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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六幕 帝子降兮

(1)南天门

蜃楼船头甲板处,王权渚清、诸天与宁封子等人站立在那里,他们遥望着不远处的蓬莱岛。

此时的蓬莱岛依旧沉浸在龙殿祭的活动中,丝毫还没察觉到敌人即将到来。

“开始吧。”王权渚清淡淡地开口。

只见他将油纸伞收了起来,双手结印,一道复杂的灵阵核心出现在虚空之中,在场的众人中就连对灵阵十分了解的宁封子也看不出王权渚清所刻印出的灵阵核心究竟是什么。

“铸造。”王权渚清双手快速变化,同时一道道与先前同样复杂程度的灵阵核心不断浮现在虚空之中,并与先前的灵阵核心一一组合在一起,导致虚空之中的灵阵核心变得越来越复杂。

刚开始的时候,宁封子作为蜃楼上最善于分析灵阵的人,他一开始还能够依稀猜测到这些灵阵的一点原理,但从第三道开始,所组合成的灵阵核心,他完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像是让一个完全不懂灵阵的凡人来分析灵阵一样。

“这是……灵阵吗?”秦子乔作为大秦帝国最强的一批修士,此时他是用颤抖的声音来说出这句话的。

可想而知,王权渚清的灵阵究竟有多恐怖!

“难怪他这么有自信通过蓬莱岛的离天结界……”诸天看着站在船头最前处的王权渚清,喃喃自语道。

突然,从王权渚清的衣袖中飞出一滴浓度极高,并且颜色接近黑色的小血珠。

“这就是那个蓬莱人的全部血液么?”站在一旁的夏空城问道。

“当然是咯,如果没有这滴血液,咱们都可得无功而返了。”王权渚清淡笑道。

此时在蜃楼前虚空中的灵阵组合总共有一百零八道灵阵核心,并组成了一道巨门的形状。

只见王权渚清手指轻弹,那滴血珠飞向那扇灵阵大门的中心。

“铛――”犹如一道巨钟响起,声音响彻整片海域,同时那扇灵阵巨门呈现出开启的状态,但随后便在片刻之间化成点点碎光,消失在了虚无之中。

“这究竟……是什么灵阵?”宁封子尊敬地向王权渚清问道。

王权渚清转过身来,脸上依旧带着微笑,仿佛那道大型灵阵对他没有半点负担,只见他解释道:“这道灵阵是我自己所创造出的一种破阵灵阵,名为‘南天门’,无论什么结界,只要有能通过那道结界的信物,比如说蓬莱人的血液,然后再凭借这道灵阵,就绝对可以通过蓬莱岛的离天结界。”

“你就这么肯定能通过?”诸天冷冷地说。

“如果是乘坐蜃楼出发前的那个时候的我,我可不敢有把握能通过离天结界。”王权渚清收起了笑脸,面无表情地对诸天说道,“但如果是现在,就要另当别论了。”

“什么意思?”诸天冷冷地看向面无表情的王权渚清。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我只是得到了【审判庭】的帮助而已。”王权渚清淡淡地说。

听到审判庭三个字,诸天的脸色开始变得阴沉下来,在场的人都知道一点关于诸天的事,比如说诸天讨厌【审判庭】那一方的人,至于什么原因大家都不知道,再说就算知道又能如何,以他们的级别根本无权知晓关于【审判庭】的事。

“算了,全军听从王权渚清的命令开始进攻蓬莱吧。”诸天并没有再理会什么,说完这句,便转过身就此离去。

不过就当诸天走到一个没人看得到的地方时,他的表情变得冷酷起来,而这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诸天侧身回头,看见鱼白走了过来。

“在王权渚清面前演戏还真累。”诸天笑了起来。

“你也真是的,故意用这种方法来让王权渚清和其他几人对你放松警惕。”鱼白笑道,“不过,你真的认为这能骗过王权渚清,让他认为你是一个有远大计划但却很容易暴露出自己内心一些情感的人。”

“他应该,不,他肯定会安排后手,王权渚清那家伙可是一位挺恐怖的家伙。”诸天说,“如果你去【审判庭】那里打听一下就会知道,那位与我们一起征战蓬莱却还未到的大人,若是没有王权渚清帮助他,他应该会被撤销逆位十二星的身份。”

“是吗?”鱼白诧异道。

“先不说这个了,你在这里看着他们吧,我是时候该去找那两个混进蜃楼的蓬莱人了。”诸天冷笑一声,墨绿色的光芒一闪,他便消失在了原地之中。

蜃楼某偏僻角落处,白起与阑珊从通风渠中爬了出来。

“快点,我们必须尽快赶回去。”白起拿出一堆钉符,在手中呈扇形排开。

“等等……”阑珊见白起就要按原路返回,急忙拉住他,“你先把你的白玉给我。”

