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李姑娘在房间里发了好大脾气……”小果见二殿下回府,立即禀告,“刚才宫里来人,宣旨说将灵安公主下嫁给墨云公子。”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我去看看她。”淮安眉头紧锁,满怀急切,十分关系。
小果并未退下,眉头微皱,欲言又止,又只是说到,“殿下,我还是跟着您吧!”
淮安一惊,只是暗自感叹,小果虽只是普通婢女,但无论是心智还是其他,都非常人能比,她将一切看得万分清楚。
比如若颁与墨云并不显山露水的情意,比如若颁会迁怒于自己,未能让阻止赐婚。
“你吩咐下去让人去给我准备热水,等我回房便沐浴更衣。”淮安说完便直向若颁房间走去。
“啪…”一声清脆的瓷瓶破裂,淮安心头一惊,她虽知若颁定会百般伤心,只是也未曾预料到她会毫不掩饰,即使如今身在康府。
淮安按了按太阳穴,想缓解此刻的头痛,再去安慰劝解若颁。只是此事无论换成各种说法,都无法改变墨云与刘尔雅婚配的事实。
罢了,既然无法,走一步算一步也就算得上是个法子了。
“安姐姐!”
见淮安推开门,若颁如同见到救命稻草,踩着满地的瓷器碎片与散落的纸张,直直的跑向淮安,此刻若颁已经哭成了泪人儿,双眼已经通红微肿。
若颁急切的抓住淮安的手臂,“安姐姐,帮帮我们。除了你,没有人能够帮我们了!”
“圣上赐婚……”淮安却只能皱眉,低声细语,却也是百般无奈。
若颁恍若失神,突然大声说到,“她是你长姐!你去求她,她怎会不肯!”说着,她松开本是紧抓的手臂,微微向后退一步。只漠然准备跪下,却被淮安立马扶住。
“你这是做什么!”淮安既心疼又惊讶。
若颁抹去脸上的泪痕,强扯出嘴角丝丝微笑,“殿下,我已经别无他法了!您是二殿下,是圣上的亲妹妹,您一定有办法的!我与墨云情投意合,怎能任凭那刘氏横插进来!”
任凭淮安再不愿去想,也能体味到若颁言语中的怨气与生疏。她以前何时称过自己为殿下!
淮安只得苦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今日国喜,百官皆在。圣上乃新帝,我若强求,圣上威严何在,颜面何在?只是此事须得从长计议,不得过于莽撞。”
听到此处,若颁才缓缓安静下来。突然,她似想到什么,忽然咋起,“不,你不会帮我的!”
若颁猛的一下推开淮安,好在淮安并非弱不经风之人,并未不慎摔倒,不然满地瓷器碎片,受伤不可避免。
见淮安差点摔倒,若颁眼眸一紧下意识便伸手想去拉住。见她自己已经稳住,那一丝关心也就消失了。
“灵安公主赐婚墨云,谁最为得力?是康世东!”若颁瞪大眼,“圣上怎会突然给墨云指婚,细想来只有一个缘由。圣上是想提拔康世东,给他荣华与地位……这一切都是你的长姐为你的打算!”
