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兮,望兮,怨兮,遗望于情;想兮,念兮,痛兮,舍念于心。”禹冷挥舞着手中的狼毫笔在纸上落下了痕迹,也许,这就是她最后想留下的情绪吧!执笔之时,脑海里想的是雪矢冥宇,落笔之时,想的还是雪矢冥宇。遗望于情,舍念于心,要如何做?
雪萦峰上,雪矢冥宇一手附在身后,一手握着紫色的锥子,俯瞰着悬崖下的风景,悬崖之下,是他永远也望不到的风景。此地此景唤起他无数的记忆,零碎的画面组织成一副鲜明的画卷,虽记忆于心,却已抛情于心了。
“你打算怎么对她?”雪矢浅瑾缓缓地从远处走来,走向这个曾让他一直愧疚,死过的地方。望着雪矢冥宇一如既往的冷酷背影,心中无限怨恨。只要是他有事,冷儿便会伤心欲绝,就算他只是伤害冷儿分毫,冷儿便是遍体鳞伤。
“现在看到你,我会在浅瑾王子和大哥这两个称谓之中纠结。”冥宇微微偏过头去,斜眼望了一眼雪矢浅瑾,冷冷一笑。
“浅瑾王子也好,大哥也罢!我来,只想告诉你,不要试图伤害冷儿!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雪矢浅瑾盛气凌人地告诫道,然后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停顿了片刻,回头又望了一眼雪矢冥宇。在雪矢浅瑾看来,现在的雪矢冥宇就像是一个无情的提线木偶,却被人支配着本不该有的情绪。他对禹冷付出的爱,浅瑾承认不如他多,不过…那只是以前。
每个人都期待着下一个月蚀之夜,幕后神秘人,雪矢冥宇,雪矢浅瑾,紫囚琛,每个人心里的感受,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百味俱全。
“主人!你真的决定了?”心魔岩无奈地看着禹冷,“你若真心决定,我就随你赌一赌吧!你还借我一个肉身,我反正是魂魄,只不过会沉睡很久而已,你就不一样了。”
“灿儿也愿意跟随主人!”囚魂灿也从禹冷手上的手绳中现了出来,“我随囚魂历经千万年,以魂存在,不死不灭。”
“岩,灿儿…谢谢你们!”禹冷微微地笑着。
夜色正浓,是时候去看阿琛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禹冷披上黑色长袍飞出窗外,快速飞向朝锁妖塔。进入锁妖塔,禹冷正准备推开石门,却有意无意间发现了一旁昏死过去的沐川,禹冷有些奇怪,便走了过去。
“沐川?沐川?”禹冷蹲下身子轻摇着沐川唤道。好像是被人施了盅…禹冷正准备施法解盅,耳边便传来细微的动静,声音愈来愈近,禹冷皱了皱眉头,寻了一个角落掩藏了起来。
“紫囚小姐,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离下一个月蚀夜已经不远了!”秦垣恭恭敬敬地对着紫囚琛问道。“这雪矢禹冷可是不好对付的…”
“我比你了解她!所以你不用和我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废话!我自有打算!”紫囚琛冷冷地剜了秦垣一眼。
“我是怕您不忍心!”秦垣偷偷地瞄了紫囚琛的脸色一眼,然后闭紧嘴巴。
“我只是帮那个人取阿冷的精元,这有什么不忍心的!你回去吧!再过不久,你师弟就要醒了。”紫囚琛偏头看了看倒在地上的沐川,冷哼了一声。
“是!”于是秦垣扭头离去。
躲在一旁的禹冷慢慢走了出来,看着那关闭的石门,陷入了深思,阿琛怕是躲不过昆仑镜中的预言了,如今已没了风灵珠,我该拿什么拯救她?只是我不明白,我的精元究竟有多大的吸引?在他眼里,我们只不过是他的棋子,无论谁都一样!禹冷自嘲着潇洒地转身离去。问世间情为何物?
“致雪矢天瑞:哥,最后我终于决定了以我之命换取六界安宁,虽然不知道会改变些什么…但是我很清楚地知道,我再也无法在六界之中立足。不过,如若还能生还,那么我雪矢禹冷再次出现的时候,定是血洗六界!千墓宗和蜀山就靠哥和钟叶、莫生支撑了!你一定要活到我回来!雪矢禹冷亲启!”
