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万俟家大宅的时候万俟染还有点懵。从跟着母亲上了这辆看起来很气派的私家车开始她就云里雾里，现在看到眼前的别墅更是一头雾水。
“妈，我们不回家吗？”带着疑惑的眼神看着妈妈。
万俟清有些心不在焉，听到女儿的话才抬起头来。车已经开进大门，她整了整心绪才开口说道：“这是外公外婆家。”
虽然母亲总是对过去讳莫如深，但是她的言谈举止，还有那一身的气质都骗不了人。万俟染一直知道母亲的家世应该还不错，但是没想到会如此显赫。
“妈……”
“走吧，去见见他们。”万俟清静静地牵起她的手，向大门走去。
家里已经满满都是人，万俟染一眼看见的就是坐在正中的万俟霖。只听见万俟清的声音响起：“这是外公外婆。”
威严的万俟霖身边是温温婉婉的夫人，万俟染缓了缓才慢慢接受了这样的情况，张嘴叫到：“外公、外婆。”
万俟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第一次和小丫头见面，她身上太多他母亲的影子了，只不过看起来性子好像更沉静些。
然后是舅舅舅母，还有弟弟们。
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多亲人。
外婆拉起她的手眼眶红红的都快掉泪了，她初初有些不知所措，但也许是血缘使然，只一会儿功夫便觉得亲近起来。
外公虽然看起来严肃，但眼里流露的关心一点都不少。
外婆是个情绪很外露的人，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自己也很疼爱母亲。眼睛很漂亮，她想自己的容貌多半是遗传自外婆。
舅舅们也都很和善，大舅舅已经结婚，有两个弟弟，大舅母一看就是个职场女性，不过看起来也很温和。
二舅舅和二舅母看起来非常恩爱，也有个弟弟，不过还非常小，将将上幼儿园的样子。
小舅舅呢，今年才三十出头，还没有结婚，看上去是非常温柔的一个人。
这就是自己的亲人。
万俟染的到来无疑给整个家添上了明媚的色彩，所有人好像都开心起来，暂时忘记了万俟清的病情。
一大家人坐在一起吃了饭，连素日严肃的万俟霖都难得露出了一点笑容。
饭后，万俟染和妈妈外婆一起出门，妈妈说是散步，但她知道母亲定是有话要说。
别墅区周围都是一片一片的小树林，天已经完全黑了，周围安安静静，偶尔响起蟋蟀的叫声。万俟染有点不习惯这样安静的环境，而母亲看起来却很安静。
“染染，妈妈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了。”从未见母亲露出如此颓然的神色，这些天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到现在为止才知道这股怪异的感觉来源于什么。
母亲一直是个很要强的人，她再多的力不从心也从未说出口过。
如今又是认回外公外婆又是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些话，不符常态。好像……好像交代后事一般。
“妈，出了什么事你说吧，我坚持得住。”万俟染转身抱住母亲，看着外婆红红的眼眶，这些担心慢慢变成了现实。
“染染，妈妈生病了……”万俟染不敢再问，父亲走得早，自己和母亲相依为命这么多年，早就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得多。虽然母亲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但是父爱的缺失也造成了她在生活中偶尔的敏感多疑。
“妈，你别说了别说了，我们去医院，去医院。”万俟染有些语无伦次起来，一边站着的万俟夫人也上前来摸了摸她的头。
“孩子，以后你们俩就住这，你和你妈妈多陪陪我们。”
这句话几乎判定了万俟清时日无多，万俟染的脑袋都疼起来，疼得她想就地晕过去，那就不用想这么残酷的事情了。
——————
万俟家主宅后面的二层小洋楼改成了医护室，没有人愿意让万俟清在最后的日子里挣扎在医院里。