“白玉?你是说那枚龙殿祭活动的白玉?”白起感到奇怪地问道。

“就是那个,你快给我,我有办法立刻回到蓬莱岛。”阑珊急切地说。

白起虽然感到奇怪,但还是将自己那枚白玉递给了阑珊。

阑珊接过白起的白色玉石,同时也拿出自己的那枚白玉。

正当阑珊准备做什么时,突然,一道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并用力地拥抱住她,阑珊一时愣住了,因为拥抱他的正是白起。

如果是平常的时候,白起这么抱住她,她肯定会一脚踢开他,但现在的她根本做不到这些。

因为一道墨色的光刃贯穿了她与白起的胸膛。

暗红的血沿着光刃流下来,白起早已说不出话,但他看向阑珊的眼神中只有歉意。

“对……不……起……”白起颤抖地在阑珊耳边说着,嘴角不断地流下暗红色的血。

如果不是他的自负,以为凭借自己的策略足以在蜃楼内完成侦查并安全撤离,那就不会出现这种状况,也不会连累阑珊。

早在刚刚那光刃向阑珊袭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要死在这里了,即使他帮阑珊挡住了大部分的伤害,可光刃依旧刺穿了阑珊,白起知道,他只是帮阑珊延迟了死亡的时间,阑珊过不了多久还是会死去。

阑珊见到光刃刺穿她和白起后,她并没有坐以待毙,也没有立刻逃走,反而是吃力地将手中的两枚白玉捏碎。

在阑珊捏碎白玉的一瞬间,她与白起的脚下都出现了一个复杂的传送型灵阵,只在瞬息之间,两人便消失在了蜃楼之上。

在消失前的片刻,阑珊看见了手持墨色光刃的是一位站在阴影中的墨发少年。

墨发少年自然是诸天,他之所以能察觉到白起与阑珊的存在,是因为他早已用天道覆盖了整艘蜃楼,即使入侵者能躲过士兵的巡逻,也躲不过他的感知能力,同时也能够隔绝其他人的感知能力,就算是王权渚清,也不能在蜃楼上动用较大范围的感知能力。

这也是当时鬼谷子无法感知到蜃楼上情况的原因。

“逃走了么。”诸天抖了抖光刃上残留的血自语道,“不过这又有什么用呢,再过上一两个时辰,从此世间再无蓬莱岛!”

诸天转身,看到了一艘艘的长舟正驶向了蓬莱的方向。

“王权渚清,你以为你已经猜到了我的计划吗,你太小瞧我了,我的计划,可没那么简单……”诸天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了阴影当中,仿佛他从未来过这里……

(2)扶风苏秦

蓬莱岛,冬至城,天街。

“让让!让让!”热闹的天街上不断传来了喧闹的叫喊声。

正在参加龙殿祭活动的冬至城居民们全都好奇地向声源处看去。

只见一群身穿玄衣的少年少女们,逃命的逃命,追捕的追捕。

在前面逃命的玄衣少年少女们一边喊着“让让”一边玩命地奔跑着。而在后面追捕的四个玄衣少年,简直是勇往直前,途中不断地撞到行人与一些店铺设施。

本来就热闹的龙殿祭开始变得更热闹起来,天街上不时便会响起一些商铺店主的吼声,而游玩的行人全都是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些喜欢整事的扶风书院的学生。

“靠!你们至于吗?一堆玉石而已!”王翦跳上一张桌子,向在后面紧追不舍的四人骂道。

“这不是玉石的问题,这是公正的问题!”乐毅怒吼道,“你们这群出千的混蛋给我站住!”

“无千不成赌!你们没听说过吗?”王翦跳下桌子的同时,用力地将桌子踢向后面追逐的四人方向。

乐毅没想到王翦会这样做,其他三人还好,只有他一时反应不过来,撞在桌子上然后重重地摔倒在地。

“王翦!你给我等着!千万不要让我们追上,否则你就死定了!”乐毅强忍着疼痛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急忙与已经跑在前面的庞涓几人会合,除了他的跑姿有些变扭以外,其他倒是一切正常。

而王翦此时已经追上了跑在前面的苏秦等人,只见他焦急地说道:“快点把每个种类的玉石给我!”