禹冷放下手中的狼毫,将信纸装在信封之中,放在桌上。看着信,禹冷不由得露出一抹冷笑,笑尽尘世悲凉。“盼兮,望兮,怨兮,遗望于情;想兮,念兮,痛兮,舍念于心。我消失,哥哥若为我落一滴泪,便足以。”
千墓宗宗主宝座下,厚厚的雪貂垫下压着一张早已泛黄的纸,上面的字迹却依旧清晰,犹如昨日印迹。纸上云:
“世事无常,生死茫茫,以你之信,赌我之命,以我之命,赌六界之宁,我若离去,后悔无期。雪矢禹冷字。”
“世事无常,生死茫茫,以我之命,换你之命,你若离去,后悔有期,我若离去,定是无期,你若安好,便是晴天!雪矢冥宇字。”
那张纸已躺在那里不知多久了,只是没有人去关注它的存在。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人去发现它了。
离月蚀还有些时日,禹冷用最后的日子游走在六界,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地走进了天涯,走进了紫藤萝幽径,那竹屋那樱花,那情那景,生生地烙印在她心里,挥散不去。禹冷触摸着那樱历久不谢的樱花树,无限怀念涌上心头,樱花雨烂漫地下着,凄凉地下着,孤独地下着…回首间,那老旧残破的风铃早已被啃食完毕,只剩下那些穿竹片的线,也许哪一天,那些线经过岁月地久久锤炼,便会变成粉尘,随风而去。
雪萦峰上,不知什么时候银妆素裹,遍地积雪,天空中还密布着鹅毛大雪。从天涯出来,踏入雪萦峰地域的第一步,禹冷深深地被这里雪白的情景给震惊了,脚底下,已经深深地陷下一个脚印。漫天大雪,是在为我的命运预兆么?禹冷一步陷一个脚印,慢慢地穿过了雪萦峰,走了很久,留下的一排长长的脚印清晰可见,那些陷下去的地方又再一次被大雪填满了。
“帝尊,真是奇怪啊!那雪萦峰怎么好堆堆地下起了大雪,在这样下去,整个山峰就会积雪泛滥,成为大雪山了!”值日星君急匆匆地向秋疾浪汇报道。
“那是一座神奇的山,不断落雪,许是在预兆些什么?”秋疾浪用手掌在日月神镜上一挥,神镜马上显示出雪萦峰的情景,漫山大雪,连连不断。秋疾浪深深地叹了口气,“雪漫奇峰,不知是六界之祸?还是…哎…”
“雪萦峰,如此情景,必有人一死。”雪矢浅瑾与雪矢冥宇慢慢地踱出自己的宫殿,脸上渲染了一层凝重。
当生命快要走到尽头时,每一天都是那么煎熬,度日如年。其实,如果可以禹冷并不想死,并不是她贪生怕死,说怕死确实怕。只是,人生在世,却未曾尽兴,实在是遗憾。禹冷穿梭在月夜之下,四处晃荡,偶然路过了曼陀罗国,此时正是曼陀花开花结果的旺季,禹冷停下飞行,落在了漫山遍野的花间,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些曼陀罗花,伸手取了颗果实握在手心里。
过了些时日,禹冷拎着两壶酒秘密折回了蜀山。在蜀山那口供全山人饮食的水井投下了一颗曼陀罗果实,之后禹冷便去找钟叶、天瑞和莫生了。“哟,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认真了!”禹冷毫不客气地踹开大门,将一壶酒扔了进去。
钟叶灵敏地嗅觉闻到了一股幽幽浓浓的酒香,立马接过即将碎地的酒瓶,好生心疼。“我说禹冷,好酒可不是用来砸的!”
“钟大掌门!身为掌门拿了壶酒,难不成你想带头破戒!”禹冷快速移形到钟叶身边,抢走那壶酒,扔给天瑞,“哥,这是小冷带给你的礼物。”
“那我就不客气了!”天瑞揭开壶口喝了两口,大赞道,“果然是好酒!”