“康世东想来也不曾在乎那份虚名,况且我已贵为二殿下,又怎会在乎他有无官职呢?”淮安上前一步,抬起手擦掉若颁脸颊上的泪水,心疼说道,“圣上只是下旨赐婚,又没有让两人举案齐眉。你就算是以妾侍身份嫁与墨云,只要他心里只有你,又有何妨呢?说到底只不过是好吃好喝侯着刘尔雅罢了,你与墨云实质上依旧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呀。”
若颁微微别过去脸,让淮安的手有些尴尬的停在了半空,只得收回。
“你何须用一生一世一双人来刺我的心!我向来忠贞,也容不得刘氏挡在我与墨云中间。”若颁冷眼,只瞟了淮安,忽的带着讽刺滋味说到,“我始终学不会安姐姐移情别恋的手段,刚刚背叛杜公子就能投奔到康公子怀中。”
“你是魔怔了,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淮安甚为恼怒,而更多的,是心寒。大半年过去了,没有人在自己面前提起过杜一卡,以及那段往事。
她岂又不知那是自己心中最大的伤疤,最为惨痛的回忆。而此刻,这道伤疤被自己最为信任之人在此种情况之下惨痛掀开。
若颁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顿时呆住了,张了张嘴,最后却也没有再说话。
淮安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指甲已然紧紧掐入手掌,“小果,李姑娘身体不适,带她回殿下府休养。”
一直候在门外的小果立马进入房间,对满地狼藉熟视无睹,对着若颁微微一拜,“李姑娘,请。”
待小果吩咐下去让若颁回府已经许久,淮安依旧站在那里失神。
心痛,更多的,是心寒。
淡淡的月光洒在地上,倒也柔和,只是此刻淮安的头却是疼痛不已。
淮安在现代时看了太多的电视剧和小说,最害怕的便是本为亲近之人一步一步走向陌生或者对立。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实在是过于复杂,可坚不可摧,可脆弱不堪。只是若那脆弱的情节放置到自己身上,多少难以让人接受。
“小果,与我进宫一趟。”淮安转身向外走去,小果却扑通一声跪下,“殿下三思!”
淮安本就心烦意乱,于是不快的说到,“你有话便说。”
“圣上赐婚必有缘由,殿下若一时急切也于事无补。更何况,刘将军与康公子关系密切,若让灵安公主难堪,那康公子……”小果跪在地上,头也未抬,倒也坚决。
淮安心惊,果然。
皇室之人,尤其是圣上继位不过大半年,需要巩固自己的权利。而康世东身为大将军康复的遗子,身后跟随着以刘将军为首的几位赫赫有名的将军,这便是兵权。
圣上没有理由不去防范,更何况,康世东将与夏朝二殿下江淮安结为夫妻,地位更加高贵。若那时康世东即拥有兵权又有至高地位,才是真正的可怕了。
刘尔雅被三皇子官扬退婚,官扬转而成为了夏朝圣上的夫君,这无论是对刘尔雅还是刘将军,无疑是莫大的耻辱。
此时,圣上赐婚灵安公主,并且是赐给康世东身边最为亲近之人,也算是隆恩。
圣上赐婚如今全朝皆知,若此刻百般阻饶,只怕刘将军心中的那道坎,是会深深的横在他与康世东之间了。
如此细想,淮安居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主上,二殿下近日一直在往刘府走动。”暗卫只禀告着圣上想知道的所有信息,依旧是低着头不曾正视圣上。
淮月嘴角微微上扬,如同自言自语,“的确找到了唯一的突破口,可惜……”继而又顿了一顿,转而对其说到,“清林暴毙,你们可查出什么了?”
“首领突然暴毙,必定是触到了某些人的痛处,也正是如此,也不算无迹可寻。”
圣上江淮月端起茶杯,品了一口,又放下,“暗卫身为皇室的一把尖刀,必然不能让刀刃受挫。清林留下来的事,自然有人接手,你们好生配合就是。”
“是。”暗卫低头弓腰退下。
“圣上,君上已在殿外侯了一柱香的时候。”贴身宫女这才走进内殿禀告。
因圣上吩咐过,此刻无论何人来都不能打扰。只是君上乃是圣上新婚的夫君,地位不同一般,固只得进来通报一声。
圣上一摆手,“朕此刻有要事,让他先回长生殿,朕随后再去。”
宫女低头退下,没看见屏风后的一道黑衣人影缓缓走出,跪下一拜,“主上。”
“清林死了。”圣上头也未抬,观摩着身前的棋局。此棋局乃是夏朝有名的国手局,私底下淮月也常一人双手黑白棋子对弈。
