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弟弟萧室鲁便被阿巴锦的父亲阿鲁迪巴送至了剌达大帐当中。原来,我的父亲一早便收到了阿保机的来信,告知他我已经被安全带回了剌达,并且会在不久的将来,成为剌达,甚至整个契丹的女主人。
此话说的虽然隐晦,可聪明的父亲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又怎么听不出来阿保机的言下之意,当即便让阿鲁迪巴带着萧室鲁前来剌达,自己则依旧守在部落当中,等待姑父和阿保机发动战争的讯号。
阿鲁迪巴也不顾萧室鲁激动地挣开了他的大手跑到我的身边,只当是先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在我面前跪下,道:“属下没有教育好自己的女儿,让小姐受了委屈,阿鲁迪巴愿意任由小姐你打骂!”
我见他的几缕发丝已经比以前的更加雪白了,脸上开始松松垮垮的出现几条深深的皱纹,暗暗叹了口气。
以前,我从来都觉得阿鲁迪巴为人不尽人情,为阿巴锦心痛,不想,现在却是为阿鲁迪巴痛心起来。
伸出一半的手还在空中滞留,便看见那抹白色的人影急匆匆的奔了过来。
阿巴锦看到自己的父亲跪在我面前,先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随即一手挽起自家父亲的臂膀,用力地向上拽着,想要将他从地上拖起。
“父亲,你这是做什么?女儿如今是剌达二公子的夫人,和月理朵算是平起平坐,你作为她的长辈,哪有给她下跪的道理!”
只见阿鲁迪巴一直低着头不语,跪在地上的两膝没有丝毫要离开地面的意思,半晌,他才抬起了头来,眸中带着些红色。他的手臂向后一甩,将阿巴锦的手掌推了开来,阿巴锦猝不及防,险些没有站稳,往后退了几步,终究是摔到了地上,发出“哎呦”的一声叫唤。
“小姐,阿巴锦说的对,如今他是剌达二公子的夫人,我虽是他的父亲,但也不能再骂她,打她。”
说着,留着络腮胡须的头往他身后一偏,视线停驻在了阿巴锦的脸上,又在愤恨地转过了头来。仅是一瞬间,他抬起了大手,连连不断地往自己的脸上扇去,血红色的巴掌印瞬时间整合成了一片。
说到底也是从小看着我长大的伯伯,又是父亲的属下兼好友,我就算是对阿巴锦再多不满,也没有理由将这些个闷气撒到他的身上不是?
眼睛往阿保机的脸上一瞥,发现他正含笑看我,我心想这个人估摸是又想要看我的笑话了,谁知他下一步却收起了含笑的脸,红衣在他的步履之下翻滚,他两步走到了阿鲁迪巴的面前,抓住他还欲向自己的脸颊挥下的大手。
“为这么一个女儿,值得么?”
阿保机的声音有些冷冽,说话之间还看了地上嘤嘤哭泣,此时接触到他的眼神,害怕得只敢喘息的阿巴锦。
“不,值……”阿鲁迪巴咬牙说出了这么两个字,似乎带着一些犹豫,无奈阿保机似乎并不满意。将他的手又捏紧了些,我甚至可以听到阿鲁迪巴的手指指节发出的“咔嚓,咔嚓”的瘆人的声响。
“是值,还是不值?”阿保机提高了音调,又问了一遍。
此次,阿鲁迪巴再没有半点犹豫,大声喝道:“不值!我阿鲁迪巴一生刚正不阿,从来没生过这样恩将仇报,阴险狡诈的女儿!”
阿保机大手一松,五只指头长短不一地悬在半空之中,他脸上挂着一丝寒冷的笑意,半晌,踱步到了阿鲁迪巴的面前,“那么,你便作为一个无儿无女的孤家寡人,帮助你的小姐,为我踏平这契丹的每一寸土地!”
阿鲁迪巴怔愣了片刻,深深看了阿保机一眼,这才重重地点了点头,敛去了多年的英雄本色似乎在这一刻浴火重生。在阿保机的招呼下,他终于从地上站起了身子,双眼淡漠地扫过瘫坐在地上一脸震惊的阿巴锦,不再多说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