苏秦早已将准备好的白玉、青玉、墨玉与血玉四种类的玉石各一枚递给了王翦。

早在苏秦与王翦在饕餮斋相遇后,他们就一直在讨论此次玉石大作战的通关条件,根据他们的情报交流与猜测,通关条件一定与五种玉石有关,要不然只要十枚玉石就可以胜利,那分玉石种类与数量干什么,书院闲得无聊吗。

现在王翦接过苏秦递来的四枚不同的玉石,再加上他从乐毅那赢来的(抢来的)只有一枚的紫色玉石,五种玉石算是收齐了。

王翦将五枚玉石紧握在手心里,并向其中注入灵力,可这时,后面的四人在苏秦将玉石递给王翦的时候,抓住机会追了上来。

王翦握紧玉石,在逃跑的过程中,向后看了一眼即将追上来的四人组,有些不满地说道:“有完没完!那四个家伙!”

“你出千把他们骗得这么惨不忍睹的,不追你才怪呢。”苏秦笑着说。

“什么追我,追得是所有人好不好。”王翦申辩道,“再说如果不是你几乎输光所有玉石,我会上场吗?”

“是是是,王翦师弟,我知道你是为大家做贡献。”苏秦说。

“话说回来,白起那家伙死哪去了,一直没见到他,阑珊好像也没在。”王翦说,“难怪从刚开始就觉得少了点什么,原来是白起不在。”

“如果有他在的话,我们三人联手,这活动我们早就可以通关胜利了。”苏秦感慨道。

他们两人边跑边说,声音并不是很大,但由于庞涓几人快要追上他们两人,距离有些近,所以王翦与苏秦两人之间的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恶啊!这些混蛋!”庞涓几人都怒火攻心,速度便都加快了几分。

“苏秦大师兄!王翦师兄!在这里!”前方不远处便是天街的尽头,那里只有一栋闻名蓬莱的天外天酒楼,而花灯等几个女孩都在天外天酒楼旁的小巷子里等着他们,并向着他们招手。

早在一开始,他们几人从小赌坊里冲了出来后,苏秦与王翦便让她们几个女孩先沿着天街逃跑,他们会尽量想办法拖住庞涓几人,毕竟花灯、璃吻她们都是女孩子,在运动方面会很容易被那四个家伙追上。

正当王翦与苏秦准备与她们会合时,两个渔夫乘坐着扶桑池中的小舟上了岸,他们两人抬着一个巨大的木制箱子准备穿过天街,但他们的这种行为正好挡住了王翦与苏秦的去路。

“苏秦!老办法!”王翦双手撑着巨型木箱直接跳了过去。

“明白!”苏秦也不停留,直接从巨型木箱的下方空隙处滑了过去。

“什么老办法!?”庞涓几人完全听不懂王翦与苏秦在说什么,但片刻之后,他们便明白过来了。

由于一开始苏秦与王翦的身影挡住了前方的视线,他们并没有看到两个渔夫在搬运货物,而且凡是在人多的地方追人,追逐者一般都是以被追者为参考物的,等苏秦与王翦通过巨型木箱后,他们才知道前面有这样一个东西,可是这时已经来不及躲开了。

“轰――”

“咚――”

天街上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声响,吸引着许多行人驻足围观,就连王翦与苏秦也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在围观人群里,庞涓、乐毅、廉颇和李牧,再加上那两位倒霉的渔夫全都摔得头昏眼花在那里,而且巨型木箱里的东西也滚了出来,那是一个青铜巨钟,而“咚”的一声巨响,也正是巨钟掉落在地发出的声响。

“这不是巨阙塔的东皇钟吗?”行人中有人认出了青铜巨钟的来历。

“好像是啊,这可是冬至城里的报时器,你们把它弄下来干什么?”有几个行人将两位渔夫扶了起来问道。

“这是铸造这座青铜巨钟的欧冶子大师要求的……”其中一个渔夫说道,不过他还是有点昏昏的,毕竟刚才撞的那一下着实不轻。

而在不远处的苏秦看见已经要爬起来的四人组,急忙拉了拉旁边站着的王翦,“快走,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不用急,我早有准备。”王翦笑道,不过还是跟着苏秦一起跑向天外天旁的小巷子里。

至于在围观人群里的四人组,李牧吃力地站了起来,他看到已经跑远的苏秦与王翦急忙对着还在地上的三人说道:“快点起来,他们都快跑得不见踪影了!”

