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爷”将子弹朝李沐佳面前晃了晃,好似在表面手术的成功,“叮咚”一声子弹被丢掉进了一个废弃的铁罐,李沐佳还在疼痛当中。
“按说你们都可以自己处理伤口的,情报局没有教给你们急救吗?万一你们在战时受伤怎么办,还等着那帮子坐办公室的人想法设法天马行空没有眉头的营救你。”“八爷”又开始准备清洗伤口的棉花,并把不用的物品逐一丢弃。
“没有全套的治疗设备,如果没碰到拉西瓜的叔叔,我可能会自己找家诊所买点东西自己治疗了呢!”李沐佳现在感觉略微有些轻松了,麻烦去除了,但是他考虑也许自己给自己动手术的话可能比现在少受罪。
“我们大哥确实是可以帮助人,但是总是给自己人找麻烦。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去往军区的列车上,我们俩当时年轻气盛,为了挨着窗户的座位还打了一架,我们都喜欢坐在窗户边上看窗外的风景,当时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完全的好奇与莫名的期望。可惜老天不给力,下了一路上的大雨,窗户上全是刮来的雨水,大哥打赢了这场仗,在众人的羡慕眼光之下坐在了窗户边上看了一路的水花。而我坐在了挨着过道的地方与女列车员搭讪了一路。”
“看来打架赢了也不定能是件好事,赢了的不可能一手撑天,输了未必就会一直不顺利不好下去。”
“对啊,就像那场持久的战争一样,他们宣称是赢了最后的战争,把我们的军队打得落花流水,可是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国家死的人数是我们的两倍,从个人家庭角度考虑他们就是输了,他们使更多地人失去了丈夫、爸爸、儿子,他们战时是军队的炮灰,在家里可是顶梁柱,家里的壮男没了那这个家庭乃至这个家族可能就此淹没了。”“八爷”在怀念自己故去的战友,同时也为敌方国家战士的逝去表示缅怀之感,人到了一定的年岁,喜欢怀旧,渴望生存。
“战争就是摧残人的,不管谁输谁赢。”李沐佳觉得很多事情没有绝对的错与绝对的对,有些事情是双刃剑,有好有坏。
“十年战争,我的整个青春泡在了炮火连天的岁月,睁开眼睛就是满眼各种受伤的苟延残喘的病人,闭上眼睛耳边就是炮弹轰隆隆的震耳欲聋,彻夜难以入睡,整日就如同机器一般吃了睡,睡了吃,剩下的时间就是玩命做手术。别人可能觉着这人牛逼烘的,说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命硬。可是我自己知道,那种经历是经历过的人再也不想经历的,是一种比死还难受的感觉。”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你们也活着回来了,又能回归正常的生活了。”
“咳,还好还活着,虽然腿有点残疾。”
“腿怎么残疾的?”李沐佳感觉问的唐突,但是还是想知道答案。
“一次在前线给一个人做缝补手术,那人胸部被迫击炮弹打的稀巴烂,全身都看不见完整的皮肤了,满身是血渍和烂肉,送到我这里,我当时都慌张了,感觉救不活他了。结果阵地被攻破了,临时搭建的医院被几个炮筒子连续射击,我当时护着他,我的脸贴在他肉糊糊的胸上,我可以听到他的心跳,他喘着粗气,感觉像是空气中氧气不够他需要大口呼吸才能吸收得到足够的氧气,那是对生的极度渴望,我保护住了他没有被再次伤到,但是可惜的是我没能救活他,一个炮弹在我们俩边上爆炸,我的腿被弹渣伤到了神经,还有骨头错位,留下来后遗症。”“八爷”的话语中没有对自己的腿瘸感到遗憾,反而是后悔没有帮助到那个人。
“那是你也没有办法,人的生命在战争面前很脆弱,说没有就没有了,神仙也救不了他。”李沐佳知道对于这种遗憾已经无法避免,只能劝“八爷”不要过度悲伤。
“是啊,后来虽然救治了很多的人,也无法平息我内心对这个人的遗憾,他也是上有父母下有妻女的人,不知道他们的家人以后如何生活下去。”李沐佳可以看到“八爷”的手在不停的抖动,“八爷”也盯着自己的手陷入了沉思,也许是想起当日的无能为力了吧。
“不好意思,我的酒精又没有了。”“八爷”回过头了向李沐佳说道,口气带着深深的歉意。
“连酒都没有了吗?”李沐佳还带着些许的期望。
“酒现在假的太多了,而且酒精浓度不够高,杀菌消毒效果不够好,我还有个好的存货,不知道能不能用?”
