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持佛尘女子走进大堂。她身着道家最尊贵的暗金道袍,头上道髻高高竖起,看着四五十年纪,神情极为庄严。进来后一脸淡然的四下看了看,最后才对着刘玄止道:“小家伙,来这里干嘛。”
刘玄止退去吊儿郎当的模样,恭恭敬敬行了个道揖。开口道:“禀天玑大贤,却是来想从二位大贤手中讨得一份出兵令。”
这道姑正是刚从西唐归来,道家当世最尊崇的天玑子。她一边向上首走去,一边望向子骞:“没有准许吧。”
刘玄止有些急切道:“十万军士战意甚高。还请两位大贤考虑。”
天玑子瞟了眼不动声色的子骞,点点头道:“我从山下上来时。见得下面的军士气血极旺,想必是你调动起来的吧。很好,军人自当有此气势。”
听到她话,子骞闭着的双眼一睁,转头而望。刘玄止则是脸有期待,欣喜问道:“可是有决议了?”
天玑子道:“朝堂决议已出,候莫家的世子领了一万玄甲禁军前来。再过几日,你便收到军令了。”
刘玄止高兴的一跳,兴奋之下竟是口无遮拦:“他娘的,玄甲军也来了。哈哈哈,徐天赐的屁股我帮他擦了。”
“啪”的一记声响,刘玄止捂着红着的脸委屈的看向子骞。子骞理都不理他,问向天玑子:“为何我未收到?”
天玑子似是对着两人行为习以为常,脸色毫无变化。她解释道:“前日西唐之事一了,顺道回了趟峨眉和京师。消息自是来得比你快些。”
她转而向刘玄止道:“此次干系甚大,意在震慑。陛下虽说让你伺机而动,但大汉如今的情况,你自己应当清楚。”
刘玄止揉揉脸,瓮声瓮气道:“何为伺机?”
天玑子沉默半晌,语气有些飘忽:“若是西夷没有动手,尽量不要挑衅。”
刘玄止追问道:“若是西唐动手呢?”
天玑子神情一凛:“你底下那些人的刀枪难道见不得血。”
刘玄止悻悻苦恼道:“这....被动而战。哎!非是本帅的风格啊。”
子骞没好气道:“是吗?那你就在这儿待着,估计候莫家世子的风格正好符合。反正他也不差。”
“别啊,别啊!”刘玄止陪笑道:“所谓兵无常势,本帅的风格同样也是千变万化。不是我说,候莫唐信那家伙,还差我得远。”
他生怕事有变化,赶紧往外走去。挥着手嘴里叫道:“两位大贤就看我的,保证严格执行朝廷决议。”
“这臭小子!”子骞不无好气的骂了句。
天玑子斜眼瞟他一眼,淡淡道:“刚刚我上来之前。你这刘家的老祖宗又在教训后辈吧。”
子骞叹道:“大哥那一脉怎会出个如此异类。这数百年来,我也只见过这臭小子这一个。没个正行!”
天玑子道:“三师叔虽然英明,但谁又能保证后代个个肖他呢?”她看着子骞道:“你与三师叔,似乎,差距也不小吧。”
子骞难得老脸一红,尴尬笑道:“所以大哥才让我拜在师傅门下,以圣礼洗涤。话说,这小子是不是也应该弄到学宫内关个几年呢?”
天玑子叹息道:“他这般样子,也是无可奈何吧!”
此话一出,大堂气氛顿时一紧。子骞低沉道:“不知师妹此话何意?”
天玑子神色如常道:“你这刘家的老祖宗看得怕是比谁都清楚。何用问我?”
见着他沉默,天玑子再道:“这孩子在兵事上的天分实属罕见。即是将星云集的三百年前,我看也无人能出其左右。”
这刘玄止十三岁随先皇平叛北厥时。见两军僵持,竟灌醉先皇偷得兵印,领三千精锐大破七万叛军,引起世人惊叹。十七岁领兵出征山南,三月时间在山南杀了五十万土著,直杀得当地土著闻名泣泪。整朝皆言他过于残忍,但他却丝毫不觉,回朝禀告时还得意洋洋宣称:老子杀得山南一百年内不敢造我刘家的反。先皇迫于压力不再用他治兵。
但他在京城内仍是不改跳脱本性,先皇一惩再惩,他却越惩越勇。寻迹烟花,惹是生非,毫不在意自己皇族身份。至刘玄昌即位之后,子骞一纸将他调往边关,已有十年之久。
子骞想起往事,感怀道:“圣言:有教无类。我在此镇着他,发挥他的才能,远离是非之地。兴许,这将是他最终归宿吧。”
天玑子笑笑:“看来你还是对他喜爱到了骨子里了。十年前保了他一命。到现在,仍是想继续保他下去吗?”