“该死的!继续追!”庞涓双手撑着地面准备爬起来。

忽然,庞涓发现周围好像又多了一群人围观,他抬头一看,只见一群壮汉站在那里俯视着他们四人。

“请问……有什么事吗?”庞涓几人全都战战兢兢地说着,虽然他们四人平时都很嚣张,但他们其实全都是欺软怕硬的人。

为首的壮汉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指了指前面某个地方。

四人回头,看见为首壮汉所指的地方是一个较为破烂的商铺,四人感到奇怪,但很快便明白过来,原来这商铺原本并不是这么破烂,只不过是他们几人在追逐过程中“不小心”将商铺破坏成这个样子。

“苏秦王翦你们给我等着!我们……等等!大哥们!我们马上就陪钱!等等!不要打脸……”

四道少年的惨叫声,很快便消失在这天街的人群喧闹声中。

而在另一边,天外天旁的幽静小巷里,苏秦与王翦都靠在那棵有天外天酒楼两层楼高的枣树下休息着。

“苏秦大师兄,王翦师兄,你们俩没事吧?”女孩们关心地问道。

“能没事吗?都快累死了!”王翦说,“白起那家伙到底在哪里啊!不然有他在,我们就能轻松很多了。”

“快点通关吧,不然那四个家伙又得找上来了。”苏秦累得直接坐在枣树下。

“放心吧,我早在一开始与你碰面之后就把一个范围型幻术灵阵给了蔓姝,我让她们先走其实就是为了让她们抓紧时间在这条较偏僻的小巷里布下这个范围型幻术灵阵。”王翦说,“现在在这条小巷里,只要我们不碰到路过的人,基本上就没人看得到我们。”

“王翦师兄,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蔓姝举手,在王翦点头后才缓缓地说道,“这个灵阵与小赌坊那个灵阵都是我师父的吧,你怎么得到的,还有那个烟尘应该是死玉丹的粉末吧,这也是我师父才会有的药方,我记得我师父欧冶子可没这么大方。”

“呃……蔓姝师妹你不用这么细心吧。”王翦在众人怀疑地目光中只好说出实情,“其实今天下午,也就是龙殿祭开始前,蔓姝你当时应该在和苏秦在忙饕餮斋的事吧,而我去断居楼的时候,并没有看到欧冶子老头,这些东西我都是在断居楼的那些柜子里找到的……”

“等等,你莫非是直接拿走?”苏秦打断了王翦,问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当然不是!”王翦回答得理直气壮,“我写了一张条子,署名是白起,反正那家伙有酒兵令,到时候给欧冶子几壶法酒就行了。”

你还真是有诚意啊,众人心想。

“也不知道刚才那个钟是怎么回事……算了,先不想了,当务之急是先通关这个玉石活动。”王翦伸出一直握紧玉石的手,缓缓地打开手掌。

只见在王翦的手心里只有一枚紫色玉石,而其他四枚不同种类的玉石化成了碎片。

“紫色玉石上面有字!”花灯最先发现在紫色玉石的上面出现了三个字。

当众人看清那三个字是什么时,全都把目光投向小巷旁的天外天酒楼,其中璃吻最为感到诧异。

因为紫色玉石上的三个字为――天外天。

离天山上,龙神殿深处。

璀璨的星光透过穹顶的缺口照射进来,经过泉水的反射,将本是青铜铸造的神殿变成了犹如幽蓝色的神秘空间。

“嘀嗒……嘀嗒……”

血不断地滴落在青铜铸造的地面上,并沿着青铜地面上的古老纹路流动着,最终流入中心的泉水里。

幽蓝的泉水里,碧绿色的植株肆意地生长着,在吸收了流入泉水的血液后,生长速度明显快了许多。

“嘀嗒……嘀嗒……”

阑珊吃力地背着白起一步步地走向中心的泉水处,她的血与白起的血混合在了一起,然后一同滴落在青铜地面上。

突然,“砰”的一声,阑珊摔倒在了泉水旁边,她再也没力气爬起来了。

阑珊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抬头,她那即将闭上的双眼看到了在那泉水后方的祭坛上,古老的龙形面具表面贴着三张混沌色的纸符。

“命符么……”阑珊自语道,她瞥了一眼泉水里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的碧绿色植株,苦笑了一声,“这就是长生不老药――冬至草的本来面目么,真让人开心不起来啊……”

阑珊渐渐地闭上了双眼,头轻轻地垂下来,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动作。

而在泉水中,被称为冬至草的古怪植株,像是感应到阑珊已经死去了一样,密密麻麻的根须穿过水面,并开始在青铜地面上快速生长。

根须片刻之后便生长到可以触摸到白起与阑珊尸体的长度。

只见无数的根须分为两半,一半全部刺入白起的胸膛中,并从中挖出了那颗还在跳动着的鲜红心脏,把它送到了冬至草顶端犹如花蕾一样的地方,而这花蕾一样的东西正在渐渐地融合着白起的心脏!

而另一半根须则是缠住阑珊的身体,并把她拖入了泉水中,在幽蓝色的泉水里,更多的根须以阑珊为中心缠绕在一起,透过缝隙,隐隐能看到其中有碧绿色的光芒在闪烁着。

没有人知道,这场异变,其实就是轴心时代开启的前奏!

