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之前给他引路的那个小女孩。
李长弓眉头微皱,小女孩现在所处的位置正是那座发生山体垮塌的山上。她站的这一侧坡度较陡,虽然没有再次垮塌的危险,但是地面极为湿滑,对于一个小孩也是相当危险的地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上去的。
当务之急是先救出孩子,这个位置看不到小女孩,李长弓佯做寻找,向那边跑了几步,来到帐篷区的边缘位置,这个位置恰好可以远远地看到小女孩。
“林书记,那边山上好像有个人,你来看看是不是佳佳。”李长弓双手聚拢成喇叭状,对远处的林达华大喊道。雨很大,尽管他身上披着雨衣,手、脸、鞋,一切没被遮住的地方转眼间就湿了个透。
听见好像找到了佳佳,不仅是林达华一个,其他正帮忙找人的人也都向这边赶来。
“李老板好。”
“李老板。”
才见过一面,老林村人对这位包下全村山头的大老板既是感激又是敬畏,纷纷拘谨地打起招呼来。
“大家好。”李长弓微微点了点头,就转头指向山坡。
“林叔你看,那山上有个人,你看看是不是佳佳。”
林达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手搭在额前遮住雨线,眯着眼睛看向远方,由于大雨的缘故,他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远处山坡上又一点小小的红色在移动,他不能确定这到底是不是佳佳。
这时佳佳的母亲也匆忙跑来了,被打湿的头发贴在额头上,顾不上擦去脸上的雨水,幸好身边跟着那名叫小虎的年轻人帮忙打着伞。
“佳佳妈,你快来看看。”
佳佳妈往远处一看,脸色一变,“是佳佳,就是她,佳佳今天穿的一件红色衣服。她怎么上山去了,我不是跟她说过不能上山...”佳佳妈边念叨着边快步向前跑去。
“去看看,搭把手吧。”林达华说了一句,一行人也跟了上去。
“佳佳!佳佳!”佳佳妈边跑便大声喊着,山上的佳佳听到妈妈的喊声,应了一声,加快脚步向下走去。脚下却一滑,失去平衡,整个人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佳佳!”
“佳佳!”
佳佳妈一声尖叫,小虎目眦尽裂,扔掉雨伞,疯了一般跑了起来。
远处的林达华一行人远远地见此情形,也加快步伐向前跑去。众人跑上一处土包后刚好看见佳佳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样子没什么大问题。
松了口气之余,众人才发现佳佳站着的位置与他们之间隔着一条四五米宽的深沟,这深沟是山体垮塌引起的表面断层造成的,长约十几米。
佳佳现在所处的位置只是一块巴掌大的平地,平地左侧是一块比人还高的巨石,右侧同样被深沟阻拦住,佳佳要想离开这块平地就只能转身爬上山坡。
但看这山坡的陡峭程度,加上大雨不断冲刷,就算是一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很难爬上去,更别提一个不过七八岁的小女孩,这小女孩怀里还抱了只狗!
佳佳早已被淋得浑身湿透,幸好不知是谁扔了把伞过去,有了遮雨之处,小女孩总算是喘了口气,只是带着哭腔喊妈妈。
顾不上责怪女儿,佳佳妈赶紧想办法把女儿救出来,但这条沟太深太宽,平日里也不一定能跳过去,下雨过后连助跑都怕摔倒,更不可能跳过去。
众人思来想去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先让佳佳往坡上爬看看。
佳佳很是听话,扛着雨伞就转身往山坡上爬,但泥地太过湿软,佳佳一脚刚踩上去就滑了下来,连换了几个地方,试了好几次都是如此。
雨越下越大,众人耳中一片隆隆的雨声,这雨声不禁唤起老林村人心底还未褪去的梦魇,那一夜的雨也是如此!