“雪矢禹冷!你可不厚道啊!”钟叶从雪矢天瑞那边夺取酒壶喝了两口,“确实是好酒!莫生!你也来点!”钟叶将酒壶推向莫生。
“掌门师兄!这…”莫生满脸纠结地望着钟叶,无奈之下喝了一小口,呛得直咳嗽。
“瞧你这点出息!不过这酒还真够烈啊!怎么昏呼呼的…”钟叶猛摇头,一旁雪矢天瑞也如此,昏呼了一会儿,两人纷纷倒在了地上。
“掌门师兄!天瑞!”莫生放下酒欲跑过去,才刚走一步便晕了过去。
“对不起。”禹冷将拟好的信放在天瑞身旁,手轻抚着脸颊,微微一笑。轻身离去之际,禹冷身上漫漫扬起浓浓的幽蓝魔气,漫遍全身。蜀山众人皆昏迷于曼陀罗之下,禹冷来到井边,取出果实,将井澄净。“也就几天而已,很快就会平静的。”
月蚀夜前夕,禹冷来到了镇妖塔中看望紫囚琛,紫囚琛怕禹冷看出破绽,装睡了。“沐川,辛苦你了!”
“不辛苦!殿下,紫囚小姐好像睡着了。”沐川朝禹冷行了行礼,然后退开了。
禹冷打开石门走到石床边,看着熟睡的紫囚琛,也不知道是怕见到我装睡?还是真的睡了。禹冷坐到紫囚琛身旁,“阿琛,我用尽一切办法还是保不住你!明天就是月蚀了,是生是死就只能看你的造化了。你知道么?哥哥不再像以前一样温柔了,他杀了子鸳,做了很多出乎我意料的事情。我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不过,我只知道,除了我死再也没有别的办法能使这六界暂时安宁了。阿琛,对不起…”禹冷在紫囚琛周围筑起了一道结界,然后离开了锁妖塔。
原来真的不是阿冷!禹冷走后紫囚琛从石床上爬了起来。不行!我不可以让他们夺走阿冷的精元!紫囚琛眼眸一暗,不停地攻击着结界。
月蚀之夜,禹冷站在锁妖塔下等候着那个神秘人和雪矢冥宇的到来。“你们终于来了!我等你们很久了。”
“等我们?难道你不怕死么?”神秘人挥一挥手,扑面而来的魔气不得不让禹冷退后了好几步。
“我知道!你想要我的精元!那么就凭本事来拿!”禹冷唤出囚魂剑,刺向神秘人,犀利的剑气直逼神秘人的心脏。
神秘人似乎不愿与禹冷正面交锋,只是挥手筑起结界抵挡着,抑制住禹冷,不让她分心,然后对一旁的雪矢冥宇说,“宇儿,还不快动手!”
禹冷转头看向一旁的雪矢冥宇,只见冥宇手中拿着一个锥形的诡异紫色利器,远远地望着禹冷,先是愣了一愣,然后腾空而起,拿着锥形利器刺向禹冷。禹冷只好腾出另一只手与冥宇抵抗,以一敌二,始终不是办法,何况魔化了的禹冷对付雪矢冥宇是容易,但是那个神秘人深不可测,就不得而知了。
“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了!束手就擒吧!我会留你半条命的!”神秘人加强了力量,促使禹冷不得不全力抵御。
“如果我说我不要命了呢!”禹冷冷冷一笑,收回囚魂剑,撤散法力,两股力量立马朝禹冷袭去,两人来不及撤去。
“雪矢禹冷,你是不是疯了!”神秘人叫骂道。
“阿冷!”冲出结界,冲出锁妖塔的紫囚琛,看到此情此景,立刻飞到禹冷身边,将禹冷推向一旁,为禹冷承受了两击,紫色的锥子刺在她身体里,散尽了她的七魂五魄,掉落在地上,奄奄一息。紫囚琛用她最后一丝力气叫着禹冷。“阿冷…阿冷…”
“阿琛!阿琛!”禹冷嚎叫着爬到紫囚琛身边,握住那只颤抖着伸起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阿琛…”
“阿冷,对不起!我不该背叛你的!你会原谅我的吧?”紫囚琛呼吸突然哽咽,吐了一口鲜血,最后一丝魂魄散尽了,那只手不再颤抖,从禹冷的手心里无重力的滑落。
“阿琛!”禹冷咆哮着,浓郁的杀气引来了各界以及秋疾浪的注意。禹冷扶起紫囚琛朝天涯落谷飞去,神秘人和雪矢冥宇也一同跟在后面。
各界界王、贵族纷纷上九霄云界寻找秋疾浪,秋疾浪阴冷的神情让人颤栗。“各位随本帝走一趟!”