冬至城,天街,天外天酒楼第三层。

“我说,我们这样不太好吧……”在原本昏暗无人的酒楼内此时却响起了一些脚步声与窃窃私语声。

“放心吧,璃吻师妹,这些我们都写了条子,全记在白起的账上。”苏秦与王翦异口同声地说道。

此时这两人的腰间挂了一圈的白铜酒罐,并且一边喝一边上楼。

因为今晚龙殿祭的缘故,酒楼是没什么人的,天外天的员工也早已去参加龙殿祭的活动了,当然其中也有天外天酒菜太贵的原因,在龙殿祭那晚所有东西都很便宜甚至免费的时候,酒菜太贵,就连富贵人家都不会来,所以一般龙殿祭的那晚,天外天酒楼是关门打烊的。

但对于扶风书院的两大鬼才来说,天外天酒楼的关门打烊根本不是障碍,他们直接把天外天的门锁破坏,然后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而且两人进去酒楼后,并不立即寻找通关条件,反而先去天外天的酒窖里拿了一堆的法酒之后,才去寻找玉石活动的通关条件。

“白起师兄还真可怜……”几个女孩感慨道。

“好啦好啦,这次通关的胜利奖励我们会给白起那家伙啦,反正通关后大家都不会受到惩罚。”王翦耸耸肩,他非常了解白起那家伙,如果让白起知道他和苏秦两人给他弄了一堆欠条,等所有人回书院后,他俩一定会被白起整死的,所以这通关奖励一定要给白起。

六人在酒楼的第三层四处转了一下,最终众人在一间屋子外停了下来,因为王翦手中的紫色玉石在这个地方所散发出的光芒最为明亮。

“怎么办?”王翦指了指这间小屋门前的锁。

“你们能不能……”璃吻正好想说什么,却被苏秦的回答给打断了。

“用剑直接砍断它吧。”苏秦淡淡地说道。

“好主意,我刚才也是这么想的。”王翦点点头,准备从芥子灵阵中拿出那柄欧冶子所送的工布剑。

“你们能不能听人家说完!师兄们!”璃吻生气地叫了起来,然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用一把银色的钥匙打开了这间小屋的门锁。

“呃……璃吻师妹,你怎么会有天外天房间的钥匙?”苏秦问。

“我就是这天外天酒楼的老板,怎么可能会没有钥匙。”璃吻推开门,转过身来说道。

众人沉默了几秒,然后就看到苏秦与王翦动作非常快地把腰间的那些法酒收进自己的芥子灵阵中。

“师兄你们的脸皮也太厚了吧!”璃吻看着两位师兄的行为苦笑道。

“在我们的老板娘师妹面前,行为还是要注意一下的。”王翦淡笑道。

“等等,既然璃吻师妹是天外天酒楼的老板娘,那……”苏秦突然抓住璃吻的双肩,严肃地说道,“师妹啊,我作为大师兄,平时对你也算不错,所以……给几壶酒兵酒尝尝吧。”

“你够了啦,大师兄!”花灯将璃吻拉到女生这一边,她眼睛发光般地看着璃吻,“听说天外天酒楼的酒菜很贵的,以后我们来这里可以免费吗?”

“那个……这天外天酒楼虽然我是老板,但这个酒楼其实是鬼谷子老师创办的,我只是挂名而已。”璃吻为难道,“至于苏秦大师兄想要的酒兵酒,这个之所以每年只有一壶,是因为这酒是鬼谷子老师每年从龙神殿那里带回来的,酒楼里是没有的。”

“什么!原来这酒楼是鬼谷子老师的!”众人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璃吻师妹,你在天外天酒楼里有什么特权,告诉我一声,好让我了解一下可以在你这里得到什么好处。”王翦一本正经地说道。

然后王翦在众女孩鄙视的目光中急忙改口道:“当然是好让我们了解一下可以在璃吻师妹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啦。”

不过众女孩并没有理会他,她们环顾四周,最后还是元宵开口道:“你们谁看见了苏秦大师兄?他刚刚还在的。”

“苏秦?”王翦下意识地看向已经打开门的小屋。

众人走进小屋,看见里面其实是个一般大小的书房,书房极其考究,笔墨纸砚分列整齐,精美的雪梨木书案靠在窗边,比普通书案矮了一些,窗外时不时传来天街的人群喧闹声。

满壁都是书架,这些羊皮封面的古本书包罗万象、应有尽有。

“这是我的书房,不过这些书都是鬼谷子老师的……”璃吻正准备解释着,可她发现其他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站立在窗前背对着大家并且一动不动的苏秦身上。

