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离打算施法自救起,就明了将会承载多严重的后果,恰如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轮回间必患得患失。
他能极度清晰地感受到肉体各个角落环节内向脑海传输的怠倦讯息,近乎衰萎,好比久别甘霖的荒漠戈壁,迫不及待索要滋补。
真是……若非性命攸关,叶离心底也是千百个不愿,毕竟后遗症导致的暗疾极难痊愈,正如此刻的他行将就木,轻易任人鱼肉。
但此刀亦为至宝!虽卖相丑陋,可神异非常,使得叶离经常怀疑,母亲的来历是否就如她所说的那么简单,不然,父亲的死怎又会牵掣到诸多名门望族、巨擘道宗?
不知青玉又是否无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愁念似墨汁于心间化开,无法抑制,叶离几有束手无策之感。
他自然而然摸向腰间佩刀处,却吓得疼痛不顾,状似毫无异样地跳了起来!
刀呢?!叶离惊慌不已,无视骤然激剧的动作所带来的猛咳,咬牙掀开帘帷,迎着天光挪步走出。
夕阳西下,余晖落在垂头钻出车厢的叶离身上,他衣衫已被调换,受到清洗的面容干净憔悴,宛若重病初愈的人。
叶离扫视四周,只见庞大的车队停驻在湛湛河畔,豪奴婢女,或扎营篝火,或淘米汲水,各司其职,有条不紊,更有披甲武装的侍卫逡巡戒备,让他一凛。
主人定非富即贵!
叶离俯身扒拉着车辕,谨慎地下车,刚行数步,便有几名侍卫围了上来,横眉立目,意图不善。
“你身份不明,小姐令我等好生管控,不得你离开马车一步。”一名侍卫朗声道。
叶离急急咳嗽几声,才缓缓道:“并非我蔑视主人安排,盖因叶某浮家泛宅,除常年伴边之刀外已无他物,还请各位上禀小姐,赐还叶某之刀。”同时驱动枯涸的丹田,神念外放,攫取周遭灵气,洗练肉身内外,温养经脉,最后汇集在丹田。
倒不是叶离情愿寻衅滋事,只因此刻的状况就连痴傻之人都能品出奇怪,乃典型的巧取豪夺。
抢别人可以!抢我就不行!哪怕面容憔悴近菜色,筑基气息虚弱等无,其人飘摇欲坠,但刹那,叶离的气势节节攀升,当映现在众人眼内时,大有擎天撑地、不可匹敌之感。
侍卫们亦非庸手,深知若待后发制人,必因“势”被锁定而掣肘,即刻落败,登时异口同声道:“得罪了!”
霎时,金铁交鸣之声铮铮,灵气纵横,各种杀招随着兵器出击大放异彩,不留余力。他们也是修士!
叶离双目微眯,眼瞳里似有光华流转,虽然他暂时做不到全力以赴,可侍卫们在自己的精神刀势笼罩下已是噤若寒蝉,饶欲先发制人,同样乃雕虫小技!
铁剑横挥,阔刀劈斩,长枪猛刺,大斧抡圆…周身刀光剑影,叶离却似闲庭信步,闪展腾挪,如娥女曼舞,姿态高雅地闯过绝地,站定。
噗通之声突然不绝于耳,叶离猛地咳嗽,嘴角鲜血溢出,一一击昏这些侍卫,以他现下的状况依然堪称极度勉强。
“何必呢?”叶离空留叹息:“咳咳!”
此地的喧闹动静引得四周的人们纷纷注视,无不神色紧张,怯意了然,看着叶离霍然撕心裂肺地俯身咳嗽着,却没一人胆敢以身试法,擒拿。
在场大多侍卫都是修士,能陪护李令月,定非资质驽钝,亦有杀戮磨练,勇决胆气傍边,不惧常人。
侍卫们能看出叶离招式间,毫无灵力波动,面对倾尽全力的术法,却浑然无睹,身法舒徐似闲庭信步,掌刀削戳锋芒毕露,以完全凡俗的方式败尽修士!
阴影里观望的侍卫首领瞳孔猛缩,猛地拔出鞘中宝刀,欲一鼓作气上前结果掉叶离。毕竟今夜之事,不可出现变数!
这次试探——完败!
侍卫首领目中乍现奸诈之芒,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你力以难继之刻,拿何抵挡?他也已找好了借口——不知好歹、身份未明、难辨正邪!
