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血浓于水,可张晨阳看着眼前的亲生父亲,却感到如此的陌生,他脸上盛气凌人的气势,也让张晨阳感到无比的烦感。
对于张茂昌问的‘他是胡兰香的什么人’,他一点也不想回答。
可他的沉默却没能阻止张茂昌知道真相的决心。他叫了身边一个贴身的家丁过来,这家丁可不是店里胆小怕事的伙计,这人是会点功夫的,至少制服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他还是能办到的,可他成功将张晨阳按在地上时,也已经气喘吁吁,满头是汗了。
张茂昌拿过张晨阳的破旧包袱,翻了翻,里面除了两件旧汗衫外,什么都没有。于是,他让家丁在张晨阳的身上搜索,这一搜,还真拿出两样东西出来,一样就是张茂昌刚才见到的很精致、独特的匕首,另一样是一封信。
家丁把这两样东西交给了张茂昌。
“把东西还给我!”张晨阳又气又急的喊道。
张茂昌根本不理会,看了看匕首,放在一边,然后打开信封,取出信纸,几行娟秀又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是胡兰香的笔体。
张茂昌的手在抖,眼睛里似乎还有些许泪水。
“她,她死了……”张茂昌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提问。
“把信还给我!”张晨阳再次喊道。
张茂昌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孩子,这一次他觉得这孩子的眉宇间与自己是多么的相像啊,他一定就是兰香绝笔信中提到的‘吾儿,晨阳’。
想到这,张茂昌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绪,上前一把抱住了面前的孩子,“儿啊,是爹对不起你!”
张晨阳想要挣脱这个拥抱,可张茂昌将他死死的抱在怀里,他差一点就喘不过气来,哪里还能够推得动呢。
张茂昌的泪水擦在张晨阳小小的脸上,是温热的,张晨阳此刻的心里开始涌动着一股暖流,这种感觉是血浓于水的感觉,是任何东西都替代不了的。血缘就是这么奇怪,刚刚还像两只斗鸡一样,此时此刻就像抹了胶水一般黏在一起。
张茂昌终于肯松开手臂了,但他仍然抓着面前的孩子不放手,好像他一放手这孩子就会跑掉一样。
“你叫晨阳?”张茂昌试探着问道,手中的孩子点了点头。
“是张晨阳,还是,胡,晨阳?”张茂昌仍旧小心的问道。
张晨阳看了看他,只回答了一个字,“张。”
“好,好……”张茂昌似是喜极而泣。
“那,你母亲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选择离世呢?”
这是张茂昌此刻最想知道的答案,然而,张晨阳却没有正面答复他。
“如果你心里对我母亲还有那么一点情分的话,就给我母亲在你们张家立个牌位吧!”张晨阳知道,母亲到最后一刻都希望自己仍然是张家人,所以他向张茂昌提出了这个要求,至于母亲的死因,他已经替母亲报了仇,就不再说与任何人听了,包括面前这个男人。
“好,我一定会给你母亲在张家祠堂立牌位,可你还没告诉我,你母亲是因为什么而弃世的呢?”
“她,生病了,最后受不了疾病的煎熬,而选择,选择……”张晨阳哽咽着说不下去了,他想到可怜的母亲所受的贫穷、苦难、与欺辱,内心里就像有一把尖刀再剜着一般的疼,而此时他却在为隐瞒母亲的死因而说谎,他觉得自己好没用,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无力,只能由这种无形的力量做自己的主宰。
“好孩子,别说了!”张茂昌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说道。
“燕子,你留下来帮我照顾好晨阳,我回家安排一下,明日带晨阳认祖归宗。”
张茂昌对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二姨太孔燕说道。
此时的孔燕已经明白了一切,原来这个男孩是自己丈夫与别的女人生的孩子,也许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这都是难以接受的事情,可对于孔燕,丈夫本就不是自己的,与其家里再多个女人还不如多个孩子来的好。其实对于内心无比善良的孔燕来说,即使家里再添一个女人,她也会接受的,更何况只是个孩子。
张茂昌又与张晨阳说了几句话,见这孩子都是沉默不语,一时也不知道还要说什么,就将他留给了孔燕,自己则回去张府去向父母禀报,还要与大老婆周旋。
等到张茂昌走后,孔燕给张晨阳拿了身新衣服,还让人给烧了洗澡水。
张晨阳也好久都没有好好洗个澡了,身上的汗臭味,早就已经忍受不了了。现在泡在冒着热气的大浴桶里,浑身上下都是说不出的舒服。
“我来给你擦擦身吧!”
由于热水带来的舒服感,使得张晨阳有些昏昏欲睡,根本没注意孔燕走进来。可听见她说话,张晨阳吓了一大跳,忙将整个身体都缩进水中。
“不,不用,你快出去!”张晨阳觉得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怎么随便在人家洗澡时进来呢。就连他母亲在他长大后,也没有在他洗澡时不打招呼就闯进来。
孔燕却满不在乎,笑着说道:“我应该跟你母亲年龄差不多,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何况今后你得叫我二娘了。”说着,她就走到浴桶跟前,拿了毛巾就要给张晨阳擦背,吓得张晨阳缩在水中不敢动弹。
“你这女人怎么如此无礼,男子洗澡你怎么可以随便进来,难道都没人教你作为女人的礼数吗?你这样怎么做人家的妻子,真该叫你男人休了你!”张晨阳不知哪里来的这么大脾气,竟说出如此重的话,也许并不全是因为她的闯入,也许还因为他觉得这女人占了他母亲本该有的地位,而让他从心里感到别扭。
被张晨阳说的话给惊到的孔燕,站在那里,像被人使了定身数一般。
“还不出去!”张晨阳真有点受不了这个又傻又憨的女人。
孔燕这才转过身出去了,在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睛湿润了,不知是泪水还是雾水,她只知道自己的心有些疼,自己渺小懦弱到连一个孩子都可以斥责自己,而自己还要去无任何条件的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