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闹钟响起来,荷苒洗漱之后把小狗放进笼子里,倒够了狗粮和水,然后吃了点面包骑车去实习了。走前,她看到对面的床帘又紧紧拉上了。手机上又有一条陈柏的短信:“请暂时不要告诉别人我的事。拜托了。”
下午她回到家,奥利奥还在笼子里熟睡,2个月大的小狗就是每天都要睡很多觉,每次都要睡很久。荷苒买了晚饭回家,坐在电视机前打算边吃边看电视,又想起隔壁的陈柏,不知道他吃不吃饭?鬼也需要吃饭吗?呃~算了,不要想那么多!
吃完饭,看了会儿电视,奥利奥也醒过来了,荷苒决定带它出去走走。
遛完狗回到家,荷苒给奥利奥洗了脚就带着它上楼了,上楼前她又看了看对面,床帘依然紧闭。
陈柏还会出现了吗?昨天晚上的一切,好像梦一样。但是荷苒还是心有余悸,隔壁住了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会存在着!!一想到这些荷苒又不禁打了个寒颤。
“嗡嗡~”夜间3点,荷苒被手机震动扰醒。一看号码是陈柏,瞬间瞌睡都吓醒了!
“爸爸陈曦,妈妈木白。我怕我忘了,你帮我记着?”电话里陈柏的声音听起来十分低落。
“你怎么了?”荷苒有些担心地问道。
“每天,我都会忘记很多重要的东西,只有夜里偶尔能记起他们。”陈柏的声音低沉,他好像很累,很难过。
“好,我帮你记着。”荷苒说道。同情心泛滥的她,是无法对别人的困难视而不见的,现在她还又明白了一点,那就是不论对方是人是鬼,自己居然都能施以援手。她拿起放在枕边的日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写下了陈柏爸爸的名字陈曦,因为在画展宣传册上看过所以她知道怎么写,只是他妈妈的名字就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了。
“你妈妈的名字是哪两个字?”荷苒问道。
“不知道,爸爸说晨曦爱慕白露,就是陈柏。”陈柏轻轻地说道,似乎说这句话耗费了他所有的力气,显得异常疲累。
晨曦爱木白露,就是陈柏,那妈妈的名字是“木白”吧,“木白”就是“柏”。
“嗯,我知道了。可是,你怎么会不知道自己妈妈的名字怎么写呢?”荷苒觉得这点着实奇怪,难道他把这个也忘了?
“我不会写字。”陈柏说道,“只会画画。”
荷苒听了很诧异,这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自己的同龄人不会写字!而且,他头一天晚上不是还给自己发短信的嘛!
“你是不是忘了怎么写字了?”
“不记得了。”陈柏说道。
原来人死了以后会慢慢忘记生前的事吗?那是不是等到陈柏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他也就会从这世上消失或者有轮回转世什么的?荷苒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深更半夜的和鬼魂打电话。
“好吧,还有别的要我帮你记着吗?”荷苒问他。
“没有了,不记得了。”陈柏说道。似乎此时此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父母的名字,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嗯。那我要挂电话了,我明天还要上班我要睡觉了。”荷苒说道,虽然她此时已毫无倦意,但似乎也和陈柏没有什么说的了。荷苒本来就是个慢热的人,和刚认识的人并不会有太多可聊,即使心中有很多疑问,一时间也不知道从何问起。
“嗯。”陈柏应到。“等等!……你是谁?”
说了这么多,荷苒竟一直没有告诉过陈柏自己是谁,上次留在陈柏家信箱上写了自己电话号码的便签也没有写自己的名字。不过陈柏若是不问,荷苒也是想不起来陈柏还不认识她这件事。
“我叫荷苒,荷花的‘荷’苒苒升起的‘苒’。”荷苒说道。
“哦。”陈柏低沉的应了一声,荷苒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记住自己的名字,但也没在意太多,挂了电话呆呆地看着天花板,自从昨天晚上开始她睡觉再也不敢关灯了,楼梯过道和客厅的灯也是一直开着。奥利奥在衣柜旁睡的打呼噜。荷苒翻过身看着憨态可掬的奥利奥,不知不觉中睡着了。梦里她又见到了一片草原,草原上的男生依然在对自己招手,只是这一次,她似乎看到,男生是笑着的。荷苒也不觉露出笑容。
隔壁的房子里,只有地下室开着一盏灯光昏暗的壁灯,陈柏神情痛苦地蜷缩在地毯上,身边杂乱的堆放着很多油画颜料和刮刀画笔,整个地下室的墙边放了很多麻布画框,有的画了画,但是灯光太暗看不清画了些什么。只是画架上的画隐约可以看到画的是荷苒站在酒柜前手里拿着酒精和棉签,她定定地看着对面的窗户,陈柏侧着站在那里,头微微低着,脸色有些苍白。
既然死了,为什么还存在着,为什么只有自己这样存在着?
如果能再一次死去,他希望自己永远消失,化作虚无,不要再这样暗无天日地孤独地存在着。
此后的每天夜里荷苒都会接到陈柏的电话,有时是凌晨2,3点,有时是荷苒刚刚睡下。每次通话的时间几乎都很短,有时陈柏只是重复着自己父母的名字,有时他打来,问荷苒是谁,问荷苒他是谁。
陈柏曾说他不会写字,但后来荷苒发现,他偶尔知道怎么写字,甚至有两次他打来和荷苒说自己刚看的书,陈柏爱看漫画,爱看艺术类的书籍,他对中西美术史都十分了解,对各大画家的画风、生平事迹也能侃侃道来。荷苒喜欢听这些,虽然陈柏说这些是自己刚刚从书上看来的,但是荷苒知道,这些一定是他早就熟知的,只不过他又忘了,看到书上写的又记起来罢了。
对于陈柏反反复复,充满不确定性的记忆,荷苒有时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遇见了精神分裂患者!但是,除了记忆反复以外,陈柏的性格一直特别温和,他从来不离开屋子不需要任何食物,不需要呼吸,但是每天白天他会昏沉的睡去很久,知道下午接近日落才意识清醒。他的手机上只有荷苒一个人的号码,通话记录里还有一个未知号码。因此陈柏即使不记得荷苒是谁了,打开手机看到通话记录,他也会打过来,如果他不打来,荷苒也知道他大概忘了自己了,她也会打过去。
有一次陈柏问她:“你不怕我吗?”
荷苒趴在窗前看着陈柏:“其实在看你的画展的时候,我看到了很多个你。就像和你打电话时一样,你的状态总是出人意料。但是,你的画即使悲伤阴暗,也不会带半点攻击性,只是会把人拉入无止尽的伤感里。而你画的那些色彩欢快的画,却也是让人心境明朗,感到活泼快乐。每幅画都是你的自画像,画不会说谎。”
陈柏看着荷苒,已经不会跳动的心脏莫名地像是流过一丝轻微的电流,许久才点了点头。“嗯。”
对于荷苒在画展里画的那幅收快递的画,陈柏也不知道为什么它会出现在那里,因为那幅画因该是荷苒去看画展的头一天晚上画好的,也就是荷苒也熬着夜画画的那个晚上。荷苒说也许就是上天要赐予她一个志趣相投的爱画画的小伙伴,他们才会相遇相识吧~
只是,这好像对陈柏太残酷了些,他不知为什么独自在这里,若不是这次荷苒在家实习,陈柏家周围都成了没人住的空房子。加上他见不得阳光,知道这里住着人的恐怕只有巡夜的小区保安和荷苒了,哦,还有奥利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