棋局之上,棋子错落,怕是有人一不小心晃了神,认错了敌我,怕是会吃大亏。
那人身躯微晃动,却也即刻镇定下来,“属下已经知晓。”
“身为暗卫是不能有葬礼,可惜你是他最为得意的弟子,都不能为他送行。”圣上缓缓落下黑色棋子。
“属下身为暗卫,除了对圣上的忠心,不会有任何其他的感情。”
圣上又拿起白子,缓缓落下,“以后你便是暗卫首领,可不能辜负朕对你的厚望。”
“属下遵命。”
“还有一事问你。”圣上扬起眼,盯着跪在地上之人问道,“灵安公主的婚事……”
“属下……属下并无异议。”
“那好,你知道该如何做。你退下吧,朕有些乏了。”圣上闭着眼,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清林的死与康世东脱不了干系,只是不知清林到底查到了什么。总之朝中绝对有康世东的眼线和势力,这是圣上因清林之死而明确知晓的。
淮月在心底叹了一口气,自己谋划许久,想在安儿与康世东大婚之前便了结了康世东,可惜下毒之事败露,怕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了。
大局面前,儿女私情显得过于渺小,想必最后安儿就算得知这一切,也不会真正对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恨之入骨。
帝王之路,便是血淋淋的,江淮月始终都知道,手足之情,在风云际会的朝野,显得有些幼稚可笑。
就算她再疼惜妹妹江淮安,却也不得不利用她,借她来稳住康世东,再借她毁掉康世东。
“二殿下,其实你不用如此奉承我。”刘尔雅苦笑,“这并非我能做主。”
淮安有些急切,拉开龙安酒楼的帘布,指着楼下几位正在谈笑风生的年轻男子,“安都比墨云有才有貌的男子多的是。更何况,天下之大,乐趣无穷,游山玩水,浪迹江湖,何尝不是乐事,你何必固执得只想嫁人呢?”
见刘尔雅没有反应,于是淮安语重心长的说到,“退一万步而言,人生漫长,若没有感情支撑,又如何能白头偕老。你身为刘家嫡女,又贵为灵安公主,何愁找不到如意郎君……”
刘尔雅只听着,目光投向远处,“以前,我很讨厌你。”
“什么?”淮安一惊,却不知她为何突然说这话。
只见刘尔雅退回到隔间,得体的坐下,倒了一杯酒,“你大病一场已然忘记以前,不过就算没有,你只怕也不会记得那些琐碎的小事。”
她举袖掩口,喝了一杯酒,后又倒了一杯。刘尔雅端起酒杯,似仔细打量着酒杯上精秀的花纹,“那时你我不过是几岁的顽童,在同一师傅门下受教。你贵为二殿下,寻常小孩总愿与你亲近,可你身份高贵,却也不屑与她们来往。而我却不同,我爹常年在外,虽是将军,却也抵不过在朝之中更能体会先圣上心意善于奉承的臣子,于是我的处境便有些尴尬。”
“小姑娘家怎会没有几个同行的好友,只是与她们一起我总担心有哪里做得不妥让她们不高兴。若是有一日她们少与我玩笑几句,我便觉得似乎被可惜冷落了。”
“我一直在讨好所有人,想让她们觉着我为人不错,能将我当做知心密友。可是无论我怎么做,依旧是徒劳。”
“越是卑躬屈膝,旁人越是理所当然的指使你,暗地里还要笑你傻。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得讨好她们。因为,一个人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后来无论是女工还是琴棋书画,我都无比用心。奶娘常劝我不要对自己过于严苛,可是我依旧很是努力。结果她们更不愿与我亲近,说我爱出风头。我才十四岁时,便被称为安都第一才女,我甚是高兴,表面上却依旧装作那些称呼很是无聊。”
“在所有人之中,只有你与我一样,独来独往。你是不屑与他人来往,而我,却是求之而不得。就如同你我初次见面,你夺去我最爱的朱钗,转身玩腻了便丢弃,只是那朱钗是爹送我的礼物,我甚为疼惜。”
“你不屑的东西,往往都是我求之而不得的。我始终觉得不公平,你除了身份比我高贵,我又有哪一点输给你?”
“直到我看到杜公子,看到他的失败,看到你的痛苦不堪,你的心如死灰,我才知道原来你与我一样,都是有着逃不过去的劫难。”
“你近日来常找我,无非是想让我出面退婚。只是这件事情始终不是我能掌控的。圣上的意思,是我不得不嫁。”
江淮安很是认真的听着,听到最后一惊,“怎会,赐婚乃是恩德,又怎会是强迫?”