透过窗户可以看见扶桑池与天街的景物,但苏秦并没有看向窗外,而是一直低着头沉默着。

众人看见在那张书桌上,放置着一本散发着丝丝光芒的玉石古书,而苏秦的手中则紧紧地握着一张已经被他弄得皱巴巴的宣纸。

“喂!大师兄你怎么了?别吓我们啊!”王翦喊道。

但苏秦依旧站在那里,没有反应,王翦有些担心,开口道:“苏秦大师兄,别玩了,没意思的……”

很快他便说不下去了,他的目光,或者说所有人的目光都透过窗户望向远处扶桑池的尽头。

在那里,一艘艘的黑色长舟出现在冬至城的居民面前,在每一艘的长舟上面,都有一座黑铁制成的龙形炮台,并且在每艘长舟上还站立着两位身披着黑色大氅的士兵。

而那些龙形炮台口处,赤红色的光芒正在凝聚,最后化成的并不是炮弹,而是一柄赤红色的重剑。

“轰――”一柄柄重剑射向天街的商铺处,同时一阵阵的爆炸声也响了起来。

“苏秦!王翦!我们……终于……找到你们了!”庞涓四人组气喘吁吁地闯进书房里,但爆破的余波震得这座酒楼摇摇晃晃的,他们四个人也被震得东倒西歪。

“靠!苏秦王翦你俩又在整什么!”乐毅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怒吼道。

乐毅他们一看见苏秦那些家伙进入了天外天,便立即陪钱给那些壮汉,然后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其中四人中乐毅出的钱最多,所以他对苏秦与王翦的怒火又上升了一级。

这时,一柄赤红色的重剑飞向他们所在的天外天第三层,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死亡的危险正在临近。

在窗户边的苏秦终于转过身来,他的脸非常苍白,众人见到他的眼睛通红,很明显是哭过了。

“快拿着!”苏秦着急地吼着,并把黑色包袱里的玉石全部扔给众人。

不只是庞涓几人,就连王翦他们也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苏秦,但他们还是下意识地去接下玉石。

重剑的轨迹已经近到连书房里的众人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的地步。

苏秦在这重剑到达的最后一刻,将灵力注入到书桌上的玉石古书中,顿时,刺眼的白光笼罩着整个书房。

也就在下一时刻,重剑飞入了书房内,同时传来的一阵爆炸声与房屋倒塌声响彻着整个天街。

天街,天外天废墟。

“我……居然……没死……吗?”苏秦用力地推开身上烧得漆黑的木柱与一些碎石块。

他的手中还握着那张宣纸,或者说是一封信,一封鬼谷子写给他所有学生的最后一封信。

“大家都逃走了吧……”苏秦站了起来,他看了看已经成为废墟的天外天和地上早已变成碎片的玉石古书,不远处,他还看到了被废墟碎片埋葬了一部分的标志性的青铜古钟。

那封鬼谷子写的信上记载着蓬莱即将毁灭的事与玉石活动的目的,最重要的是还记载着那道刻印在离天山内部深处、青铜巨门后面的大型离天传送灵阵,这道灵阵的母阵需要启动者的献祭,而子阵的启动钥匙则是通关条件,也就是那部玉石古书,能够将玉石的持有者传送到青铜巨门后的大型离天传送灵阵那里,并顺势启动这道大型传送灵阵,让传送到青铜巨门后的人逃离蓬莱岛。

若没有玉石古书当作启动钥匙,玉石的持有者只能将玉石捏碎,然后传送到龙神殿的深处。

苏秦由于让书房内的所有人逃离,错过了让自己传送的时间,而现在玉石古书也被毁了,他已经不可能让自己逃离蓬莱岛了。

不过,他也从没想过要离开蓬莱岛。

天空一片灰暗,苏秦走在已经成为废墟的天街上,脚底踩着碎石片,像是走在一间昏暗的大堂内。

“有谁在有谁在有谁在有谁在有谁在有谁在有谁在有谁在……”

像是想抓住希望,苏秦为了寻找其他人的存在而开始奔跑着。

苏秦希望有存活者,他希望蓬莱岛毁灭只是一个噩梦,他想找到一个活人来确认这点。

莫名其妙的恶寒,跟独自一人在深夜的树林里看到黑影的感觉有些类似,苏秦死命忘我地四处寻找着人影。

“――――!”

