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举家迁移,何宁静离开了祖辈生存的地方。
去县城。
县城于她,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择校而读的重点高中,除了每年支付的高昂学费以外,课程不同步已到令她吃惊的程度,高一已经讲到了高二的课程!对于她这个总成绩在原校就挤不进班级前十五名的转学生来说,上课就像听天书。跟不上老师在课堂所授的知识,又要为赶上成绩不拖班级后腿,所以常常问同学借各种各样的资料吃力地苦学到半夜。
张大海是她张口问的第一位,也是第一位愿意借复习资料给她的男生。
他脸形胖乎乎,面色红润,笑起来如普度众生的弥勒佛。而当时他同桌,虽然模样生得周正,白净的脸庞容貌清俊。可问他借块橡皮擦都满脸不屑,无怪乎宁静对他的最初印象,就像封闭在冰山里不食人间烟火的高贵王子。
他们第一次对上话,却是源于她的头发。
那是上午课间,宁静将几天前借的字典还给张大海,他不在,他同桌在,手握钢笔,正低着脸专心致志地不知在写着什么。
前后桌相距很近,她就直接将头一扭,举起字典放上张大海的课桌。
回头刹那,扎在脑后的马尾无意扫过他的脸庞,却引来他的嘲笑:“前面桌的,不要在我面前卖洗发水广告!”
因为他的话宁静怔了好久。
家里那一台黑白电视,近期洗发水广告铺天盖地,广告上女子秀发一甩,与她刚才很像吗。他,好像是在嘲笑她模仿电视里那个风姿绰约的动作是吧?
正想反驳呢,那桌后的人更叫人恼羞成怒地补了一句:“不会扮靓,就别丢人,你那头发迟早要被剪掉的。”
宁静红着脸生气了,甩一甩飘逸的长发,扭过头去第一次和男生吵架:“我的头发想甩就甩,想飘就飘,碍着你眼了么?”
碍着他眼了吗?
他将笔放下,回想她刚来的那一天,是一节自习课,班主任领了她走进教室,笑吟吟向大家介绍这位新来的同学,许致远正在看桌上摆放的漫画,不经意抬眸,恰看到她浅颜一笑,碎玉似的莹白牙齿,微微露出单边的酒窝,长发一甩,一度让他脑海飘过美丽动人的词组:风情。
十四岁的清纯少女,展示出来的独特风情。
许致远凝神望着,等他再看漫画,好象漫画上女主的头发变成了她的长发,飘飘而来。
可是,就是那么一把美丽的头发,却在后来,被他无情的剪断了。
那年,校长拉到了投资实验室的一大笔款子,适逢国庆,于是学校里举行盛大联欢,舞台上相声小品歌舞不断。
礼堂的座位按班级排列,宁静正专注地欣赏,忽感后背凉嗖嗖的,还没反应过来,早她一步发现的同桌舒悦,大拍她肩头,惊恐万状叫道:“哇!你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