刘尔雅又倒了第三杯酒,苦笑着喝下,“她是你长姐,自然不会对你用上君王手段,而对我,她可从未手软。”
只见她拿出荷包,从中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张,放在了淮安面前的桌子之上。
淮安疑迟了几秒,倒也拿起打开看了。
一时间,龙安酒楼隔间里的两人,都无话。只是沉默着,喝着酒。
“对不起。”淮安皱眉,只得低声说了这样一句。
刘尔雅苦笑着拿回书信,小心翼翼藏回荷包,“只不过是一颗棋子罢了,不能责怪下棋之人,更不会责怪于你。”
“只是你与墨云并没有情分。更何况,墨云心中已经有人。”淮安皱眉。
“圣上只让我与墨云成婚,也没有说他不能纳妾。那位姑娘以妾侍身份陪在墨云身边,我定不会碍着他们的,这一点你放心。”刘尔雅温和一笑,“你便不要去管这些琐事,随康公子离安都远远的,才最好。”
“为何如此说?”
刘尔雅眼眸一沉,微微一笑,“康公子一直都是圣上的心头大患。圣上刚刚继位,为何让你离开安都,只不过是牵制康公子,怕他有所行动罢了。如今圣上地位稳固,康公子就危险了。”
说完,她盈盈一拜,“时候不早,先行告退。只愿殿下好生思量我说的话。”
江淮安继续留在隔间里,眺望着窗外的飘落枯叶,已是寒风阵阵了么?她太阳穴微微紧绷疼痛,眉头紧锁。
长姐真的要对康世东下手么,而康世东真的没有一丝反叛之心么。若事情发展到不可控的局面,自己将何去何从。
“当真?”
官扬只一笑,左手已经不知不觉挽上了江淮月的腰间,“你是我娘子,身为夫君怎会骗你呢。”
江淮月眉头一皱,伸手打掉了腰间的那只手,“你我不过交易,无需这样亲近。”
官扬的脸色积极黑了下来,瞪着眼咬牙切齿,“娘子你也实在是太不解风情了,你可听说过婚后恋爱?”
“你从哪来听来的这些胡言乱语?”淮月的确从未听过这新鲜词语,何为恋爱?
“一位故人罢了,你若有兴趣,有机会你们可以秉烛畅谈,娘子你一定会喜欢那位故人,她可谓是奇思妙想第一人。”官扬继续不死心的,悄悄的挽上了江淮月的腰。
江淮月不得不白了他一眼,也就任由官扬的手在自己的腰间放肆。她此刻打算的,是让何人去寻那宝物。
毕竟无涯深渊毒物甚多,地势奇特,实在是令人止步。由于无涯深渊的阻隔,满国与东华帝国没有疆土领域相邻,所以两个强国之间百年无大的战事。
唯一的突破口,是处于无涯深渊最为薄弱的夏,它连接着东华与满。
因无涯深渊,夏的地域不能扩张。也正由于无涯深渊,其他两个强国也不敢贸然强然出兵。
三十年前,满国君王正值盛年,狂野之心意欲吞并夏,以此突破,攻击东华帝国。
结果却也不了了之。
由此可见,无涯深渊,绝对是最为恐怖的地方。
所以江淮月才不得不犹豫。但是,若真能寻得传说中的宝物,将是夏之福气。国运如何,便可托付。
“去无涯深渊切不可莽撞,首先得去派人寻到老夫子,有他相助,机会便多了几分。”官扬偶有正经之时,却也是一语中地。
“老夫子神出鬼没,谁能寻得到他?”江淮月皱眉。
官扬一笑,“几月前,康世东不正是因寻到了老夫子才医好腿疾么。更何况,如今康世东为二品,位高权重,若让他们留在朝中,怕是有所不妥。”说着又挑了一挑淮月的下巴,“夫君如此为你打算,你又该如何谢我?”
江淮月微微别过去头,“即是夫妻,何谈谢字呢?”
“娘子你终于开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