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末,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落荷站在莲花池边开心地看着青末。
“这里是舟山群岛,我父亲曾经带我来这里采风,我母亲不喜欢舟车劳顿所以也没有来,知道这里的只有我、父亲和二哥。不过,父亲带我们去过那么多地方采风,这里又有许多的小岛,他是找不到我们的。”青末信心满满地说道。
“恩,不过,二哥心思最为缜密,要是他真的要找,我怕我们还是藏不住的,从小到大,你做的哪件坏事瞒得过他?”落荷有些担心,这苏家二哥——苏青雨,生性凉薄冷酷,但又是苏家三个儿子当中最有绘画天赋的,可是他却不能成为苏家画院的继承人。因为苏青雨这人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从不近女色,因此城里也有传闻说他是个断袖。李明珠多次逼婚都被苏青雨决然的拒绝了,他甚至为了逃避婚姻离家三年,最终是在他父亲的劝导下才回来的。就连青末也觉得自己这个二哥恐怕是对男色更有兴趣,因此都不太愿意与二哥靠的太近,心里本能地排斥。
整个苏家,只有苏禹一人懂他这个儿子,面对人世间纷繁错乱的世事,只有绘画能够让他成就自己,他的世界里有了绘画便再无需其他。也是因此,许多人只能认识表面冷酷无情的苏青雨,却不能从画中看到他狂野热情,甚至画至疯魔的一面。苏禹希望他的二儿子至少能够感受到时间最美好也最伤人心的爱情,他相信如果青雨能够经历一段爱情,他的绘画情感会更加丰满。无奈,直到苏禹去世,也不见哪家姑娘入得了苏青雨的眼。
落荷在苏家的日子前面12年她在苏禹的庇护下过得还算安稳,李明珠和大哥虽然处处刁难她,但是有父亲、奶娘和青末的保护她过得总是比苏禹去世后好的多。至于苏青雨,他向来对任何人都是冷漠无情的模样,落荷在苏家的这几年他也没给过落荷好脸色。不过这样倒也好,因为青末和落荷走的近已经让李明珠十分不满了,若是苏青雨再与落荷有什么牵连,落荷可能就不是经历什么慢性毒药、丢弃山林之类的伤害了,李明珠定是会狠心果断要了她的小命的。
至于苏青雨会不会想到青末和落荷躲到了哪里,落荷心里确实觉得是有这样的可能的,因为青末在青雨面前确实显得心思稚嫩了些。而事实也确实如此,在他们失踪的一周后,青雨出现在了他们的竹苑门口。
那天中午,青末外出去渔场给落荷买她爱吃的明虾,落荷在竹苑里教几个孩子画画。听到门前有人询问,她便出来看看。不想,却看到青雨一张铁青的脸。
落荷把青雨请进家里,端上茶水和点心,不安地站在青雨面前。她和青末安顿下来后,才从青末那里得知了离家的原因,原来要娶亲的是青末,并不是大哥。落荷一方面庆幸自己选择了与青末一同逃走,一方面心里更加惴惴不安起来,她清楚到李明珠是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即便心里不安,落荷也认为,李明珠他们一时半刻是找不到他们的,何况这个小岛确实偏远无名。因此,当苏青雨站在竹苑门口时,她仿佛整个人被雷击了一般。
苏青雨黑着张脸一言不发的坐在客厅里看着落荷,落荷站在他面前被他盯的心里发毛。
“二哥。”落荷紧张的双手紧握,低着头抿了抿嘴,沉了沉气然后看着苏青雨。“能不能,放过我们。”
苏青雨的表情几乎一直就写着那么两个字——愤怒!
落荷叹了口气,“二哥,你知道,自从父亲去世后,母亲更是处处针对着我,她赶走了奶娘,找人监视我,不许我和青末接触。若不是青末几次挺身而出救我于险境,我大概也没有机会站在这里和你说这些了。”落荷强忍着泪水对苏青雨说道,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这么多话。
“这一次,如果青末果真成了亲,我也定是会离开苏家的,除了他,我真的在无人可以依靠和牵挂的了……我也早有预感你会想到我们在哪里,虽然这么多年来我与你就只是名义上的兄妹,但我也恳求你,看在父亲的面上,放过我们。”落荷的目光变得坚定,这一周以来,虽然她连做梦都梦见李明珠派人找到他们,将她一顿毒打,又要将她处死。梦里,最令人心痛的不是她身体上遭受的惩罚,而是,她将与青末永远分离。
这段时间她与青末仍是分房而睡,夜里她常常是被青末叫醒的,因为睡在隔壁的青末听到她梦话里的哭声,而青末总是在塌下守她一整夜。
听到落荷如此与自己坦白,苏青雨竟觉得心软起来。确实,落荷在他们家的遭遇是府里所有人都清楚的,他母亲这么讨厌这个孩子说白了,还是因为嫉妒父亲与他们二娘的感情。李明珠本以为一场大火烧死了苏禹的师妹和他们的唯一的女儿,从今以后苏禹便会全心全意只爱她一个了,没想到从那灰烬之中居然捡到了一个女婴,她也觉得这是老天给苏禹的补偿,因此,她恨透了这个占去苏禹大半爱与关心的女孩。
至于苏青雨自己,他是一个对所有事情都保持独立思考的人,他知道他母亲因为青末与落荷关系好而更加憎恨落荷,因此,为了不给这个可怜的姑娘徒增负担,他也就自然而然地与她保持了距离,必要时还适当的表现出一些对她的厌恶。但他其实一直很欣赏落荷的画,尤其她画的荷花,仿佛透着一股奇香,纯净清新,却又散发着迷人的诱惑,就像落荷她本人一样,朴素的外表之下,有着耐人寻味的灵魂。
但是,一想到她和青末的私奔,他又气不打一处来,对落荷的同情和欣赏都被这愤怒给掩盖了。
“青末去哪儿了?”苏青雨总算开口了,而他的话没有给落荷任何有效的信息,他到底还是要抓他们回去吗?
