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立刻引起了君陌的警惕“怎么？很熟悉吗？”
说着伸出手来覆上她的手腕，十分紧张的关注着她的脸色
冷娴一怔，轻轻摇头笑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这样的神色，只有涉及到一件事才会出现，她说熟悉，看来他是想到医族了，觉得这味道曾在那里出现过，她安抚道“我是觉得在哪个人身上闻到过，很熟悉。”
人？君陌回忆起身边的诸人，凝桑是龙族人，东界的兽族从不焚香，她身上只有草木的自然清新，璎卉小时候被那样对待，他也从未在她身上闻到过什么香料，他在医族生活，医族那种地方常年采药炼药，他自己也分不清楚身上沾了什么味道，叶照木昕倒是保持着贵族习惯，时常带着香囊，可他也没觉得有哪里熟悉。好歹是在医族待了这么久的，不可能连气味都分不出吧，他皱着眉，有些疑惑望向她
见状冷娴微微一笑，可紧皱不放的眉昭示着她此刻凝重的心情“这种味道，你是不会记得的，它只在我十一岁那年出现过，那个时候……”
十一岁？君陌脑中记忆呼啸而过，那是他们分别之后的第一年，她之前说过……他猛地瞪大了眼睛“是齐家被灭门的那年？！”
冷娴深吸一口气，抬手将香炉浇灭，银片滋喇一声冒出些许白气，她凝视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一字似有千斤之重“是。”
君陌回望她，难以置信的问道“那这香，是齐家的？”
……冷娴的唇齿微微打颤，重复道“是。”
一时间两人都不受控制的心中大骇，君陌急切追问，再三确认“你确定吗，会不会时间太久，你记错了？”
冷娴咬牙吐出最后两个字“确定。”
在那场大火之前她没有去过齐家，可她记得冲进火海救叶照时那满院奇香，后来将他带回客栈，直到离开时屋子里还都是香气，叶照那样的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带香囊的样子，这么多年都带着，无非是为了掩盖他从家中带出来的味道
她想到了，君陌自然也能想到，两人相顾无言，一阵默然之后，君陌先开了口“现在的情况是这样，本应该随那场灭门之火一同消失的齐家香料秘方突然出现在市集上，按那个商人的说法，是有人提供给了他这个秘方，还刻意嘱咐要他四处走动不能只卖一家，我们都知道，贵族之家的秘制香料绝不会轻易给人，很多时候要靠这个来确认家族中人的身份，那它现在出现，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冷娴看着他没有回答，他们心知肚明，这意味着还有知道齐家香料秘方的人活着，这个人必定与当年齐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有可能就是齐家人
会是叶照自己吗？冷娴心中闪过一丝怀疑，但很快否决，不会是他，就算叶照想要让齐家重见天日，也不会采用这种没多少人会在意的方式，毕竟能记得这种香的人本就不多，更没必要四处走动，只需在皇城让摄政王注意到就是了，来济年城纯属多此一举，既然排除了这唯一认识的可能，那就只有一个答案
“有人想借这个告诉我们，齐家并不只有叶照一人。”
“那你要不要把这个消息告诉他？”君陌随手捞过一旁的香丸瓶子，嗅了嗅，这个消息太过于震撼，他一时都难以接受，几乎可以料想若是叶照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不急在这一刻，他在东界，先稳着罢，等我们这边调查清楚再做决定，早晚是要告诉他的，这时候就不必让他分心了。”冷娴低头拨了两下炉中的香灰，将炉罩随意一扔，抬起眼睛，黑眼珠滴溜溜的盯着他转了两圈，看的君陌忍不住笑出来
“我知道，不会和他说的，不过你可要想好了，将来被他知道你瞒他，怕是又要生事。”
“我还要怎么不瞒他，一瓶香料而已，也就是我记性好认出这是他家的，我若是没闻出来呢，连个背后主使的人都没找到，巴巴的送信到东界叫他过来？赶紧让流烟姐他们去查才是正经，这事我想着心里很不安，能快些查到最好。”