“什么存货?”李沐佳想到了百年酒窖珍藏的好酒,没准既能治病又捎带手喝点解解乏。
“碘酒。”“八爷”拿起一个里面装有黑色液体的罐子晃了晃,神情像是发现了百年酒窖的喜悦。
“那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李沐佳现在只想静静的躺一会,碘酒啊,那种洒在伤口的感觉简直就如刮骨疗伤啊,“八爷”你确定是来救我不是耍我的。
“要杀你何必费劲巴拉的救你,一句话,用不用,大家时间都很紧张。”“八爷”像是有重要的事情去办,给李沐佳的感觉就是你要是不用,我就忙别的去了,你丫自己想办法吧,事多了爷还不伺候了呢。
“整吧,慢点。”
“好的。”“八爷”拿过一瓶碘酒朝李沐佳走来,而李沐佳现在就有种视死如归的死马当活马医的爱咋整就咋整的放弃治疗的冲动。
“八爷”扶正李沐佳的伤腿,将碘酒对准了伤口倒了下去。
娘的,“啊”,尽管李沐佳有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疼痛的力道灼痛了自己的神经,“八爷”的感觉就是李沐佳在不停的抽搐。
碘酒倒完,”八爷”放下瓶子拿起棉花擦着,擦的均匀后放下腿,转身走向了那个破桌子。
“下面最后一道鬼门关,把你的伤口缝上。”“八爷”在铁质盘子上准备着,拿出来针线。
“吼,你还有针线呢,我还以为你会忘掉拿针和线呢!”李沐佳心里有些庆幸。
“不过线不够长,我可能得用点平时缝衣服的线。”“八爷”深情严肃的说道。
“不会吧,我赶得有那么巧吗?”李沐佳不知道这个缺医少药的什么“老军人义务诊所”以前是怎么给人看病的。
“呵呵,开玩笑的,这个够了。”“八爷”的玩笑十足的很冷呢。
“记得当时腿被炸了以后,我被人救了出来,可是当时身边的人全是大老粗,没有人懂得医术,我就把他们喝的酒熬一熬,这样浓度高一点消毒效果好,但是酒精容易挥发所以不太好弄。自己借了针,就是平时用的针,没有找到线,我呢就把衣服撕烂,将衣服上的线取下来,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的伤口缝合好,后来线不太好取出来,我只是把外面的取了出来,里面的就长在了肉里面,当时骨头错位没有及时固定调整所以现在走路一瘸一拐的。因为这我荣立的二等功,根据我的情况来推算能拿到一等功的基本都已经死了,后来退役时我去领取每月的生活补助,一打听说一等功家庭每月可以领到几乎是我们三倍的补助,我当时回家和家里说了一下,权当没事聊一聊。结果儿子神情严肃一本正经的说要是我立了一等功就好了,能领更多地钱,我当时就火了,我说如果我******立了一等功的话可能我就为国捐躯了,那也就没有你们了,领补助的也许就是你们的爷爷奶奶了,少他娘的给老子放无用的臭屁。”“八爷”穿好了线,过来准备缝合。
“孩子们也不知道战争的残酷,他们说的话不能较真。”李沐佳觉得除了“八爷”的腿伤了,他的生活还是十分的有趣和欢乐的。
“无知者无畏啊!”“八爷”摆好了姿势,开始慢慢缝合起来。
“你们的大哥呢,他在服役期间过的好吗?”
“大哥是那种非常有志向和个人想法的人,但是他学历不高,他在军队中敢于直言,他也十分的风趣幽默,他以前的站姿不是太好,屁股有点后翘,这样站队的时候屁股就特别的突出,有次早上营长训话,转了一圈后发现他那翘翘的屁股。于是问他李大国,为什么你的屁股那么靠后,我大哥李大国当时就是身体一挺,回答道,营长,屁股本来就是长在后面的。”
“哈哈。”“八爷”和李沐佳都笑了起来。
“那这样的话,他仕途应该挺顺的,这样的人往往情商比较高,是适合在军队生活的。”
“我大哥聪明才智是无人可比的,但是嘴上不饶人,特别正直,看见不平的事就愿意参与参与,什么话都敢说,你看现在他都愿意扶住老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八爷”说着话手里的活还不停息。
“那你们当时就没有劝劝他?让他少说话。”
“劝了,他不听啊。好在当时军队还有些正气,大哥一路也是被有志的人士提拔,从副班长到班长,一直提到了代排长的位置上,但是大哥的学历不高,提完代排长以后军队规定干部不能再从基层提拔,干部必须是从军校毕业的,我大哥当时想考军校,但是很难,于是他就选择了光荣退役。”
“那退役后应该会安置啊?”