平日里治疗结束后万俟夫人就陪着她到处走走看看，弟弟们也经常过来，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万俟染却一日比一日更沉下来，母亲的病越发不好，自己偶尔半夜都会一身冷汗地惊醒，成绩开始下滑，情绪也开始不好起来。
万俟染被她妈妈带走的第二天一早沈深就到了她家楼下，以往阳光灿烂的阳台只剩下了吊兰在静静地开着。
然后除了在学校能见到她，她也不回家了。
她家里出事了，出什么事却不知道，万俟染的情绪不好，他不敢轻易去问，但是自从那天以后万俟染除了和于欢偶尔说两句话，连座位都很少离开。
“于欢！”好不容易堵住从厕所回教室的于欢，沈深到底还是忍不住，“小染，她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问了也不开口。”于欢有点闷闷不乐，万俟染本来就不是个多么开朗的人，现在每天更沉默了，“要不你问她试试看？你们现在不是男女朋友吗？”
沈深其实还是心里没底，毕竟他们才刚刚确立这样的关系。
但是脑子里都是这几天万俟染落寞的身影，想想还是决定要找时间问清楚。
沈深是彻底的行动派，下午的下课铃声一响起来，便径直走向万俟染的座位。
作业本上突然多出一只修长的手来，兴许是运动的原因，手指细长得很漂亮。
她认得出是沈深的手。
那些暗恋的时光里也曾和于欢看过他打球，看过他跑步，他手指的线条，小腿的线条，记得很清楚。
她想自己还是很喜欢沈深的，自己不是个热情的人，但是这个男孩从什么时候开始分走了自己仅有的那么一点点感情呢？
是一直拥有的热情感染了她？还是演讲台上他无比认真的神情吸引了她？抑或是放学路上看到路边的垃圾会放进垃圾桶、抚摸路边的流浪猫？
他真的是一个很优秀很善良的人呢。
而自己呢？
从小没有父亲，内向、孤僻。现在连母亲也要失去了。
下课铃响，班里的同学陆陆续续起身，沈深拉起万俟染一路小跑，直跑到空无一人的阶梯教室才停下来。
万俟染气喘吁吁，她向来身体素质不是那么好。
“万俟染，你告诉我出什么事了？嗯？”像是在哄小孩子的声音，低低的，很好听。
而万俟染只是低着头不动。
“我们……我虽然才做了你男朋友，”沈深深呼吸了一口气，“但是我并没有开玩笑，我喜欢你，是认认真真的喜欢，如果你有什么事都放在心里，那男朋友和普通同学又有什么区别？”
万俟染这才抬起头来看他，似乎终于对他的急切有所感觉。
“沈深……”
是不是可以信任这个人？是不是不会离开自己？是不是可以暂时放松一下依靠一下？
“我知道，你性子本来就静，但是这几天我都能够明显感觉到你不对劲，而你却什么都不说，那我到底有什么用？”万俟染的眸子里似乎有那么一丝波动，沈深反而慢慢冷静下来。
万俟染不说，可是心里一定很乱，自己一定要冷静，要给她支撑。
整个教室静悄悄的，两个人靠的太近，近的万俟染能听见沈深的心跳声，快速的，有力的。
是可以依靠一下的吧？她会像妈妈一样拥有至死不渝的爱情吗？像外婆告诉她的一样？
“沈深，你知道的……”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没有爸爸。”
沈深点点头，三年以来路过她家的面馆无数次，从未见过男主人。
“我妈妈也要死了。”
沈深有一瞬间的怔愣，说完这句话，万俟染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走了，慢慢地靠在沈深的肩头。
薄薄的校服衬衫很快被浸湿，自从知道了母亲的病情，她就没有一天能睡好，太痛苦了。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实在让人筋疲力尽。
沈深轻轻地环抱住她，然后用力，紧紧地把她嵌在怀里。似乎这样就可以给她更多的力量。
告白的时候设想过无数次拥抱牵手的场景，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夕阳透过窗，打在万俟染的头顶，有一层软软的光芒。
大约就是因为她过于清冷，某一天清晨看见她站在阳台上读书，晨光也是这样打在她的身上，有一种奇异的融合感，才会不可自拔地喜欢上她。
“别怕，我会在你身边，一直。”沈深摸摸她的头，沉沉说到。
万俟染终于伸出手来慢慢地抓住沈深胸口的校服，哭出声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