雪萦峰上,禹冷将紫囚琛放在雪地之上,泪水不停地滴落下来。神秘人和雪矢冥宇站在一旁,盯着禹冷的一举一动,突然,神秘人感受到有好几股气息向这里靠近,“不好!秋疾浪和各界界王贵族正往这边来!宇儿,你先离去!”
“是。”冥宇望了禹冷一眼消失在了雪萦峰。
禹冷似笑非笑地看着神秘人,以及之后到来的秋疾浪和各界人士,“不是想让我永远消失么?不是想取我体内的精元么?可以啊!我给你!”禹冷漫着手掌抚在自己的心口,一颗散发着淡紫色的珠子从禹冷体内飞了出来,禹冷接过自己的精元,一阵诧异,这…不是黯月灵珠么?只是没有完全汇聚黑暗之力。它怎么会在我身体里?
“那是…黯月邪珠!”秋疾浪以及众人都吃惊地看着禹冷手心里的邪珠。
“原来如此…”禹冷冷笑着,“父王,可以答应我一个要求么?”
“你说!”秋疾浪看了一眼地上紫囚琛的尸体以及那个神秘人。
“替看把阿琛的尸体交给雪矢冥宇,他明白的。还有,好好珍惜做帝尊的日子!”禹冷退后了几步,所有人都对禹冷手心里的黯月邪珠虎视眈眈,炙热的目光片刻不离。悬崖边,禹冷偏过头看着茫茫无际的悬底,第一次跳崖侥幸没死,第二次就不一定那么幸运了!还有那个黑色的荆棘丛林,一定要找到。
“雪矢禹冷!快把黯月邪珠交予我!”神秘人慢慢地逼近禹冷。
“哼!”禹冷手指间散漫起幽蓝的魔光,包围着那颗淡紫色的邪珠,紧紧一握,珠子瞬间破碎,随着珠子的破碎,禹冷全身的经脉俱裂,口吐鲜血,湛蓝的眸子瞬间失去了美丽的光泽,变得黯淡,原来它与我的命系在了一起…
“雪矢禹冷你这个疯子!”神秘人愤怒至极,掌心里,一股强大的魔气酝酿着。
“哼!如若侥幸生还,我雪矢禹冷归来之日,就是血洗六界之时!”禹冷最后再看了一眼一片白茫茫的雪萦峰,微微一笑,朝后倒去,落下了悬崖。禹冷消失之后,雪萦峰所有的积雪全部消融,恢复了以往的青葱,比起以前来,似的更多了几分勃勃的生机。
雪矢禹冷逝,六界恢复了以往的沉寂,有的也只是冥帝苏夜临风与秋疾浪之间的恩怨。随着命运轮回的变动,安氏姐妹、凌氏姐妹、唯茉、段屹山等人像是六界蒸发似的,从未有人知道他们存在过,而逝去的风氏琼姬却意外的出现了。总之,一切都随着雪矢禹冷的消亡在变化。
雪萦峰底,也许那并不是雪萦峰底。有一处日月之光无法照到的丛里,黑色荆棘丛。在那里,黑色带刺的荆刺错纵乱杂地生长着,生命力是如此的顽强不息。荆棘丛深处,有一棵黑色古老的藤树,树身上站靠着一位沉睡的蓝衣女子,黑色的藤蔓将她紧紧地束缚,那倾世绝美的女子便是雪矢禹冷。只是禹冷的脖颈上多了一条黑线,是那对白玉月牙坠,它发着幽弱的光芒,仔细看去,那对月牙坠上已有了不可修复的裂缝。她细品着坠崖时的百味,仿佛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神秘的黑袍人,多么熟悉的身影啊!
那个妖冶冷峻却只对她温柔的御翎翔,爱情来得来快,越想越像是虚情假意?
一切的一切,让她陷了了迷芒的深渊里,阴霾遮蔽了她的双眼,在坠落的那一刻里,她缓缓睁开双眼时,她分明地看见了那个身影。
总有一天,她会回来的!
她一定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