苏秦呐喊到声音枯竭,他来回敲击冬至城里所有已经变得残破不堪的民宅大门,即使指甲断裂也不在意。

但所得到的成果只有寂静,苏秦被留在了冬至城里,无力地坐在一块较大的废墟石块上。

苏秦轻叹一声,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了,苏秦认定继续在冬至城里搜索没有意义了,因为都这样到处找了还是没发现人,所以冬至城里已经没有人了。

苏秦突然间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看向离天山的半山腰处,那里是扶风书院的方向。

较长的登山阶梯两旁,是漆黑茂密的小树林,而在阶梯顶端,则是一道乌黑的柱门,门面上写着四个苍劲有力的白色大字:扶风书院。

苏秦登上阶梯后,直接走进乌黑的大门内,他跨过各种挡路的障碍物,如书桌、柜子什么的,他毫不犹豫地走向前面不远处白烟升起的地方。

造成白烟原因的火苗早已熄灭,闷烧的火星也即将燃尽,苏秦的视线慢慢下移,他呆呆地眺望着火星。

没什么奇怪的。

就只是前面躺着一名身上冒着白烟的老人尸体而已。

苏秦一边抓头一边将老人的尸体排除在意识之外,他走进书院的深处,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再看一眼学堂院子里那株巨大的海棠树。

苏秦跨过被杀死的中年人尸体,慎重地避开血液造成的泥泞,绕过叠在一起的几个青年尸体,穿过仰躺的老婆婆身旁后进入了书院的大堂。

聚集在大堂内的性命残骸数量十分庞大,苏秦从里头寻找着还存活的人,但是,与想象中的一样,并没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也没有找到幸存者。

苏秦绕了多余的路,浪费了无谓的时间,得到了无谓的结果,包括自己在内,都只是无谓之物。

等苏秦放弃了一切的无谓后,踩着摇晃的脚步穿越大堂,结果在准备进学堂的门前时突然勾到了什么,所以毫无防备地跌倒了。

当肩膀撞击地面,痛到呻吟的苏秦反射性地看向绊脚的东西,然后他便与已经映照不出任何东西、化为空洞的张仪的眼睛对上。

苏秦还记得这个少年,那天晚上在月光下的海棠源里,少年通知他与白起王翦去看神话戏剧。

可现在却变成了一具尸体,大量血液从他身上开了一个洞的胸口流失。

苏秦重新站了起来,颤抖着走进学堂,学堂内的课桌上染遍了鲜血,身穿玄衣的尸体遍地都是。

到底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发生了什么不可理喻的荒谬事,是什么以毫不留情的暴虐蹂躏蓬莱岛,凌辱所有生命的尊严,屠杀所有的蓬莱人。

没有人一息尚存,没有任何一名幸存者。

白起也应该死了吧,苏秦心想,现在再也没有人会叫他苏秦大师兄了,回忆被践踏、被舍弃破坏、永远失去。

在自己手不能及的地方,自己重要的人们被夺去的绝望。

“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我们非死不可……”苏秦像发疯一样笑了起来。

“咦?这里居然还有一个。”

不知道什么时候,在遍地鲜血与尸体的院子里,出现了一名身穿漆黑大氅的士兵,带着血腥味的风吹落了他的风帽,露出了他如刀锋般的银发。

“是你做的么?”苏秦低头,黑棕色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双眼。

“算是我们做的吧。”士兵冷笑。

“你们究竟是谁?”苏秦问。

“【审判庭】Level0,天兵。”士兵手持一柄铁剑指着苏秦,“你们蓬莱人还真厉害,在黑铁龙牙剑炮台面前居然还能撑这么久。”

“是吗?”苏秦冷笑。

他取出挂在腰间的乌木烟杆和芥子灵阵里的龙渊剑,左手持乌木烟杆,右手持龙渊剑。

“算了,不跟你说这么多了,你该去和地上的那些小鬼一样去死了。”天兵脚尖轻点地面,冲向苏秦。

刹那间,染血的海棠花瓣飘舞,苏秦与天兵交错了位置。

“不……不可能!”天兵呆滞地看向自己已经空缺的胸膛,然后缓缓倒下。

苏秦冷笑着转身,仰望着站在学堂屋顶的那一列身穿黑色大氅、有着如刀锋般锋利的银发的士兵。

“天兵是么……”苏秦笑笑,“单挑还是你们一起上?”