“他去渔场了,再过一个时辰应该能回来了。”落荷回答他。
“那等他回来再说。”苏青雨依旧表现的十分无情。但落荷并不觉得失望或是受伤,她早已习惯了苏家人对她的冷漠与无视。
苏青雨独自坐在客厅等青末回来,落荷送走了学画画的孩子们,自己坐在盛开着白莲的池边失神。
她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更加珍惜这一个星期与青末在一起的日子,她总是心事重重,还总是做噩梦,开心的时候也总是有所担心。若是早知道他们会这么快被找到,她一定会好好珍惜与青末在一起的一分一秒。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太晚了。
青末确实在一个时辰后便回来了,看到青雨站在竹苑里仔细欣赏落荷与他用心打理的花圃,青末手中一篮子明虾“啪”的落了下来。
“二哥?!……落荷呢?!”青末完全没有料到苏青雨会这么快找到他,他本想着与落荷在这儿短住几月,便带着落荷游历四方,因为落荷曾说过希望自己是个男儿身,潇洒地云游四海。
如今,苏青雨的出现让一切都成了泡影。
苏青雨看着自己这个平日里玩世不恭的弟弟,带着落荷离家出走这种事确实是他做得出来的,苏青雨甚至觉得青末和落荷已经行夫妻之事了,这样一来,落荷若是回到苏家,那是必死无疑的了。
“她在莲池。”苏青雨冷冷地说道。
莲池?!
青末脑海里浮现出了可怕的画面!他迅速冲向莲池!
当看到坐在亭榭下的落荷时,他的心才仿佛从嗓子眼落了回来。二哥还不至于做出如此残忍之事,苏青末忽然觉得自己把二哥想的太坏了。
落荷听到身后的动静也转过身来,迎来的是青末紧紧的拥抱。
“青末。”落荷温柔的叫他。
“别担心,有我在。”青末拂拂落荷的长发,因为一阵疾跑,说话气息还不稳定。
落荷也温柔地抱住青末,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她觉得苏青雨看起来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他没有理由帮他们,他对谁都如此冷漠。只是,他居然亲自找上门来,还是让落荷觉得有些诧异。
青末拉着落荷回到竹苑的客厅,苏青雨一脸不满地道明了他来找他们的原因。
原来,因为青末忽然离家出走,眼看着新娘子就要被送亲队伍送到家门口了,李明珠无奈之下,只好让苏青雨前去顶替青末,娶了那个远房表妹。
这远房表妹,名叫李姝芸,与李明珠有一点亲缘关系。李明珠之所以想让李姝芸嫁进苏家,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看中了李姝芸父亲在苏州一带拥有的几家秀坊,这李姝芸是李家四个女儿中的老二,刺绣的手艺也是行业里有名的。这种带有功利性的婚姻更是增加了苏青雨对这个女孩的厌恶。因此,结婚一个月他都没有与李姝芸圆房。
而这李姝芸似乎对苏青雨一见钟情,不仅帮着李明珠向自己娘家隐瞒了自己被临时换了夫婿的事,还一副下定决心会做好苏青雨妻子的模样。然而,苏青雨这个感情白痴哪里愿意接受人家姑娘的一心爱慕,只想着要找回青末,让一切回归正轨。
于是,便有了眼下这一幕。
苏青雨铁着脸要让青末随他回去,并答应可以不说出落荷在哪里。而青末为了保全落荷,只好答应随苏青雨回去,并与落荷约定好,最多一个月后他就回来了。
青末离开的晚上,落荷独自躲在房间里整夜未眠。她从没想到没有青末在身边,她会如此孤单,如此没有安全感。竹园里蟋蟀叫了一夜,清冷的月光洒进房间,落荷蜷缩在床脚,脑海里一遍遍想起青末临行前对她说,他很快就回来了……
可是,半年后,当他回来时,他却不再是她的青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