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糊涂,与主子无关。如今,后悔也晚了……唯有一死谢罪……”轻轻的,她娇弱的身子如同一只粉色的飞蛾扑火般,一头撞向了朱色的柱子。闷响之后,又如同一片枯败的落叶,轻轻地落在了地上……
回想起这一幕,楚瑶心中五味杂陈,感慨万千。她不知道,该为明心的以死谢罪而痛心,该为郑含露的行为而悲悯;还是……
这一切来得太快,也来得她措手不及……
昨日郑含露中毒身亡,她腹中的龙裔也未能保住。杜太后震惊之余,凤驾匆匆回宫,亲赴昭阳宫过问此事。
侍女绿依适时抱出了一罐余下的枇杷,哭诉说婕妤正是食用了此枇杷才以致一尸两命。果然,经太医院院判刘竞在罐子的红糖枇杷中检验,发现了红糖水当中掺有有滑胎之效的五行草的汁液,由此便牵出了撷芳宫的明心。
杜太后闻言勃然大怒,当即命传撷芳宫悦妃楚瑶和侍女明心问话。问话过程中,恰巧皇帝适时赶至,断然下旨道不允任何人搅扰撷芳宫,并向杜太后许诺,不出三日,必擒住幕后真凶。
杜太后与皇帝争持良久,最终无奈于皇帝的态度坚决,只得下令将绿依与明心暂送往掖庭狱收押。
岂料才刚出了宫门,明心却挣脱众人,朝撷芳宫的方向三拜之后,一头撞死在昭阳宫的廊柱之上……
……
“走吧……”楚瑶理了理额间的落发,抬步走出撷芳宫。
岸芷蹙起了眉头,攥住她的手,担忧道:“主子,如今正是非常时期,当真要前去昭阳宫吗?”
楚瑶抬起一双清澈如泉的美目默默凝望她良久,眸光一闪:“对,事关于我,我不能坐以待毙,任由凶手逍遥法外,也不受平白之冤……所以,我要引蛇出洞,来个瓮中捉鳖。”
曾经她遭良妃陷害,百口莫辩,如今,再也不能被人得逞一丝一毫了……
此前她早已把轩辕澈赠送的医书熟读于心,对中草药有了一定的了解。五行草,又名马苋菜,其性寒滑,故怀孕早期,身体瘦弱者,尤其是有习惯性流产史者忌食之。
且不说当日明心给绿依的红糖枇杷中根本没有五行草的汁液,即便真的掺有它,也断断不会让郑含露在半个时辰之内毙命!
那么,解释只有一个,就是幕后的凶手,除了在瓦罐中加入了五行草的汁液外,必然还加入了其它毒物。也正是这种毒物,直接导致了郑含露的死亡。
也许,会在昭阳宫找到答案……
夕阳西下,霞光映红了半边天。
有冷冷的风吹过寂寥的昭阳宫庭院,掀起了楚瑶身上绣着腊梅的衣裙。腊梅虽显行单只影,却迎风而立,不畏严寒。
岸芷一路挽着楚瑶行走在廊间,回廊内,不时有宫女太监匆匆经过,或是怔楞,或是低声指责,全然忘了跪拜行礼。
楚瑶视若无睹,匆匆的脚步不见一丝迟滞。此刻她只希望尽快找到答案,为明心、为自己、也为了轩辕澈……
郑含露的灵堂就设在昭阳宫的主殿里。
此时,殿内帷幔低垂,入目皆是满眼的白色。白色的灯笼、白色的挽联……房门开处,带来莫名的冷风,将帷幔吹得悠悠拂动。
供着牌位的祭台前,有一个娇小的宫女恭敬地跪着。长发垂肩、一身缟素,纤细的腰间系着月白的丝带。在她的身侧,是火盆中尚未熄灭的纸钱,不时有沾着火星的白灰泛起,在屋内四散飞扬。
那宫女听见楚瑶等人的脚步声,立刻回身,挺直了脊背,冷冷地道:“不敢劳娘娘尊驾,昭阳内阴气重,小心伤了您的贵体,还是请回吧。”
楚瑶不语,停下脚步望着她出神。一旁的岸芷却早已上前一步,指着她大声斥道:“你是何人,竟敢如此无礼?”
那女子唇边漾起了冷笑,“昭阳宫奴婢绿芜参见悦妃娘娘。”她说着屈膝福礼,清泠的目光却一直停留在楚瑶的脸上。
“免礼。”楚瑶抬起头,毫不闪避地直视她咄咄的目光,“带我看看你主子离世的地方吧。”她的声音淡淡,却带着不容辩驳的强硬。
绿芜双肩微微震颤着,一双眼睛牢牢地望住她,脸上瞬间掠过万千情绪。慢慢地,她垂下眼,径自迈步向里间走去。
楚瑶紧随着她,穿过一道雕花圆洞门,但见珠帘卷处,微露床榻一角,榻边台几桌椅都蒙在一片黯淡的阴影之中。她环视了一下四周,沉思良久,方欠身在榻前的贵妃椅上坐下。
“绿芜。”她微蹙起柳眉,“那只装红糖枇杷的罐子可还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