再加之此时都站在山脚下,黑暗中高大的山脉极具视觉压迫感,回想起那一夜,大伙面露栗栗之色,人群有些骚动。
这种情绪迅速影响到母女俩,见女儿迟迟爬不上去,雨又越下越大,佳佳妈急得直哭,佳佳也不住地掉眼泪。
佳佳妈身旁的小虎看着直着急,上前一步对佳佳大喊道:“佳佳不要怕,哥哥这就来救你。”
说着小虎退后数米,扔下手中的伞,深吸一口气,摆出冲刺的姿势,全力奔向前方,到了深沟边刚要起跳时脚下一打滑,眼看整个人就要掉下深沟时一旁伸出一只大手,将他从半空中一把拽了回来。
“呼!呼!呼!”惊魂未定的小虎喘着粗气,这沟约有六七米深,底下全是山上掉落下来的石头,这要是掉下去,必定非死即残。
“谢...谢谢,谢谢。”小虎这才反应过来,看向救了自己的恩人,原来是那个一直跟着李老板的大个子。
九戒憨憨一笑,“施主客气了,俺只是举手之劳。”
小虎还想说什么,一旁的佳佳妈尖叫一声,扑了过来,方才一连串的变故让她没反应过来,想劝阻儿子已来不及,当看着儿子差点掉下深沟时她眼前一黑,自己的女儿已经身陷险境,儿子总不能也搭进去!
这边佳佳妈还在对儿子上看下看检查有没有伤,李长弓皱眉问九戒,“九戒,你能跳过去再跳回来吗?”
九戒用脚探了探泥土的松软程度,摇摇头,说:“不行,这地太滑了,受不了力,放在平常俺倒可以试试。”
这时村人中机灵一点的已经跑回去拿梯子绳子等工具,其余人虽然有些害怕,但都没有走,准备等会搭把手。
佳佳母亲的情绪也恢复稳定,正在跟女儿说话安慰女儿,一切似乎都已回归正常,李长弓心里却一直蒙着一层淡淡的阴影。
“不对,有哪里不对。”李长弓心头的不详感愈发浓烈,他开始回忆一路上的不妥之处。
“山!”李长弓猛然一惊,超强的记忆力让他迅速将周围环境与白天的记忆对比吻合,他清楚记得沿着这山坡上去,有一块被震落的巨石横在崖边,将近一半悬空,极为危险。
当时他还和林达华说要人工排险,把这块石头推下山去,防止落石伤人,没曾想还未实施就发生这样的事。
老林村人此时站的位置极为集中,万一大石落下,必然死伤惨重。一想到这种场景,李长弓不寒而战,汗毛倒立。
事不宜迟,每拖一秒在场人危险就增加一分,李长弓赶紧找到林达华把这情况一说,林达华脸色大变,连忙组织大伙疏散。
在场人一听头上有块大石头随时会掉下来,乱作一团,争先恐后地向远处跑去,恨不得再长两条腿出来。
但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摆在所有人面前,佳佳和那条小黄狗还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如果巨石落下,她首当其冲,无处可藏。
佳佳妈和小虎没有走,在原地急得直跳脚,但回去拿梯子的人才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小虎心急之下拔腿往回跑。
李长弓和九戒留在原地也没有走,有心想救出小女孩却无能为力,林达华疏散完村人后过来劝道:“小李,咱们先去避避,这石头也没那么容易就掉下来,等梯子来了咱们再来救人。”
李长弓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好。”确实,巨石也没那么容易就掉下来,他留在这里也只能干看着。
“莲英,你也跟我们走吧?”
佳佳妈摇摇头,道:“我不走,我要在这陪我女儿。”
劝了几句,佳佳妈坚决不走,三人无奈,只能转身离去。
刚走没两步,李长弓敏锐地听见身后传来一阵“骨碌骨碌”的闷响声,回头一看,几块大小不一的石头从山上滚下,有的撞到凸起后凌空飞起,几乎是擦着佳佳的头皮飞过,落下了深沟。
李长弓瞳孔猛然一缩,这些石块分明是与那块巨石堆放在一起的,这些石头竟然滚落下来,那块巨石落下也许就在下一刻,甚至已经在路上了!
“佳佳!”佳佳妈尖叫一声,险些瘫软在地,随即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找人帮忙,但其余人早就撤地远远的,在场的只有李长弓几人。
“求求你!”佳佳妈冲过来“噗通”一声跪倒在泥水里,眼泪混着雨水一同留下,苦苦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女儿,李老板,求求你救救她,我给您磕头了。”
佳佳妈下意识地选择向占主导地位的李长弓求援,弱者总习惯于求助于强者,在她看来李长弓这样的大老板就是强者。
“莲英,你不要这样,佳佳现在很安全,我白天看了,那块石头掉不下来的!”林达华怎么可能让李长弓身陷险境,只能硬下心来哄骗她。
佳佳妈充耳不闻,不管不顾,只是一个劲地苦求。
这...李长弓犯起难,常理来说,他完全可以不必为了一个才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而将自己陷入险境,就算他有气象控制仪,他也不过只是肉体凡胎,巨石之下岂有生还之理?
