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坐在里间悠哉悠哉喝茶的牛一天,刚把嘴凑到茶碗边,便听到这一声声嘶力竭如杀猪般的嚎叫声,举起茶杯的手顿时一抖,滚烫的茶水落下,洒在他灰色的袍子上。
天气还未立秋,所以牛一天今天穿得是一件略薄点的袍子,而为了使这上好的碧螺春泡出它的清香宜人,水一沸腾,牛一天便迫不及待地泡上了。
可想而知,当滚热的茶水落在薄衣上时,便相当于那热乎的茶水直接倒在了皮肤上。
牛一天瞬间便疼得呲牙咧嘴的从椅子上蹦哒起来,人一急就有点不知所措,牛一天下意识地迅速将右手五指贴紧变成一面小扇子,使劲朝被烫伤的地方扇着风,还时不时用嘴吹吹,尽快散热。
侍童跑进来的时候已经气喘吁吁了,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对牛一天道:“师傅不好了,那几个人出来了!!”
牛一天这会正疼得跳脚,一听他这句话便气不打一处来,扭头劈头盖脸地训斥道:“什么什么师傅不好了,师傅我好的很,你才不好了呢”
侍童不知道是刚才自己的一嗓子,让牛一天现在疼得站不起来,还以为师傅又哪根筋搭错了,不过看师傅现在这样,他还是乖乖地闭嘴,不要惹他的好。
瞅瞅在大厅里跳来跳去的师傅,跟着牛一天看过无数病人的侍童瞬间明白过来师傅这是怎么了,他挠挠头,再瞅瞅放在一边煎药用的蒲扇。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师傅,你其实可以用蒲扇啊。”
牛一天一愣,转过头,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对侍童笑,笑地侍童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也跟着他一起笑。
笑不过三秒,牛一天突然收住笑,对侍童咆哮道:“我不知道那有蒲扇吗?还用得着你提醒吗?昂?”
这几句口沫横飞的咆哮把侍童吓得不轻,他硬着头皮,不怕死地继续说:“门外有几个人来求医,已经走出外院了。”
“医什么医,全部给我滚蛋!”
如梦等人刚走到内院门口便听到这一声生气的咆哮。三人对视一眼,看来今天神医的心情不好啊。
停了停,刚想继续往里走,那两扇红漆木门却“砰”地一声大力一关,将三人挡在门外。
三人吃了闭门羹,只得打道回府,没办法,这神医脾气古怪,硬闯进去再惹怒了他,便得不偿失了。
临走时,趁众人不注意,如梦从口袋里掏出一包东西,丢在门口。
夜里建元突然发高烧,脸泛热潮,呓语不断,急得众人团团转。那侍童又来了一次,丢下一包草药便走。待喝下药后,建元的高烧终于稍稍退了点下去,折腾了一夜的众人刚眯了一小会,建元却突然似中了魔一样,开始大哭大叫起来,高烧发得烫手,身体一阵一阵的抽搐。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病情吓坏了,也不顾现在天还刚蒙蒙亮神医起没起床,便抱着建元在门口一阵哭天喊地的哀求,当然了,最哭天喊地的人是几乎要把眼睛都哭瞎了的老乞。
在这世上,老乞便只有建元一个人亲人了。
好不容易把门叫开,侍童揉揉发红的眼睛,看着比自己眼睛还要红的,红透全身的小男孩。吓得立马没了睡意,撒开脚丫子又疯了似的往里面跑,他似乎有个爱好,总喜欢边跑边大声嚎叫牛一天,即使昨天才被训过他也依旧本色不改。用他的最高音,朝里边吼道:“师傅师傅,救命啊师傅!!”
又或许是他为了证明小小年纪肺活量就这么大,但无论如何,现在看来牛一天有这么个不省心的徒弟还真是上辈子烧了香,此时对牛一天这古怪的脾气也有了一点理解了。
众人跟在侍童后面一路狂奔,来到一个僻静的房间门口,狂敲门许久无人应答,旁边的窗户却突然传来一个响声,窗门应声打来,里面的人缓缓拉起竹帘,露出一个满脸憔悴,疲惫不堪,头带毡帽的中年男子来。
这人就是牛一天?
看起来,似乎和平常的郎中没什么两样啊…
牛一天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机械式地看了建元一眼,然后似梦游一般走了出来。
在场的人虽然心急如焚,但都心照不宣地没有说话。
牛一天使劲睁了睁发酸的眼睛,朝侍童招了招手,“看到没”他指指建元发红的脖子,“去拿把刀来,朝这一刀下去,宰了这小子。”
老乞一听这话顿时吓得两腿发软,刚想上前去把建元抱走,却被手臂上的一股力量制止住,只见如梦一把扯住他已经出去了半个边的身子,摇摇头向他示意稍安勿躁。
虽然不明白如梦为何要这样做,但来到这里的种种遭遇都让老乞对如梦有了一种下意识服从的天性,他强忍着焦虑没吭声。
不止老乞,那侍童听了这话以后,身体也是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抬起一张被吓得煞白的小脸,嚅嗫道:“我。我不敢。”
牛一天咆哮地吼出声:“不敢你他。娘。的还给人家乱用药?”
侍童小脸一颤,顿时哇哇大哭起来。
如梦三人也都被这气势给镇得面面相嘘,不敢胡乱插话。
牛一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扬起手臂朝他的房间指去:“哭个屁,赶紧抄家伙!”
…
施起诊来救人的牛一天和平素里性情暴躁的牛一天完全是两个人,十指变幻莫测,手法娴熟地在建元身上扎满银针,接着又一阵众人看不懂的推位,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建元身上的红潮便慢慢退下去了,呼吸也变得均匀。
老乞见状知建元已无大碍,自是感激万分,刚要下跪磕头却被牛一天一脚拦下他欲下跪的膝盖。
“我还没死,别磕头咒我。”
扔下这句话他便径直进了房,在把窗帘放下之前,朝呆愣在一边的侍童冷冷丢了一句:“开药”,便闭门关窗不再理会众人。
虽然牛一天只是甩了两个字给侍童,他却似被翻了牌子似的欢天喜地,高兴得不得了。在院子里面拉着如梦的手就大声开口答谢如梦,众人紧崩着的脸也都放松下来。
突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众人所在的位置飞来,许柯一个旋身拉开老乞,那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便越过二人,直直地朝侍童的脑门子上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