“对啊,他安置到一个挺牛逼的单位,不过那个单位后来倒闭了,我大哥也就下岗了,唉,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任凭你有多大的本事,没有足够广阔的天空去飞翔你注定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家禽而不是雄鹰。”“八爷”很为大哥惋惜。
“无论人生是经历大风大浪后成就卓越的功绩,还是在平平淡淡中过的心里舒服坦然,等到老了你就会发现,金钱啊名声啊不过是身外之物,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只要是自己真心的努力过,没有虚度人生,干了自己想干的事情,那就是英雄,您和您的大哥都是人生的不屈英雄。”
“好的,你的伤口缝合好了,过一周就可以拆除了,看看我的手艺还可以吧!我也就是赶上了个战乱的时代,我什么都没有做,我大哥才是真英雄。”“八爷”将李沐佳的腿放下,李沐佳探起身查看,伤口上的线缝的整整齐齐,就像缝纫机打得一般,除了没有酒精老头的手艺确实不错。
“说说你的故事吧,英雄。”“八爷”拿起一个湿手巾擦手。
“英雄?”。李沐佳对这个称呼不太习惯。
“对啊,我大哥不会看错的,大哥拿命在玉米地里救的人不可能是个恶贯满盈的逃犯,而且你是被职业杀手追击,那么肯定就是身负正义使命的避难之人。”“八爷”的推理很有一套,看来军队生活没有白过。
“好吧,相比你们轰轰烈烈的一生来说我的经历就是九牛一毛的那一根毛发的十几分之一。我以前在情报局工作,因为太过于疲倦打打杀杀和没有尽头的任务,我选择了退役,我以为可以就此过上简简单单我和我未婚妻的二人生活。我回来以后我的未婚妻被人绑架了一次。”
“哦,为什么?那你妻子现在在哪里?”“八爷”坐在破旧的凳子上,好像对李沐佳的故事很感兴趣。
“绑架我妻子的人是一帮雇佣兵,我不知道是谁雇人来杀我。我现在亡命天涯,就是为了躲避他们。”
“哦,那你够惨的。那你未婚妻……”“八爷”很是为李沐佳感到忧心。
“哦,她还好,她现在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
“那就好,看你的情况就是来复仇的了。”
“算是吧!”
“但是你可以选择逃避,远离他们。”
“我无法避开,他们神通广大,也许一次被路上的摄影头拍摄到,也许一次用银行卡消费买个牙膏之类的小东西就能让他们知道你现在躲在哪里!我知道一旦他们认为你具有威胁性那么你就只能等着被干掉,如果这次没有被干掉,不用担心会有第二波第三波的袭击,他的目的就是彻底消灭你彻底的除去你这个隐患。在退役之前我接受过一个叫做情报局总监室的质询,提问的问题当然是毫无趣味的,但是最后他们告诉我有几个退休的情报局原雇员都莫名其妙的被杀死了,原因尚不明确。”
“我只能说科技现在真他娘的发达,那你怎么打算的,总不能一直这样躲来躲去的一辈子吧!”
“现在我也没有什么计划,现在走一步算一步吧,还好我现在能掌控住局面,有点主动权。”李沐佳坐了起来,这样聊起天来更舒服些。
“你一个人?”