“那现在立刻叫他们封城，万不能走了那个卖香料的，”君陌当机立断“我这就去城门守卫处，你去找流烟姐，集合城中暗哨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别，”冷娴一把拉住他“你去找流烟姐，城门守卫大多是我们从不离城带来的兵，我去好一些。”
君陌略一思忖“也好，那我去了。”
流烟正在陪璎卉蒙梭审问抓来的这些富商，她手中有他们与城外联系的密信，审起来并不费力，璎卉也没有非要他们一五一十交代的意思，牢中不见天日潮湿阴冷，角落中爬满了黏腻的青苔，一踩一滑，她便很快出来盘问这些人的管家算账，见君陌急匆匆找来，简单几句，流烟变了脸色，将账本向身边人怀里一扔，随他疾步出门低声问“大小姐什么吩咐？”
“暂时不告诉其他人，要你们快去查，说起来你们盯着齐家的事也不是一两天了，谁能想到他们用这种手段在做文章，若不是这次被阿冷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知道竟还有齐家。”
流烟皱了眉“他们经营了那么多年，怎么会在这会突然被发现，硬生生撞到你们眼前来，不行，你还是去告诉大小姐，这事急不得，虽然齐公子那边弄得她心灰意冷，还好没将这消息直接扔给他自己甩手不管，我这去召集暗哨，看有没有可疑之人。”
君陌找到冷娴时，她正坐在城门内一家酒楼上嗑瓜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下面进出的人，正月初一的下午，来往人并不多，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盘腿坐着趴在栏杆上“下面的人并没看到卖香料的出去，这是年中唯一开的门，酉时封城，他若是再不走，就必然在城内了。”
君陌轻轻嗯了一声在她身边坐下，她将瓜果盘子推过去，扔下一手的瓜子，转身拍拍衣裳把瓜子壳掸落下去，正色道“我看这事太复杂了，要不还是告诉叶照吧，让他自己来，就像你说，省的以后他知道了再找我麻烦。”
君陌一阵头晕，他说这话的时候她要瞒，流烟说她做得对，他想想也是，现在她又出来反悔，他只能简单将流烟的话重复给她，看她皱了眉，冻得有些苍白的手指敲着桌面，震的上面散落的果皮略微跳动
片刻，她恼怒的抓起一个橘子起身“死局，我已经无计可出，走罢，不必再盯什么卖香料的了。”
这决定来的突然，君陌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这是认同了流烟的想法，确实，按那卖香料人的说法，他做这个营生也不是一两日了，之前必定在各个主城都有活动，一直没人发现，因为无人记得这是齐家的香，现在突然在大年初一济年城的集市上出现，目的何在，是要给谁设局？
既然是局，再这么钻下去岂不中了别人的圈套，干脆不要理，随他们蹦去，他也好奇，就算齐家真的还有人，又能给他们玩出什么花来呢？
以不变应万变，齐家的事于大局而言无非是一条长河出了点旁涓细流，就算堵死了，大河还是要入海的，他紧跟几步将帽子戴上“那瓶香丸你打算怎么办？”
“等叶照那边的动静咯，”冷娴回头望了城门一眼“他若是放下东界过来，就送他做个礼物吧。”
正月初一，济年城出了两件大事，集中的一半多富商，因为里通外敌不敬城主全部抄家落狱，城中每天轮换的暗哨突然全部撤去，除了北城门，其余城门一概封死，除非奉了军令，否则无人可进出，百姓们安稳的准备春耕，可临近全部新任用的官员们清楚，抄家必然抄出了他们要的东西，这是要有大动作了
军队的操练越发紧张，蒙梭与项轩开始住在军营之中，璎卉也跟着早出晚归，正想着要不要带阿朗等人出城去打探情况，木昕与叶照的信从东界飞来
收复潮州城后凝桑返回王城论功行赏，安定四方，将曾许诺给狼族等族的领地一一划分，木昕便与叶照一同留在了边关，数座城池遭受战乱百废待兴，两人趁机恢复起原先齐家在东界的生意，此次来信，询问他们在济年城的改革如何，需不需要这边供给些粮草军需
“要他们瞎操心，都说过多少次了，管好东界别来掺和这边，从没一次听话的。”冷娴将书信扔到一边生闷气“告诉他们我们这边有钱了，但是没人，想在东界搞事连通商道，早着呢，死了这条心吧！”
流烟安静的捡起来“大小姐最近还是不要看这些事了，都交给我来处理吧，年还没过完，过两日是大小姐的生辰，还有上元佳节，不如让卓公子带着四处散散心，有什么事回来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