子骞跟着笑笑:“你对他有成见?”
天玑子语气飘忽,似乎想起什么:“我们这一辈的见着了他。谁又不喜爱他呢?”
“是啊!太过相似了。性格作风几乎一模一样。”子骞感叹:“疯癫,不过是掩饰看透一切的玲珑心罢了。”
两人一阵追忆后。子骞才继续问道:“那边...怎样?”
天玑子道:“态度强硬。如不将十三交还,他们不惜一战。”
子骞哼道:“老八还是十七?”
“十七师妹。”
子骞不屑道:“妇道人家懂个....呃。”在天玑子冷冷的眼光下,连忙改口:“真是意气用事,老八没见你?”
天玑子摇摇头道:“子路扣住十三是什么意思?”
子骞沉吟道:“子路擅政,这么做必有深意。”
“深意!”天玑子声音微微提高,“我瞧见的是西唐厉兵秣马想要发动国战。子路这些年独揽大政,唯我独尊惯了。要知这大汉可不是你儒家的。”
子骞冷不丁道:“你怎知是子路的意思?见着他了?”
天玑子一愣,转而道:“除了他还有谁做得出。当初就是他俩最不对付。”
子骞嘿嘿道:“老九好像也在场吧。”
“若没有九师妹在场,便是子路和子夏被带走了。”天玑子看他一眼,“估计现在闹得要起兵的就是你了。”
子骞想了想道:“这么厉害,我俩也留不住他?”
天玑子道:“我听九师妹详说了过程。十三师弟有神铠在身,我俩也是留不下他的。”她顿了顿道:“就是九师妹也受了伤。”
子骞奇道:“十三那家伙舍得对老九下手?”
天玑子正色严肃道:“不是被十三师弟伤的,是天启骑士安道夫。”
“安道夫不是被圣祖,,,,,”子骞一怔,神色微变道:“甲具术?”
天玑子点头:“正是!以神铠之力炼化而成。”
“圣器啊!还有多少是你我未曾窥见过的呢?”子骞悠悠一叹道:“总算是明白子路那份焦急了,想必是想和墨家交换‘云俯’吧。”
“没有佛家偈言催动,‘云俯’不过凡物。除了五师叔,谁拿着也没用。”
子骞语重心长道:“这些事,谁又说得准呢?不在自己这边,心中始是放心不下的。”
“你儒家将大汉的天下看着是你一家之堂,我道家却并非如此。”
子骞反问,“那如今你与我守在此处干嘛。”
天玑子道:“道家只守华之主体。谁能引导华族气运,我们便在哪边。”
“这不一样么。”子骞笑笑。
“这,不一样。”天玑子望向天边,同样笑笑道:“如你所说,谁又说得准这些事呢?”
刘玄止回到山下,一干下属赶紧上前问道:“大帅,怎么样。两位大贤怎么个意思。”
刘玄止斜眼一瞟,“怀疑大帅我的能力?”
下属们连道不敢。听他说道:“通知肃水关。整理出大营,准备好粮草。一万玄甲军不日即到。”
一阵欢呼声起,随之而来的是无数骂娘声。“他娘的,玄甲军都来了。这可是咱们西军的买卖啊。”
“大帅,要不您申请一下,让玄甲军回去吧。”
“就是,就是。这仗,咱西军不就够了吗。”
刘玄止阴测测笑道:“说话的几个站出来。你,你,你。我给你们五万大军,去,把西夷重骑给我灭了。”
下属们齐齐一顿,那西夷十字重骑的威名实在太盛,要对付实非易事。便有人干笑道:“嘿嘿。这不是北军的事嘛。”
“你他娘的打仗顾头不顾腚啊。”刘玄止喝骂道。
话说什么样的人带什么样的兵,古之真理也。这刘玄止言语粗俗,属下同样如此。便有高级将官骂道:“他娘的,这些狗日的西夷。是干他娘了,还是惹他妹了。咱们华族自己的事,每次都来插一脚。”
更有务实的下属问道:“大帅。这次咱们怎么个打法。”
刘玄止跨上马车,狠狠盯他一眼。“回去等朝廷军令,军令未到。老子敢出兵吗?”
那下属被他骂得连连称是,等转过头时才反应过来。“不对啊,前两日不也没朝廷军令吗?大帅怎的像吃了炸药般急吼吼的整军往肃水赶。”
旁边同僚轻轻撞他一下,“大帅心情不大对啊。”
还有人接道:“往日里咱们西军向来都是大帅直接做主的啊。打了再往上头报的事情大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怎的这次....?”
这些人都是老西军了,一辈子都军队里打滚。对战争的敏感度超于常人,以前那些个仗,等到朝廷来令时,也不知早就结束多少日了。这次,大有不同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