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繁华,多得是达官贵子,自然,这附庸风雅者着实不少;主城道侧的茶楼多是富丽之处,价格亦是不菲,但单说这古朴意趣者当推“茶来居”为首。
“茶来居”是位于主城道东侧一座名曰「茶来」的茶楼,价格亲民,环境幽雅;虽说名为茶楼,却也贩卖一些老板娘秘酿的醇酒,亦时有特色小食供茶客品玩果腹。“茶来居”的朱砂匾额乃是文修大仕叶晟所题,关于这“茶来”二字,更是有一段奇说佳话——
————来客上茶茶客来————
十来岁的“穷小子”一身灰土风尘,却俨然一副大爷模样,背着手晃晃悠悠地进了堂。
“客官,来点儿什么?您是第一次光顾咱'茶来居',可需小的作番介绍?”
跑堂的小二眉目清疏,笑容亲切,行走间利落地抹桌摆盏,服务周到殷勤,丝毫没有对这么个“乡巴佬少年”怠慢看轻的意思。
四处一打量,我便挑了一楼大堂角落里一处背光的位置落座,听小二说今日特供午食「蜜汁鸡」,估摸着也快到饭点儿了,便要了一盘子烧鸡,一壶碧螺春,慢慢撕着便吃了起来;食之二三,果见三五成群“闻鸡而来”的食客进了堂,有的上了包厢,有的在我附近就坐,大堂渐渐变得热闹了。
如我所料,这里果真是八卦聚集之地。所幸我耳朵很好,分辨得出混为一团的闲言碎语;只是听了半天,却并没有什么特别感兴趣的。无非就是某某门叉叉派又一决生死斗啦,谁谁和谁谁***被逮追杀你至天涯海角啦,哪个女侠又对盟主芳心暗许啦……
唉~这江湖真是无趣,随手摸出一根银针,剔剔牙。
咦?正进门的这位白衣仁兄端的是丰神俊朗貌比潘安谦和有礼温润无双潇洒异常无限风流美好飘然……咳,可不正是我那“玉笔一落,金银自生”的大哥么?!
到长生山这七年之间我只见过他三次,一次是刚入山时他顺道护送我,一次是在山中第四年时我终于不再偷懒,决定回家探个亲,一路就在大哥置办的豪华马车上睡过去了——
最后一次嘛,是前些日子梦到了幼时对大哥的恶作剧……呃……
“这是十两定金,三日后……”
啊,大哥的声音还是这般清润~
电光火石之间,只见修长玉指间一锭圆滚滚的银子就这么落入一只油腻腻的小手掌心。
我豪气地将银子“啪”地拍在柜台上,朗声到:“掌柜的,找钱!”
……
掌柜的呆愣半晌,看看灰扑扑的我,又看看白衣如雪的谦谦公子。
我转回身,双掌捧握住公子的手,顺势蹭了蹭,一双大眼亮晶晶的,十分诚挚(?)地说道:“金生兄,辛苦你了,其实你大可不必为小弟我做到这种地步的,一顿小小的饭钱,小爷还是出得起的!”大哥嘴角抽了抽,不动声色地将手指一根一根抽了回去……
◇◇◇
“扑哧——!”一个朱衣的公子哥儿从大哥身后冒了出来,暗红色的宽大衣袍在他清瘦的身板儿上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似是冷冽,似是不吉。
不由细看他的五官,我愣住了。这是怎样一张——薄凉的脸。尖削的下颌,苍白的脸色,印堂暗有阴气集聚。过于锐利的挺鼻,薄而淡紫的唇,稍嫌浅淡的长眉下,是一双深沉无情的眼……
「病入膏肓,九死一生。」
我敛下眉,为美人轻轻叹息,不语。
“怎么了,小兄弟?”一只长指抬起了我的下巴,干爽、微凉,令我不由舒服地眯了眯眼。回过神来,却见一双桃花眼儿近在咫尺,那里头分明写着“饶(qiu)富(gou)兴(da)味”四个大字——
“……”
“唉——”大哥办完正事,看向我叹了口气,已擦拭干净的手掌轻拂下那人的手指,温言对我道:“何时回来的,怎的不先回家?没见着爹遣来引路的人?可还识路?”
我尴尬地笑了笑,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切入重点,虽是提问,确是笃定的语气;简单来讲,我迷路了,而大哥也猜到了……心下别扭,却也只好老实回答:“刚到京城,我传了信没让人来,路——认识我,我不认得它……”
“……唉。”
大哥扶了扶额,而红衣的公子,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