侍卫首领冲出晦暗,宝刀挥出,贼喊捉贼般地厉声暴喝道:“伤我兄弟,逆李家尊严,死!看招…炎阳!”丝丝火焰自宝刀上溅射而出,刀身通体似被日光笼罩,温度炙热,无物不燃!
余晖若雾,晚霞桃红,利器入肉声咕咕噜噜。
宝刀倒耀如血夕阳,辉煌灿烂,以玄妙莫测的轨迹由下而上,大有上决青冥之不可阻挡的感觉,应刀而落的……是一只断掌!拿着刀的断掌!
叶离姿态闲定地错开侍卫首领舞刀的路线,以巧破力,用拾来的武器反将一军,至始至终,轻描淡写。
居然没有能看清他拾刀逆袭的细节,只感一刹,形势陡转。
血液飞溅,顷刻,凄厉锐尖的哀嚎不断涌现,侍卫首领捂着断腕截面疼地摔倒,拍地狂叫,似得了失心疯。他身下,鲜血汩汩,横流不止,若再不予以治疗,将会贫血而死。
“你想杀我?!”叶离刀收至身侧,墨色纯粹的眼眸中,寒芒愈发浓郁,直欲择人而噬——妄图威胁他的一切,都已成为刀下亡魂!
叶离能放过对他全力出手,但是态度模棱两可的侍卫们,而从侍卫首领骨骼内外散发的敏感杀意,再到目的毕露,使得叶离无法释怀,哪怕车队另有主人,都不再是他的阻碍。
杀我想杀之人,谁人敢挡?!
脚步轻迈,暗合自然,凝势于无形,侍卫首领似被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力所压,竟连头都抬不起来,只能趴地抻着脖子仰望,状如王八。
他也是老牌的筑基初期,实力不弱,足以自傲常人之前,但其眼界内,叶离愈发显得雄伟颀长,面无怜悯,仿佛魔神在世,视众生为鱼肉,皆是草芥。
叶离于侍卫首领头前驻足,倒握刀柄,高高举起,动作缓慢而优美,在场之人却没有任何欣赏的眼光,有的只是恐骇、颤栗!概莫能外,哪怕此景已算犯法,可没人妄动!
有什么冤言怨语,跟阎王诉苦去吧!
“不要!”“少侠住手!”
杀猪般的尖声厉啸与脆如黄鹂般的清喝齐齐响起,使得叶离嘴角浮现冷笑:作壁上观已久,正主终于出现了么?
无论如何,也挡不住他的脚步!五指舒张,刀已脱落!此举是肆意妄为,更是目中无人!
青衣丫鬟被唬得怔愣,叶离的反应根本不按套路出牌,横行无忌,让其刹那火冒三丈,高声叱责道:“大胆!卑鄙小人!”
然而榕儿的修为却无隔空摄物的那份火候,饶是怒喝开口,也难以回天,只能任由刀垂直落地、插陷。
“噗哧”,状如利器入肉的动静,鲜血飙射,似降临修罗血场,而事出反常的则是,侍卫首领却叫的愈发歇斯底里,死去活来,并没一命呜呼。
“不要啊!我不要死!啊啊啊!通啊!不要死啊!”侍卫首领双掌深深嵌入泥地,身子扭动如蟒蛇,闹腾的更加剧烈,似忍受不了极致的痛苦。
叶离背负双手,洒然之姿尽显,将正脸彻底隐于背光的阴影里,不紧不慢行至榕儿面前,和善露笑,彬彬有礼:“不知主人有何吩咐?”
笑容如风拂春水,暖融万端,使得榕儿恼羞成怒,正待巧言恐吓叶离无礼僭越、无故杀人,却蓦然因侍卫首领而寒蝉若噤。
“不!我死了吗?我死了吗?我没死?!啊啊!我的耳朵!!”
侍卫首领紧捂右耳,放开嗓子凄厉嚎叫,手掩处,血似潺潺溪流淌过鹅卵,生生不息,他的下体散发出股股骚臭的味道,想是劫后余生,激动忘我。
“你…!”榕儿欲言又止,可设身处地,她也能亲验侍卫首领的心境,再则叶离此刻给予她深不可测、做事超乎意料之感,非自己易与,于是急转直下,恨恨道:“我家小姐有请!”
小姐聪慧机智,定叫你伏首认罪!
“噢?”叶离明知故疑,抱歉一礼,似乎受宠若惊地道:“原来另有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