话音刚落,漆黑的士兵如同被惊起的鸟雀从屋顶上跃起,而他们的目标正用充满杀意的眼神冷冷地看着他们。

(3)钦天帝

王权渚清缓缓地登上通往扶风书院的阶梯,他撑着暗红色的油纸伞,淡漠地看着阶梯上横七竖八的尸体,眼神没有半点波动。

这些尸体都穿着黑色大氅,并都有着如刀锋般锋利的银发。

“你还挺厉害的,不错。”王权渚清看向位于阶梯顶端的少年赞叹道。

在阶梯顶端,扶风书院的门前,一名身披暗紫护肩的玄衣少年半坐在一个青铜古钟上,黑棕色的头发,右手持着一柄古怪的剑,左手手指夹着一支乌木烟杆。

“蓬莱岛,扶风书院,苏秦。”少年说道。

“【审判庭】,蜃楼领军者,王权渚清。”王权渚清收起了油纸伞,这是他对敌人尊敬的方式。

这时,有着奇香的烟雾从苏秦的乌木烟杆里不断冒出。

王权渚清闻到烟雾后一愣,然后笑了起来,说道:“还魂草的香味么,真是有趣啊。”

同时,王权渚清的背后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太阳和一条围绕着太阳的黑龙,并且在最后的时候,黑龙吞噬了太阳!

“黑龙噬日……”苏秦握紧了手中的龙渊剑。

正当两人准备交手时,这时天海交接处突然亮了起来,仿佛有火焰燃起。

那点微光扩张得极快,很快半个天空都变成了金色,黑灰色的云块完全被光芒所吞没。

“是日出吗……”苏秦一开始以为这是日出,但很快意识到不对,他感觉到了人的气息,什么人,他到来的时候,世界都被他的光芒照亮?

那道气息并无杀意,但却有莫名的威压,如汪洋般,震得虚空共鸣,剧烈颤抖,整个蓬莱岛的空间似乎都将要崩塌。

天空中的光芒越来越炽烈,隐约间,苏秦仿佛听到了千军万马在征战,喊杀震天!

整片大海像是赤金色的,天空中的火光在海面中反复折射,大海上好像翻腾着烈焰,狂风吹舞着海面,一人多高的海浪不断地冲向蓬莱岛,看上去简直像是排成一列的、燃烧的枪骑兵!

苏秦与王权渚清都看见了,在炽烈的光芒中有一个小小的黑点,那是一艘船,很小很小的一艘船,它经过庞大的蜃楼时,连蜃楼也被这艘船的推进而形成的一人高的狂浪所摇晃。

“抱歉,他来了,我就要走了。”王权渚清笑道。

然后他便以常人难以想象的速度下山并奔往冰夷渡口,而苏秦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速度完全不亚于王权渚清。

在蓬莱岛,除了鬼谷子以外,没有人知道苏秦有着这样的实力,就连白起与王翦也不知道,不过,在现在这个情况下,苏秦已经不再隐藏自身的实力,他不会逃离蓬莱岛,他要杀死所有的入侵者,就算不能,也要战斗到直至自己战死,这是他对蓬莱的赎罪。

王权渚清与苏秦都以极限的速度冲向冰夷渡口,还不到一分钟,两人便赶到了渡口处。

而那艘在火光中逼近的小船,船头站着一名少年,那强烈到仿佛太阳初升的光芒,就是源于船头挂的灯笼!

少年有着暗蓝色的头发与暗蓝色的双瞳,身穿着暗银色的铠甲,铠甲背后连接着较长的黑色带有暗银花纹的风氅,风氅较大,如同斗篷一样遮住了少年的双手,在少年的头顶上还戴着暗银色的帝王之冠。

苏秦看见了少年,少年仿佛透过诸天万界在跟他对视,傲世屹立。

像是……一尊天帝!

“苦海舟,长明灯,一看就知道是你来了,小钦。”王权渚清淡笑道。

而苏秦却目光如电,看着少年,自身也腾起一股莫名的气势!

“远胜圣人,当为天帝。”苏秦判断出了对方的实力,握紧龙渊剑的力又加重了几分。

“【审判庭】逆位十二星之一,水瓶宫,钦天帝。”少年冷漠地说,他的周围,一股恐怖的气息弥漫在天地之间,就算是圣人来到这里也要叩拜下去!

苏秦感觉到少年身上恐怖的气息,自身忍不住颤抖着,苏秦甚至已经预见了自己的死亡。

“蓬莱岛,扶风书院,苏秦!”苏秦紧咬牙关,嘴角甚至出现了血迹,他不会认输的,此时此刻,他即是蓬莱!

左手还魂,右手龙渊。

烟起!剑鸣!钟响!镇魂之曲!

苏秦在扶风书院的东皇钟响起之时,他跃向火光翻卷的大海,龙渊剑划着凄冷的弧线,落向钦天帝和他的苦海舟。

这一刻,王权渚清在一旁撑伞抬头,发出了嘲讽的笑声。

而被称为钦天帝的少年淡漠地看着苏秦,在下一个瞬间,这个孤独的世界之中,烟散,剑断,寂静。

还有的,就只有半跪在地、低垂着头的玄衣少年,和那龙神殿中绽放的碧绿色光芒。

从此这个世界,再无蓬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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