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没有力气在多走一步,他终于停了下来。环视四周,发现眼前是完全陌生的环境,耸入云霄的高大建筑和来来往往的行人,他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感觉到与这座城市唯一关联,被切断。
思想好似被抽空,他觉得自己变作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只剩下零星理智支配行为。
当日,他坐火车离开,去往E市。
火车上,看到唐潜打来的无数未接和短信,他未回亦未看。只发了一条短信给他:我始终怀念我们的相遇,但后来的一切却是始料未及。原谅我的无知,我以为只要相爱便可以,可时至今日,我方才知道,相爱并不能代表什么,原来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一切。不想说什么感谢你,毕竟我也全心全意对你付出。我不后悔与你相爱,你给过我最多快乐和全新人生,也陪我走过最难熬的年月。不用担心我,亦不用在联络,从此往后,就当彼此是陌路人。
而后,他丢掉电话卡,彻底与唐潜失去联系。
几十个小时后,他到达E市。用当地小店的座机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随便找了个理由解释此次的出行,爸爸妈妈早已习惯他一个人在外,并不怀疑。
E市是一个少数民族自治区,四周被山峦包裹,经济落后。在那里,几乎看不到现代化建筑和穿着时髦的路人。
这是他需要的地方,远离喧嚣,远离人群,把自己彻底与外界隔绝开。
他住的小旅馆三十块钱一晚,十平左右,内设简单,除了一张床、一个书桌、一把椅子外,再无其他。石灰墙壁角落有青色霉斑,洗手间年久失修,夜间能听见滴答漏水声,整个房间弥漫潮湿气味。
老板娘是一个普通妇女,身材瘦小,脸上涂着厚厚脂粉,说一口难辨的方言,听不太懂普通话。
草草洗去一身尘土,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在氤氲水汽之中也难掩青白面色,眼角遍布红丝,眼神涣散,嘴唇上翻起白色死皮。
最老式的木板床占据房间三分之一,翻身时会吱呀作响,粗糙被单下只有薄薄一层棉絮,极硬,躺在上面能感觉到规则突起。
在火车上几十个小时,他不吃不睡,身体仿佛进入休眠期。
此刻只觉得累极,好像打了一场必败无疑的仗,身心俱疲。闻着枕上的浅浅霉味,慢慢有了睡意。
夜里醒来,看着斑白天花板良久,想起自己身处何地。炎炎夏日,房里没有空调,窗外浮动着热气流,一片颓唐。
他身上全是黏腻汗迹,浸透床单,身体里却似有寒流过境,一片冰冷。
内心分崩离析,脆弱无助。
他亲眼目睹自己的完美爱情瞬间瓦解,所有美好全部变作残败不堪的落魄景致,那人给了他一个全新的世界,用温暖将他团团包裹,却在中途选择离场。他在那些温暖中将自己的外壳层层剥落,然后发现,忘了该如何在这个世界自处。
钝痛不断袭来,胸腔中好像有一根针在来回穿梭,胸口堵着一口气,呼吸困难,门牙咬紧下唇,牵动痛觉神经,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