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最后一节的下课铃声刚刚敲响,大家就已经按捺不住,砰砰咚咚的收拾起东西来。这是本学期的最后一堂课,所有人都兴奋的不得了,差点集体唱起了《春天的故事》:7月30号,那是一个春天……
杨sir原本要求我们这节下课后,留下来开个小会,告知一些游玩的事宜。但是我着急去公寓楼下的传达室,领妈妈寄来的一个包裹,所以只能先偷偷溜走了。
传达室值班的是一位老奶奶,姓夏,我们都喊他夏奶奶。
夏奶奶常年住在学校,我们从没见她回过家,也没见过她的任何子女。在西藏班学生的眼中,夏奶奶从来都是一个神秘的人物,不知是从哪里来,也不知要到何处去。
夏奶奶平时对我们这些西藏班的孩子们特别关照,我们也常常喜欢一群人挤在夏奶奶的小房间里,用她的电视机播放《灌篮高手》。其实,像这样青春活力的动画片,当然不会合夏奶奶的胃口,可是她从来没有因为这个,抱怨过什么。偶尔,还热情的拿出她为数不多的工资,请我们吃水果和零食。
妈妈寄来的包裹里面是几件衣服和我在西藏喜欢吃的乃扎、风干肉。我悄悄的留了一些在夏奶奶的桌子上,也不知道她的牙,还能不能吃的了这些东西。
我抱着包裹,高高兴兴的爬楼,高高兴兴的打开宿舍的门,却见到洗衣粉和水梦涵也在房里。
洗衣粉跪在地上。
水梦涵不说话,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封信。
那封信是用一张泛黄的信纸写的,信纸很薄,如果视力好的话,几乎可以看得到信里写内容。可是,那封信血迹斑斑,似乎像是一封血书。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看一眼。
我蹑手蹑脚的走进去,轻声的把包裹放在床边。经过洗衣粉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偷偷瞟了一眼,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女人就是这样,天生好奇。
洗衣粉看上去很平静,脸上没有任何情。她右手的食指被一大团纱布,乱七八糟的包裹着,隐隐约约还能看的见一些血渍。看来,这封“血书”出自于洗衣粉之手。
难道是因为她总受我的冷落,想重新回到水梦涵身边,但又怕人家不愿意,所以才大张旗鼓的写了封“血书”吗?
放下包裹后,我收拾了点东西,便打算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你要借钱去找汪灵菲呀,她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水梦涵指着正准备溜走的我,好像这话本就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不过,我假装没有听到,径直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洗衣粉是在向水梦涵借钱,而且还写了这样的一封“血书”,那应该要借的不是个小数目。可是她借那么多钱,要去做什么呢?
我不想把自己的脑容量用来思考她的事情,她怎样,都与我无关。
不过洗衣粉的“血书”,的确也让我有了一个想法,给顾斌写一封信。
我回教室拿了一支笔和一本信纸,又跑去了六层的一间空教室,静静的坐下来给顾斌写了这封信。
“斌:
最近过的好吗?一眨眼,我们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联系了。没有你的日子,感觉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那样的漫长。
我常常会翻看之前我们交换的那些信件,回想着我们在一起的那些美好时光,这些信一共有五十六封,每一封都是我最最宝贵的财富,也将是我最最难忘的回忆。
从前的你,离我好远好远,你那么的高高在上,让我只能站在远处瞻望,幻想着有一天神会拉近我们的距离。后来,我千方百计的接近你,终于,你回头了,看见了渺小的我。可是,幸福来得太突然也太短暂,在我还没来得及接好这份幸福的时候,它就已经匆匆的飞走了。
我常常会想,也许幸福只是开了个小差,不过多久就会回来,于是我便开始等待。再后来,一天过去了,一周过去了,一月又过去了,依然没见到它的影子。
是不是它在外面贪玩迷了路?还是早已另有了归属?
总之,无论如何,我都在这儿,等着你回来。
期待你的回复。
菲
2002年7月29日”
给顾斌的信,大约写了一个晚上,总是写了撕,撕了写。好像有许多话想说,但是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只浓缩成了这样短短的几百字。
我把信给了槐子,槐子帮我直接带给了顾斌。
回到宿舍已经很晚了,我提着水瓶到水房打开水,洗衣粉也提了一个水瓶在后面跟着我,一起去了水房,夏天打开水的学生比较少,水房只有我和洗衣粉。
“灵菲,你能借我五百块钱吗?”洗衣粉把水瓶放在我旁边的一只水龙头上,压低了声音问我。
“水梦涵没借给你?”
“没有。”
“你借钱做什么?”我看着她说。
“我妈休假,把爸的骨灰带回老家了,准备在家乡安葬,我想回家一趟。”洗衣粉低着头,声音更小了。
“你自己回去?你妈妈不来接你吗?”
“我妈不准我离校,而且她也不会来看我的。”
“你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你不和我们出去玩了吗?”
“不去了。”
“我只有四百,你都拿去吧,如果不够,我再帮你借一些。”
“不用,可能够了,我老家就在洛阳,我坐大巴回去。”
“你认得路吗?”
“小学的时候,我爸带我从老家坐大巴来过一次郑州,我还有些印象。”
“好吧,那一会儿回宿舍,我给你拿钱。”
“嗯,我回来后会很快把钱还给你。”
我并没有指望洗衣粉会还钱给我,她似乎从来没有还过借的任何东西。但是回宿舍后,我还是把钱都给了洗衣粉。
第二天一大早,洗衣粉的床铺就已经空荡荡的了,我们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没有人问她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