但佳佳妈的一声声如杜鹃啼血般的哀求直入他耳,佳佳之前曾帮他带路,要他就这么弃之不顾,实是良心不安。
犹豫不决之下,李长弓下意识看向佳佳。大雨倾盆下佳佳不哭不闹,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李长弓,眼神中没有一丝别样的情绪,纯净如一颗晶莹剔透的水晶。
闭上眼睛,李长弓重重吐出一口气,再睁眼,语气坚定道:“阿姨你先起来,你放心,我一定救出佳佳。”
“真的!?”
“小李!”
前一声是佳佳妈不敢置信的疑问,后一声是林达华的惊呼。
事不宜迟,李长弓不理两人,对九戒说:“九戒,把为师扔过去。”
“啊?”九戒长大了嘴。
“怎么?”李长弓笑了笑,“你不信师父?”
“师父是佛陀转世,俺当然信师父了。”九戒嘟哝了一声,搓搓双手,准备运功。
“使不得啊!”林达华痛心疾首地阻拦,只是看他那老胳膊老腿,连九戒的一只胳膊都挡不住。
“林书记,你放心,我自有安排。”李长弓安慰了他一句,示意九戒将自己拦腰抱起。
“走你!”李长弓一拍九戒肩膀,九戒吐气开声,一把将李长弓扔过深沟。
“咚!”由于九戒用得是巧劲,距离也不算很远,李长弓顺利着陆。
“汪汪!”飞来个大活人,佳佳还没说什么,怀里的小黄狗反而叫了两声。
“佳佳,哥哥是来救你的,等一下哥哥叫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好不好?”
佳佳认出面前的大哥哥是之前问路的那个,也知道他就是送来好多好多东西的大老板,是全村人的救星,当即乖巧地点点头,“嗯。”
安抚好佳佳后,李长弓赶紧奔向深沟边查看地形,他心中早有计划,这条沟呈一个半月形,巨石落下时他完全可以带着佳佳躲到另一侧的深沟内。
但实地查看后李长弓发现自己还是想得太简单了,沟内大约深达六七米,相当于两三层楼的高度,正常人跳下去脚踝要承受很大的冲击力,由于底下全是石头,依靠翻滚减缓冲击力的法子也行不通。
疼一点,甚至是摔断腿,总比被砸死好。李长弓叫过佳佳,两人一狗站在深沟边缘,一同往上看,随时准备往下跳。
当然,李长弓还是通过九五二七传输的实时画面监控山上的巨石。没过半分钟,大雨冲刷后的泥土终于支撑不住了,巨石像是一头巨熊一般慢吞吞地翻了个跟头,然后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挟着一股万夫莫开的气势直往下冲。
李长弓脸色大变,手勾着边缘减少高度,然后一松手,整个人掉了下去。
方一落地,李长弓只觉着脚下传来一股钻心的疼痛,但又咬着牙忍痛冲上面喊道:“佳佳,快跳下来,大哥哥接住你。”
一边的林达华三人正纳闷着李长弓怎么突然跳下去了,就听着山上传来一阵隆隆地巨响,一块巨大无比的山石翻滚奔腾而下,九戒见势不妙,一手抄起一个,将两人夹在腋下,飞一般地大步逃开。
看着黑黢黢的沟底,佳佳有些害怕,但她更害怕头上越来越近的“隆隆”声,只能闭上眼睛,一咬牙,屈膝跳下深沟。
几乎在同一时刻,巨石呼啸而下,将佳佳原来所站的位置砸出一个深坑后翻滚掉入深沟,发出“轰隆”一声巨响。
远处的人群爆出哗然惊呼,更远处正扛着梯子一路跑来的小虎听见这声巨响,眼睛一下变得血红血红的,声嘶力竭地咆哮道:“佳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