“对。”
“佩服啊,但是你知道吗,单枪匹马闯江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你需要帮手,你对抗的雇佣兵集团不知道有多少人,所以,年轻人,你不能一个人去战斗。”
“呃,我也知道我一个人完成不了,我想总会有像我这样的人,受不了无尽的无端迫害而奋起反抗争取自由,幸运的话我们也许会在逃亡的路上可以相遇然后为了生存和信仰并肩作战,毕竟敌人的敌人永远是战友。”
“很久以前我就认为像被迫害之类的事情只会发生在生活条件不好,科技不够进步的过去,想想现在科技那么发达,人的生命十分宝贵,还有那么多报刊杂志,每个人的意识都是那么的强烈,人人平等,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八爷”也为这种迫害感到忧心忡忡起来,看来江湖还不是风平浪静。
“不知道。”李沐佳觉得老头说的和自己的经历没有关系。
“也许我可以帮你一把,年轻人。”看来老头可以从方方面面帮助到李沐佳。
“哦,谢谢,虽然你很好,但是我想这种疲于奔命的活还是年轻人来干吧!”李沐佳以为老头想跟他一起干呢,他担心“八爷”腿脚不利索会发生意外。
“什么?哦,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给你介绍一个合作伙伴。”
“谁?”李沐佳没想到这种掉脑袋的事情还能找到合伙人,他觉得老头可能没听明白他到底是干啥的,所以着急的给他找帮手。
“我的儿子。”“八爷”淡定的说道。
“你确定他愿意干这种出力不讨好而且随时可能丧命的工作?”李沐佳觉得刚才听到老头介绍自己的儿子给自己一定是幻觉。
“他现在也非常的闲,应该说闲到自己爆炸了都快要,所以我得给他找点事情干。”“八爷”看来很关心自己的儿子。
“那他以前是干什么的,闲也不能让他跟着我去玩命啊!”李沐佳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给你说呢,我的儿子……以前是空军的教练官,是非常非常有前途的,但是和你一样在最辉煌的阶段选择了退役……嗯,就这样退役了,我都替他感到遗憾。”“八爷”说的吞吞吐吐,更勾起了李沐佳的好奇。
“为什么?太可惜了。”
“呃,嗯,是这样的,以此执行带领新兵空降跳伞任务的时候,有个新兵没有及时撑开降落伞,摔死了……”
“我的天,那他就选择了退役。”
“对啊,他觉得对不起那个死去的战友,他没能训练好他。其实责任也不全在他,后来调查发现,是降落伞质量不达标不合格,所以不能在该打开的时候打开,但是我儿子认为他也有责任,没能每个检查新兵的装备。我的儿子被降为普通士兵,负责生活后勤方面,就是打打杂进点生活日用品和伙食,他自己觉得呆着也没有什么意思,而且老在军营里面就会一直想那件事情,自己心里更难受。所以就选择了退役。”
“也不能太多自责了,毕竟那件事情也不是他能控制的。那他现在……”
“他现在……在卖西瓜。”“八爷”说的垂头丧气,仿佛卖西瓜是件非常低三下四的工作。
“买西瓜?”李沐佳也很惊奇,那么一个年轻有为的人去摆摊卖西瓜实在有些可惜了。
“夏天卖卖西瓜,拿着个大扇子披着一个手巾坐在一个装满西瓜的小摊后面;冬天天寒地冻的还在那里辛苦的坚持。他就是走不出那件事情,他觉得自己卖卖西瓜就不会对别人的性命造成伤害了,可是这样一直下去他就把自己毁了。所以我希望你有机会可以见见他,劝他加入你的行列,也许只有在这种轰轰烈烈性命攸关的激烈斗争中他才能找会自己并实现自己的价值。他需要你这种正能量去激发他对生活的斗志。”
“但是我干的事情确实难以定性,好了的话就是正义反抗邪恶一战成名,失败了就连个整尸首都找不到了。”李沐佳觉得“八爷”是好意,但是还是希望他能想清楚,如果自己干那么成功了失败了都是自己的事情,与他人无关,但是如果有别的人加入,那么成功了还好也许可以留个好名声,那么失败了就是把人往火坑里推。
“他现在那样对自己,跟死了又什么两样,我也是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拯救他的办法了,希望你看在我救你的份上帮帮我,也帮帮你自己。”“八爷”在乞求。
“那好吧,如果有机会的我可以跟他合作一下。”李沐佳想着先应下来,以后怎么办再说,现在自己突然感到一丝丝的温暖,没想到在这条生死未知的路上还有人愿意帮助自己。
“这是地址。”“八爷”在一张纸上写了几个字,递给了李沐佳,“你最好可以见见他,他足智多谋,肯定能给你出谋划策的。”
“石运。”李沐佳念出了“八爷”儿子的名字,“名字很简单帅气。”
“他出生的时候是白天,当时天气好好的,结果他一生出来就满天的乌云,随即就下起了倾盆的大雨,我们后来想儿子可能是生命中多灾多难的,想让他顺风顺水躲过这满天的乌云与生命中的坎坷,所以起了‘运’字,云下面是一条乘风破浪不怕雨打风吹的船,帮他渡过生命中的磕磕绊绊。”
“嗯,却是有点坎坷。”
“他很高,很壮士,因为当兵身体很魁梧,脸有点黑,看着很有安全感,我一直希望他能有一番作为,可是现在……”
“有机会我去找他吧。”看来李沐佳真的要有一个帮手了,他是在帮助无助的老头和失去生活希望的石运,但同时也是在帮助自己。
“谢谢你!”“八爷”面露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