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主…”
谷老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双眉紧紧拧成一个川字,斑白的两鬓似乎一夜之间又多了几缕雪白的发丝。
君浔闭上眼,不去看谷老,他眼底心酸的泪光在夜空下闪闪发亮,刺痛他的心。
“已经三天了。”谷老知道自己不应该对门主这样说话,但…他内心实在是无法不担心。
“去看看那孩子吧。”山崖上的风吹得人心底阵阵发凉。
已经三天了吗?她…怎么还没有醒过来?
“就算是那个孩子真的已经遭遇不测,起码我们还可以过去帮她找个好地方…”
“住嘴!”一贯冷若冰霜的君浔听完这话竟有些温怒。“她不会有事的,再等等!”
“唉…”谷老只当君浔是在安慰他,但门主的命令他不得不听。佝偻着背,他默默转身回到山洞,遥遥相望那片山林,正是那丫头出事的地方。
靠着岩壁坐下,柴火在眼前跳动,二人无言以对。谷老从怀里掏出一颗菩提子,回想起那日,那丫头的笑魇仿佛还在眼前,一眨眼间,却又快速消失不见了。
神明啊,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求求你保佑那个丫头平安无事吧。
这时一向冷静的君浔,脑中竟一片空白,突然,他灵机一动,取过背后的长琴盘坐在崖边。
十指纤纤,身姿挺拔,灵动修长的双手抚在那尾非凡不俗的古琴上。悠扬动听的琴声裹着灵力一泻千里,远远传向那深林之处的某一个地方。
……
巫行族村内,村民们收割庄稼后堆成的剁草头上,两个身影相邻而坐。
“你说…如果我们没有让他变成月祭的祭品,现在她会不会还活蹦乱跳的坐在这里和我们一起谈天说地。”李洛风声音有些寂寥。
“嗯。”旁边的女子低声应了句,“或许…我应该再试着多了解她一点。”芷嫣的声音,听起来竟然也是无限惆怅。
“月祭过去已经三天了,她在那里,也已经呆了三天了。”芷嫣抱着腿,望着前面的草堆发呆。
“那个地方,寻常人一刻都呆下去,她竟然,整整呆了三天三夜!”李洛风自嘲地笑笑,“现在,只能希望有奇迹发生。”
白日里还透明无浑浊的月牙湖,到了夜间竟碧蓝如海。如梦在这湖水里已经静静地躺了三天了!
三天的时间里,有的时候,她的意识是清晰的,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李洛风带着飞贼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来来回回了不下数十次。每一次过来,不是愁眉苦脸就是长吁短叹,聒噪得都让如梦想打人了!
而有的时候,她的意识又是极其涣散的,涣散到如同浩瀚的时间之海里一叶随风而逝的扁舟,在漫长的宇宙长河里,苦苦找不到自己的归宿。
每当这个时候,她便总是会想起那两句境界极高的佛家偈语。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
这是阿嬷小时候经常在如梦耳边吟唱的歌谣。
每到那个时候,阿嬷便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虔诚地焚上一柱香。阿嬷一改以往抑扬顿挫病歪歪的声音,用清晰可见的声线轻柔地给如梦解说这两句诗的意思。
待焚香燃尽,如梦已是昏昏欲睡,但在梦中,她仍旧可以清晰的记得,阿嬷悠长悠长的话。
月如佛性,千江则如众生,江不分大小,有水即有月;人不分高低,有人便有佛性。
佛性在人心,无所不在;就如月照江水,无所不映。任何一位众生,只要他有心学佛,他便会有佛性,任何一条江河,只要有了水,他就会有明月。
天空有云,云上是天。只要万里天空都无云,那么,万里天上便都是青天。
天可看做是佛心,云则是物欲、是烦恼。
烦恼、物欲尽去,则佛心本性自然显现。
难道是因为迟迟不能找到回家的方法,终日被烦恼所困扰,所以佛心的本性才显现不出来而导致她被困于水下三天三夜么?
咦!?
哪里来的琴声?
突然,如梦的耳中传来一阵古朴柔和的琴声,如同这轮挂在湖面上的圆月,美得不可方物。
那琴声像是能读懂人心般,轻轻钻入如梦的耳朵里,慢慢在她的耳廊中无限重复。
醒过来…醒过来吧…
在这个世界上,真的还有人在关怀牵挂着自己吗?
一滴泪,无声地从如梦眼角滑落,立马与湖水混在了一起消失不见。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只有在体验痛苦的过程中,参透生命的真谛,才能得到永生。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生存于自然法则之中,一个人必须看得懂,放得下,才能得到自在。
星罗棋布的夜空上繁星点点,斗转星移间从月牙湖上升起一丝耀眼的亮光。
“快看!”芷嫣惊呼一声,高兴溢于言表。
李洛风朝着芷嫣指的方向极速看去,眸子里瞬间燃起希望的火光。
他激动地如同小孩子一样跳起来,对着芷嫣大声说:“是她!她还活着!我就说,她没那么容易死的!”
说完又大声朝草垛下面的飞贼兴奋地喊:“她没死,她还活着!”
飞贼欢快地在原地打圈奔跑,嘴里“汪汪汪”地叫个不停!
在跑了几圈后,飞贼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刹住爪子,调转狗身,飞快地向着一个方向疯跑而去。
瞬间明白过来的两人运起灵力,足下轻点,跟着飞贼的方向迅速掠去!
待来到湖面,二人顺着发光处寻到如梦,竟发现那抹白光竟是从如梦眉心处的那个难看的疤痕上发出来的!
二人面面相觑,来不及探讨,当务之急是快速将如梦从湖中救出。
立马,二人集中灵力将如梦从湖中救出,在如梦出水的那一刻,白光和琴声嘎然而止。
李洛风和芷嫣迅速交换一个眼神,两人各自朝不同的方向分道而去。
这一边,已经有了感应的君浔停下琴声,朝着刚才发光的地方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继而云淡风轻地望向天空:“我不允许你死,你就绝对不可以死!”
霸道而凌厉的口吻,还不忘给身后摇摇欲坠的老头报一个平安信:“那丫头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