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一蘋自从在那天晚上没有找到胡玫的尸体以后,心中就留下了一个难解的结。他时常想着,这女子到底是死是活?是死,尸体又在何处?附近不见一座新坟,总不能半夜的光景,就已经被人移尸别处,何一蘋觉得这是绝不可能的事。因为胡玫的死,当时绝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自己是将她骗到那个远离村庄与道路的荒郊野外之处下手的,傍晚时候,那个地方绝不会有人经过,夜晚更是如此。胡玫死后,他又在不远处的树林子里一直等到天黑以后才走,所以胡玫死后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一点是绝对可以肯定的。自己于事前又做的极为隐秘,计划的也极是周到,当时胡玫周围几个熟悉亲近之人都是被自己的人死死盯着的,他们当中绝不会有一个人知道这事,故而若说是胡玫被人就地掩埋或是移尸别处,的确是不能想象的事。如果是被野狼吃了,也该有一些血迹之类,但胡玫所躺之处却连一点这样的痕迹都没有。不要说血迹,连那片青草都不见被人躺压过的痕迹了。若说是活,那又更是何一蘋无法想象的事了。自己亲自下的手,眼见得她气绝身忘,又一直到天黑,也未见她动一动。况且自己的九九心经已经练至相当火候,自己那一掌实实地拍在了她的致命之处,如果说这样她还能再活转过来的话,何一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的,这样说来,胡玫是必死无疑了。只是她的尸体呢?每每想到这里,何一蘋眼前就会浮现出那天晚上在火把的亮光下胡玫躺过的那一片青草地来。那里已经看不出一点被人躺压碾踏的痕迹了,看不见一点异样,更是没有一点血迹,好像在这片青草地上面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这样,对于胡玫的死,何一蘋是始终也不敢在心里下一个肯定的结论。
既然还不能下一个肯定的结论,那么胡玫在他的心中,就不能算是死了,自也不能算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这也是办事历来追求稳妥的何一蘋不能不时时在脑子里琢磨思考的事情。若是换了别人,是死是活是不能让何一蘋如此在意的。但是胡玫却不一样,他早就隐隐觉得,胡玫就是对他威胁最大的第一人。这也是何一蘋所谓的精明过人之处。既然这样,胡玫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就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了。但是现在,他总是觉得胡玫还活着,因此,他也就不能不时时在暗中注意着胡玫的消息与行踪了。以他何一蘋现在的势力,若想打探一个人的行踪,是很容易的一件事,只是现在他还不能大张声势地去做。因为胡玫消失的太过于神秘了,想找到她,想来想去总觉得无从下手,有时候真觉得就如大海捞针一样。何一蘋对此可以说是束手无策,想不出一点办法来。此时的胡玫对于他来说,不仅就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且是一个十分可怕的人。
但是人既然活在这个世界上,活在人世中间,就不会真正的销声匿迹。胡玫在小界山下老婆子家里的事,终究还是在附近的四乡八里传开了。这个传言当中自然不会有胡玫这个名字,只说是一个年轻的女子,似人似鬼,神乎其神的。终于有一天这个传言也传到了何一蘋的耳朵里。他是从他的一个徒弟嘴里听到的,开始时他也没有太过在意,认为这不过是一个传言而已。后来他无事时一琢磨,倒觉得这事也不见得就是一个谣传。无风不起浪,有影便有人。于是他又打听了一番,这次不但听人从头至尾说了个仔细,而且也弄清楚了胡玫所在的村庄叫做户家庄。既然地点也弄清楚了,那么这个传言的真假也就很容易弄明白了。何一蘋觉得应该来一个水落石出,看看传说中的这个女子到底是谁,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不过他没有亲自去,而是将这件事交给了一个叫做葛秀琛的手下。
很快,葛秀琛就找到了胡玫所在的村庄,当然也就见到了胡玫。只是他不认识胡玫,只知道胡玫就是传言的那个女子。不过在他看到胡玫以后,他就不再相信这个传言是真的了,他认为这不过是一个谣传而已。因为任何看到胡玫的人,都不会认为胡玫会是一个似人似鬼的女子,虽然他也就是在不远处看了胡玫几眼。但是当他把他的所见告诉了何一蘋以后,何一蘋却是吃了一惊。因为葛秀琛所说的这个女子太象胡玫了。他实在不敢相信,难道天下还会有如此的巧合吗?他也实在是不能不亲自去看一看了。其实在他的心里,也希望这不过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第二天何一蘋就去了,只他一个人,也是很随便的样子。胡玫所在的户家庄,离何一蘋所住的地方有二十多里地。这点路程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赶到的时候他觉得很是轻松。一来到村口,他就放慢了脚步,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慢慢走着,其实他是在仔细辨认着巷道房屋。很快,他就看到了胡玫所在的那家。左邻右舍,房前屋后的情形与他的手下所描述的一点也不差,而胡玫就坐在那棵老槐树下正做着针线活儿。虽然他离得有些远,但也看得清清楚楚,胡玫还是以前的那付模样儿,尤其是那神色气质言谈举止,那是何一蘋一眼就能认得出来的。不但是何一蘋,凡是与胡玫熟悉的人也都是如此。胡玫的外貌气质实在是太过于显眼了,何况胡玫还穿着被何一蘋打死时穿的那一身衣服。何一蘋看清楚以后,没有再过多地停留,他很快就转身离开了。现在已经不需要再走上前去仔细地辨认一番了,他已经认定,这个女子就是胡玫。他也已经不再相信什么巧合了。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所有的事情他都计划得,而且也都做得天衣无缝,这也是他的精明过人之处。他不由在心中暗暗慨叹,怪不得古人有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只是自己的这一失,未免也失得太大,也是太不可思议了。
