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潜住在该市最有声望的星级酒店,他由此得知,他大抵家境不俗。
偌大的酒店房间,圆弧形吊顶上有水晶吊灯,色调温馨的壁纸,纹理清晰的地毯踩在脚下绵软舒适,两张单人床中隔着暗红色床头柜,上面放着简易台灯。
他们洗漱完毕后,在各自床上看电视,偶尔就着电视情节聊上两句,又归于平静。
十一点左右,熄灯,入眠。
他一向睡眠极好,那晚不知因了何故,久久无法睡去。寂静夜晚,偶尔能听到外面稀疏的脚步声,时轻时重,好像踩在他心上。
“唐潜,睡了吗?”听到旁边床铺上有响动,他出声询问。
“没有,我睡不着。”那边迅速答复,好似一直在等他开口。
“我也睡不着,我们说说话,好吗?”
“好。”
两人开始浅谈,十分随意。
从各自的爱好,到看过的书籍。从平日的习惯,到对往后的打算。聊至后半夜,他睡意全无,越发清醒,索性从床边坐起,靠在柔软靠背上继续。
黑夜是天然屏障,让人不自觉松懈。
他听唐潜说起自己的生活,第一次觉得自己与他如此贴近。
唐潜是单亲家庭,在他尚不懂事的时候,母亲便执意与父亲离婚,跟着一个外地人远走他乡。几年后,父亲也重组家庭。他成为多余的人,与爷爷奶奶一起居住。
爷爷奶奶因为母亲的缘故,并不待见他。顿顿冷饭冷菜、稍不如意便是棍棒加身。他不哭不闹,告诫自己,今日承受的一切,日后一定会一一讨要回来。
初中开始住校,打架、逃课、早恋、留长发……
高中,在异地多年的母亲回来。看到他的样子,坚持将他带走,其执着不下于当年要求与父亲离婚。
父亲则好像终于想起了这个儿子,开始了与母亲的又一轮战争。
最后,以他的冷冷拒绝告终,他直言自己早已不需要父亲母亲。他们在他最需要他们的时候将他抛弃,也就失去了再次拥抱他的权利。父母、母亲这几个字眼,只不过与他拥有相同的DNA罢了。
大概是为了弥补内心的亏欠,两个人开始比赛一般给他物质,卡里永远有几个零为基础,哪怕他并不那么需要。
后来他考入C大,这并不出人意料。他虽然顽劣,却是学校的优等生,不然学校不会允许他如此作乱,而不施以惩戒。
然后他顺势搬出爷爷奶奶家,不想再与这些人有任何关联。
……
唐潜说的及简单,仿佛在总结陈词。期间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半,后一半在修长指尖烧尽。
他扭头看唐潜,发现他正看着背角发愣,指尖还有白色烟雾缭绕,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笑意,好似刚才不过说了一个故事,与自己毫无关联。
说不出话来,他痛恨自己的言语的匮乏,只能下床倒一杯温水递给他。
唐潜抬头,一双眸子失去往日光辉,嘴角的笑意早已不在。他未接过他手中的水杯,只把头埋在他小腹间,双手无力般自然下垂,清浅的呼吸从单薄衣衫传至皮肤,他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疲惫。
这个总是笑意盈盈的男子,在他面前暴露出最脆弱的一面。
他一只手执着水杯,一只手轻抚他的头,指尖是他柔顺长发的冰凉触感,不明白自己为何为对他那般心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