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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回归

咸阳

九月,我终于像游魂一样游荡到了咸阳,无论如何,咸阳我是一定会来的,因为三日后要将要在骊山举行隆重的葬礼。

国丧期间,举国上下都沉浸在一片悲哀的气氛当中,所有的节日、庆典一律取消,而且家家户户必须门挂白绫以示哀悼。我独自悲壮的游走在熟悉的咸阳街道,街上似乎显得很热闹,依旧还是熙来攘往。他的离去似乎并未给黔首的生活带来太多的影响,叫卖的依旧叫卖,店铺里依旧生意兴隆,我置身在嘈杂中,仿佛自己走在一个无声的世界。

三日后

灰蓝的天空下,一支浩浩荡荡的送葬队伍从街道远处走来。队伍前面的吹鼓手们,把送丧的乐曲吹得甚是悲凉。宫车御辇排成长龙蜿蜒于整个咸阳城,载着灵柩的御辇紧随其后,跟着的是送葬的文武百官、虎贲军、内侍、宫女,所有的人都身着缟素、头扎绫带。长长的招魂幡随风飘扬,我一身缟素,在队伍的最后悲壮的走着。

队伍行至骊山后停下,我远远的看着胡亥、李斯率领群臣走到骊山陵前举行一系列的祭祀活动,骊山陵前已然哭声一片。

我原以为我的心已经死去,当我看到年轻的虎贲军们抬着铜棺缓缓走进陵寝的时候,我的心仍然忍不住颤动。

我穿过跪列的群臣缓步走到陵前,胡亥、李斯、赵高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或许他们以为我早已经葬身那片火海,他们以为他们的秘密从此石沉大海,我的出现令他们惊愕不已。

“几位,久违了!”

我冷冷的看着他们,看着这几个满口忠孝仁义却在背地里篡权夺位的伪君子,赵高贼眼乱窜,正在咬牙切齿的转动着他的大脑,李斯一脸惊愕,心里估计也在打着算盘,胡亥则是一脸的惊慌,毕竟他也只是一个年龄稍长我一点点的太子。

李斯首先吩咐道:“来人,将此女子拿下!”

“对,此女子私自从沙丘行宫逃出,把她拿下问罪。”赵高很快就给我定下一个私逃的罪名。

几名侍卫上来押起了我。

“呵呵,呵呵……”我放肆的笑了起来,“你们几个还真是蛇鼠一窝,连讲出来的话都差不多。”

“休得在此胡言,押下去等候陪葬!”李斯呵斥道。

“慢着!”我止住了笑正色道:“既然我敢来,就不怕你们。我本来就是来陪葬的,我可没功夫跟你们瞎折腾。”

“好,既然你有自知之明主动要求陪葬,那我们也就省得审你了。”

“不必大费周章,一会儿我自己会进去的。不过,在进去之前我还有话要说。临行之前我得送各位一份礼物,为几位预测一下你们的未来。”

他们一脸的不屑,我却并不在意。

“别不相信,很准的!”

见他们不语,我缓步来到胡亥面前。

“幼公子,哦不,现在应该改称太子了。我真是没想到,陛下一世英明,居然养出像你这样没出息的儿子,本来以为你有良好的血统可以继承你父皇的优良传统,可惜,即便你当了皇帝也只能成为赵高的傀儡,而且也当不了几年。唉,真丢嬴姓族人的脸,我都替你脸红!”

“你……”胡亥瞪大了眼看着我。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别不相信,你有空的时候仔细想想吧,总有一天我的话会成为现实的。”

我又来到李斯面前,“李丞相,本来以为你是个人才,可惜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助纣为锊,最终只会落得个晚节不保,无子送终的下场。别怪我说话难听,趁早告老还乡或许还能躲过一劫!”

李斯沉默,聪明的他一定能够了解我的话中含义。最后轮到赵高,我冷冷的盯着他,只恨不能拉上他一起陪葬。

“赵高,你因父亲触犯秦律被处以宫刑,其母因造株连沦为官奴,你虽为私生,但名义上毕竟上赵氏后代,算起来你还是赵国国君本家的远方亲戚。本来你尚为成年便被处以宫刑,派到宫里服役挺可怜的,但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竟敢打大秦江山的主意!不过你也别得意,虽然眼下你是得逞了,但最终仍将死在嬴姓族人手里。”

不等他们开口,我继续说道:“好啦,我还要进去陪陛下,你们就好自为之吧!”

走到陵寝机关的门口,我再度回首,留给他们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走进陵寝,这里机关重重,若非设计者是很难走出这迷宫似的陵寝的。远远听到胡亥下令关闭第二道机关,瞬间,陵寝的出路被巨石封锁,尚在陵寝里的工匠们被关在陵寝之内。工匠们急于寻找出路,当行至第二道机关口时,第一道机关也随之关闭,这样工匠们就被活活困死在第一、二道机关之间。我无奈的摇摇头,继续前行寻找铜棺停放的位置。

陵寝地宫建得富丽堂皇,规模宏大,犹如地面上的咸阳宫一样。内设百官位次,宫顶砌筑了纹石和明珠,以象征着日月星辰,地面上有水银灌输环绕象征百川江河湖海,并布满了无数奇珍异宝,动物,器皿,整个墓室分布人鱼膏制作的蜡烛,亮如白昼,经久不熄,为防盗墓者进入,内还设置了神奇的机关,一旦有窃贼靠近墓门,便会暗箭连弩齐发,置其于死地。幸好我早早进入了墓门之内,不必担心寻找不到他。

终于我寻到了地宫的中心,这里便是停放铜棺的位置。我终于找到他了!