本来何一蘋想着立即再下杀手,把胡玫一掌打死的。这也是何一蘋的性格本能使然。但是何一蘋最后还是克制住自己,转身离去了。上次杀害胡玫是暗中下的手,再无第二个人知道。这次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又是师出无名,何一蘋不愿如此行事。况且,能再次找到胡玫,他觉得是幸运之至,又像是天意助他一样。他觉得找到了胡玫,也便是把胡玫的生死又牢牢攥在了自己的手中。下手的早与晚对他来说已经是无所谓了。回去以后,何一蘋就把这事当作眼前的大事来做了。但是他并不惊慌,也不害怕。这不仅仅是以他现在的势力而论,他的性格似乎也是天生如此。他也没有立即动手,他想再进一步搞清楚些。因为他觉得这件事情是迷雾重重,不明白这其中的因由,他觉得不仅遗憾,而且太草率。他已经隐约觉得,这件事情,一定有些他不知道的秘密。而且,这秘密对他来说,似乎很重要,这也是他的直觉。他知道,很多时候,直觉是很重要的,也是不能忽视的。何一蘋不但聪慧,而且很精明。但他知道以他自己的本事,想弄清楚这其中的因由,似乎是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当天下午,他就找到了一个人,也就是他所认识的一个巫师。一番商量以后,巫师很快就答应了何一蘋的请求。只不过何一蘋没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他。
这个巫师并没有亲自去一趟阴间。法师与巫师这两个行当其实是暗暗相通的,而且若是从某一种意思上粗略地看起来,这二者也要算得上是同道了。同道之中的事情同道中人都会有所耳闻,他当然也听到了户家庄那个法师与胡玫之间的事情。他随后就来到了那个法师家里。法师听他说明来意以后,沉吟了一会,对他道:“这个女子名叫胡玫,这倒是不错;本已命丧黄泉,却因是冤屈而死,执意又回到阳间,因那边死亡册子上无名,故而也未阻止。上次我去颇费了些周折。我也觉得,这女子并非一般之人;况来这里以后,又安分守己,并未害人。所以,我劝你还是莫要插手此事,也不要去为难于她。这样对你我都好。”巫师对法师那次去阴间的事情已经早有耳闻,此时当然也听出了些言外之意,心中已是有些明白了。其实这阴阳之间人鬼之间有很多玄秘之事,自也有许多事情是用大红朱砂书写的那些符咒之类所不能解决的。这一点,巫师虽从不对人说道,却也早就心知肚明。他自然不愿意像法师那样惹火烧身,所以他想了想便不再去仔细问究,随后便告辞出来。他不敢耽搁,马上找到何一蘋,回他道:“我已经查明了,这个女子就是胡玫。也的确是死过一次的,只因那边死亡册子上无名,就又回来了。其他的事情我也就无法深知了。”何一蘋听完后,沉吟一会,便拿些金银酬劳与他。巫师本不想要,却又不敢不要,便收下告辞出来。
何一蘋虽然觉得这巫师说的太过简略,但也只好如此了。他也觉得,这些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其他的他想知道的,此时已经不想再去深究了。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胡玫好像是命不该死,这也好像是天意所在。但是他知道自己如今已经有了颠覆阴阳的法宝,也即将要修炼出这样的绝顶法力。这天地也不过是以阴阳为根基的,所谓的天意如今他已经是不在乎的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胡玫再次在这个世界上消失,而且是越快越好。本来,何一蘋是想借法师巫师的手将胡玫除去的。自己如今已经把胡玫变成了一个僵尸,一具行尸走肉,借巫师法师的手除掉胡玫最是合情合理。但他也已经看出来这个巫师并不愿意去做这样的事情。如果再让他勉强去做,何一蘋也已经不能放心了。他觉得这事再也不能出一点差错了,还得自己亲自出马才行。第二天天刚亮,何一蘋就带着几个亲信手下,俱用青布蒙面,直扑户家庄而去。他不愿意师出无名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去杀人,他也不愿意再去把这事情做得合情合理,那样太过于麻烦。蒙面杀人,快刀斩乱麻,现在何一蘋觉得是此种情形之下最好的办法了。只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等他率人赶到时,胡玫已经不见了踪影。他的几个手下马上想在附近搜一搜,何一蘋却摆摆手,也不说话,转头就走。他知道,胡玫肯定不会藏在附近。以自己动作之迅速,胡玫若是不知道他来,还在此处的话,她根本就没有藏的时间。这肯定是她早就知道了自己要来。既然早就知道了,她以她的武功尽失的废人之躯,还会躲在附近等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