些苦涩，尤其是他说出了这番话却又用一双有些期待的眸子看着我的时候。听他这么说，我慢慢地将手从他的掌中抽回，他也很配合地放开了手。我俯下身朝他行了个礼：“臣妾告辞。”说完，便转头朝殿门处走去。
踏出宣室殿，我一眼就看见了外面急得团团转的素心，此时她亦转过头看见了我，忙跑到我跟前：“娘娘总算是出来了，国舅来了，奴婢在这里等娘娘等了好久呢！”
“国舅呢？”我问她。
“在长歌殿等着娘娘呢。”素心有些急切。
“好，咱们这就回去。”说罢，我和素心赶紧往长歌殿的方向走去。
待我踏进殿门时，便看见一个身着蓝色外裳的男子坐在殿中。显然，我与素心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也转过头来，看向了我们。
赵恒笑着看着我，那笑容依旧如水般温润：“臣赵恒给皇后娘娘请安。”
我忙走上前去扶起他的双臂：“哥哥请起。几个月不见，不知赵府一切可还好么？”
“有皇后娘娘福泽庇佑，赵府上下一片祥和太平。”
“那就好，那就好。”我点点头，心里松了一口气，“哥哥请坐。”
赵恒也没再推辞，俯身坐在席子上。我朝案几前走去，刚坐到案几旁，赵恒就拿出一块布帛交给了素心：“今日臣进宫之前，陆槿特意让臣把这块丝帛交给娘娘。”
素心一听，忙将丝帛呈上来，交到我手中。我展开丝帛一看，心里虽划过一丝惊异，可这毕竟不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些内容了，所以我看完后只是淡淡地朝素心说了声：“拿去烧了吧。”
素心虽然什么也不知晓，却也没多问，直接把那丝帛拿走烧了。
“王睿那边可有动静了？”我摇晃着手中的小瓷杯淡淡开口。
“没有。这个王睿还真是厉害。依我看，他这个人要么是真的忠心耿耿，要么，就是掩饰得太好，让别人看不出丝毫破绽。”
“本宫不管他是不是忠心耿耿，但是只要他陷害过沈墨染，那么我们的梁子就结大了，我可是不会放过他的。”我轻笑着。
“王氏那边呢？”赵恒问我。
“王氏也算是聪明人，知道我回来了，也不敢怎么造次。整日里能躲着我就躲着我，偶尔见了我也是毕恭毕敬，脾气好得跟没脾气似的，生怕被我寻出一点过错来，”我轻轻饮了一口茶，“只可惜她太天真了，以为这样我就能放过他。我怎么可能放过她，我只不过是在等待时机，等时机成熟，她们一家，我都不会放过。”我将茶杯狠狠地放在案几上，突如其来的声音将素心吓得一个机灵，一双眼怯怯地看着我。
“只怕这次可不如以前好弄了，无论是王睿还是王氏，要寻到他们的过错看起来都很难。而且这两个人都精明得很，还真是难办。”赵恒皱了皱眉，轻声说着。
“那就帮他们伪造过错。我放到他们家里的奴隶也不是吃干饭的，何况就算他们会防备那些奴隶，却也不敢真拿他们怎么样，毕竟皇后赏赐的奴隶若是死在了他们家，这可就是大逆不道之罪，他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若是伪造证据，必须要做得天衣无缝，掩人耳目，还要一击就保证能置他于死地。如此看来，只怕是难。”赵恒摇了摇头，皱紧了双眉。
“所以最保险的办法就是给他扣个足够大的罪名，只有这样，才能最大程度激怒陈启，让他直接处死王睿，不留退路。到那时候，没了父亲撑腰，王氏自然也就不再是个威胁。”
“只是，臣听说王氏还有个儿子。若是如此，陛下会念在孩子的份上不迁怒于王氏也不是没可能。”赵恒无意间的一席话狠狠地刺痛了我的心。说实话，我恨，我恨这样一个狠毒险恶的妇人竟然还能得到老天的垂爱生下孩子，而我的世子却只能长眠于地下与我阴阳两隔。还有宛陵，明明是不可多得的忠心护主的女子，最后却死得那么惨。
心中这样想着，手不自觉的就捏紧了瓷杯。
赵恒见我良久不再说话，忙问我：“皇后娘娘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他的话让我回过神来，我摇摇头，淡淡答道：“没什么，只是想起宛陵死得冤屈，心里不甘罢了。”
“是啊，宛陵已经走了那么久了。只是皇后莫要再为了宛陵难过，若是宛陵知道娘娘因此伤了身子，恐怕她也不会高兴的。”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真的就能忘了么？我的命是宛陵用自己的贞洁和命换回来的，我要一辈子记住，一辈子不能忘了这个教训。王氏老实了我就能忘了那些事么？若我这么轻易地就忘了，我与那些忘恩负义之人又有什么区别？”我轻笑着，努力抑制眼眶中不停打转儿的泪水。
赵恒叹了口气，不再说话。我知道他是为了我好，可我不能因此就放下心中的执念，我做不到让伤害过我的人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生活在这个世上。我要他们为自己所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比如王氏，比如王睿，再比如张源。可是我是不能告诉赵恒我终有一天会除掉张源的，因为如今赵恒与张源的关系早已非同一般，我若毫不保留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赵恒，必定会打草惊蛇，张源也必能全身而退，所以我要赵恒先助我一臂之力帮我铲除前两个人。最后那个人，不需要赵恒的帮助，到时我自己偷偷动手除去，待赵恒发觉时张源早已死了，赵恒就算气急也拿我没办法了。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突然划过一丝伤悲。我与赵恒认识这么多年了，小时候我有什么开心的事不开心的事全都会忍不住一股脑儿地说给他听，从不有所保留，更不存在欺骗。他喜欢什么人我就会喜欢什么人，我喜欢什么东西他也会喜欢什么东西，可是如今……
大抵是因为小时候都很天真无邪，更不会有什么私心。可是如今见的人多了，想法也不再那么简单，我再也无法确认我们对同一个人同一件事有相同的看法与态度，所以我不能告诉他我的计划，而我也只能选择欺骗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