“陛下,雪儿来了,来陪你了!”

我行至圆台上,轻轻抚摸铜棺,铜棺里躺着的,是我爱了二十年的男人,是我生命里不能不想,不能不爱的人,如今,他静静的躺在这里,再也没有痛苦,再也没有悲伤,他终于从痛苦中解脱,那么他现在应该是到了另一个世界了吧!

我即将去追寻他的脚步,寻找他的身影,冥界的路不好走,我要去陪他一起。我微笑着从袖口里抽出早已备好的匕首,对着自己的胸膛逐渐挺进,就像小舟准备泊港,又像是游子要回到母亲的怀抱……只要将它挺进了,然后就永远都不会再疼,不会再疼了……

一阵痛快的剧痛过后,我的喉咙尝到了腥腥的甜味。我似乎听不到机关外工匠们的叫喊,直愣愣的眼睛突然变得纯静起来,我看见一片血迹从我雪白的衣裙上渗透开来,越来越大,越来越红,越来越像一副陈年旧梦中的图画……

四下里一片寂静,或许陵寝外正是秋雨萧索,长风呼啸,我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我,而且越来越凄切,越来越响亮,终于轰的一声归于死寂。

我轻飘飘的行走在黑暗的世界里,我曾经来过这里,这里对于我再也没有恐惧,没有害怕。

“来吧,来吧……”

又是勾魂鬼司的召唤。

“来吧,过了这座桥,你就可以回到属于你的世界,你的世界,你的世界……”

勾魂鬼司再也不能左右我的意志,我知道,阿房终于等到了她要等的人,而他也终于见到了几十年来心心念念想要见的人,他们终于可以长相厮守,永不分离。而我,也放弃了追寻他的念头,若是我们三人有缘相见,牺牲的那个人,永远是我,也只能是我,既如此我惟有祝福他们!

我缓缓步上奈何桥,一步一步,竟是如此沉重。我再没有了留恋,再也没有了牵挂,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姑娘,走累了吧,喝碗汤再赶路吧。”

一个年迈的老婆婆在桥头向过路的游魂逐一赠汤,估计这就是传说中的孟婆。

“谢谢你,我不喝了。”

“姑娘,喝一碗吧,你也好撇清前尘旧事好好的生活。”孟婆劝道。

“谢谢您,真的不必了,我不想忘记他!”

孟婆摇摇头,“那你以后的日子将会更加难过喽!”

我无奈的笑笑,然后再度回首望一眼,朦胧的泪眼中我似乎看到他正和她牵着手快乐的走在去往邯郸的路上……

刺眼的光线,浓浓的消毒水味道,正有一股冰凉的液体流进我的身体。我睁开眼,眼前一片雪白,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

“小雪,你终于醒了!太好了!”表姐一边笑着一边擦着眼泪。

“表姐,我……”

“死丫头,你吓死表姐了。”

“表姐,我怎么在这里?”

“你呀,怎么总是这么任性呢?你跑到考古坑里去干什么?”

“我……”

“还好考古队的工作人员及时发现,不然你就还得在这里躺几个月呢。”

“表姐,对不起,我没听你的话。”

“好啦,表姐不怪你了。只是以后绝对不可以再发生这样的事,还好发现得早,不然我都没法跟小姨交代了。”

一个星期后我出院了,我回到了西安,我不再乱跑,每天都在房间里发呆。每每睁开眼睛,看到的都是辛酸的旧事和未知的将来,闭上眼睛,想起的都是曾经的感动和或许有过的幸福。

嬴政,我宁愿这个名字是梦啊,夜夜温暖着眼底悲伤的一片漆黑!

只有脖颈上的雪花项链告诉我,我穿越时空竟是真的!我在秦朝呆了快一年的时间,而我只是在医院昏迷了几天,时间在我的身上的反映竟是如此之神奇。

表姐惊异我反常的举动,几次说要带我出去散散心都被我婉言谢绝了。表姐说我醒来之后就像丢了魂似的,她哪里知道,我遗失的,是我的心啊!

对于我的千年之旅我只字未提,我知道没有人会相信我的话,而我也只想把这份情埋在心底,把他珍藏在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卧室

我正在收拾行李,表姐推门而入。

“不再考虑一下了?”

我微笑着摇摇头,“不用考虑了,我主意已定。表姐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表姐无奈的感叹:“小雪,没想到一次西安之旅让你改变了这么多。”

“表姐,或许这才是我最好的选择。”

表姐点点头,“表姐相信你。”

我们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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