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族人在前,蛮族人在后,斩夜剑在中嗡鸣不绝。邵奴儿赶到时,客栈内的气氛早已诡异的不可理喻。
诸葛昔荒负手而立,望着夜小楼的目光无半分感情:“说出魔魂的下落,吾今日饶你性命。”
夜小楼合扇轻扣胸口,脸上是戏谑的笑:“原来是有求于我,可你这是求人的态度么?”
他话音刚落,邵奴儿就狠狠呸了一口。
“极乐门是在给你活命的机会,你这无赖休给自己贴金!快说你把魔君魂魄藏哪去了,不然就把你的脑袋带回去问话!”
折扇一开,夜小楼转头看向诸葛昔荒,猫一样的眼睛带着微微笑意:“赢了我,你自然知道。”
诸葛昔荒站立不动,仿佛自己只是个雕塑,但夜小楼已然察觉四周空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不知诸法,大荒无道!”
嘶哑的声音穿彻楼宇,风沙骤然四起,斩夜剑颤动间铮然一声旋转而出,血红的光芒眨眼布满剑身,与此同时,诸葛昔荒身随影动,以气御剑带着沙石直刺夜小楼面门!
利刃将至,剑招快的只见银芒,但转眼间夜小楼已与斩夜剑斗了十几回合,剑快奈何人更快,斩夜剑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反倒夜小楼却离诸葛昔荒越来越近。
诸葛昔荒收剑反身,剑气荡而横扫,一招欲逼夜小楼回退。
果真,夜小楼毫不犹豫的退了,但退的瞬间玉骨扇脱手而出,绕过剑锋准确朝敌人颈上而去!诸葛昔荒侧身稍慢半步,被扇尖锋利的铁器刮掉了一绺发丝。
反观夜小楼,突然闪至其背后,捞回折扇便要再次突入颈部,却被诸葛昔荒背剑一挡,潇洒拦下。
“速度很好,可惜力量太差。”
诸葛昔荒眼神依然冷漠,手腕猛然一转,斩夜剑爆出一股强大气流,直劈向毫无防备的夜小楼,后者眼见无换招余地,只得横臂硬接一剑,刹那间人便被推出了百米,狠狠撞在了石墙上。
这一剑威力极大,夜小楼扶墙起身时,嘴边已经挂了一丝殷红,但气息却依旧平稳。
“力量很好,可惜只是蛮力。”
话音刚落,夜小楼折扇呼啸飞出,快的看不到残影,而比折扇更快的还有夜小楼,转眼间闪至战中,出手如电冷扇难防,兵戎相接间已过百招!
诸葛昔荒力量的确强大,但夜小楼以身化影,以扇作身,屡屡攻其不备,见缝插针的打法实在让人着恼。
斩夜随即光芒一爆,诸葛昔荒看准折扇回转的轨迹,当头斩向准确出现在折扇回归点的夜小楼!
就是这一击!只要夜小楼敢硬接,势必横尸当场!
可夜小楼似乎等的就是这一招,左手在后右手在前,左脚虚晃一步,右腿随之移动,伸出的右手虚空一托,眼见便要硬接下这一招。
就在这时,一道紫色身影闪电般掠来,使出排山倒海的一掌轰然将斩夜推离原来轨迹,这石破天惊的一剑则狠狠砍进了地里,地表霎时颤动,房梁轰然塌下!
“人生百载,道业三千,及时行善,何乐不为?无垠之海难得欣赏,众家何必动气?”
声若空冥之音,无欲无感,紫衣男人站定转身,高束的长发垂落胸前,淡然逍遥。
但见来人一袭玄紫衣衫,仙风道骨之气入体三分,双眸弯而狭长,眉宇窄而高,鼻挺而唇正,竟有三分庄严法相之意。
邵奴儿眼见此人非凡俗之人,脚上不自觉后退了半步:“你又是什么人?”
紫衣人捻指礼让道:“百业道人,一念生。”
邵奴儿神色一动,诸葛昔荒的眉头也蹙了蹙。
“界山老道果然是一群仙人,管八方之事,”他将仙字咬的十分微妙,“既然道人在此,吾不便杀生,再会。”
斩夜归鞘,斗笠压低,诸葛昔荒带着邵奴儿离开了客栈。
二人走后,夜小楼忽然身子一晃,低咳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一念生连忙将他扶住,稳住他身形。
“你抱的这么紧,我对道长可是没有抵抗力的啊……”饶是内腑受创不小,夜小楼也不忘调侃他。
“抵抗不了,就乖乖听话。”一念生盘坐在地,开始助他运气调息。
夜小楼看着自己原本干净华丽的衣服变得灰扑扑,不由叹了口气:“我就和这件衣服一样,打架前还神采奕奕,打完之后就剩灰头土脸了。”
“是啊,假如我再来晚一步,你连灰都剩不下了,旧创还在,又添新伤。”一念生道。
夜小楼脊背一挺:“我可偷学了宋澧的以柔化刚之法,那区区一剑,一招拨开。”
“恕我直言,夜族少主夜小楼,表现的越自信,心里就越没有把握,表现的越没有把握,反倒是胸中已有成竹。”一念生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
夜小楼顿时无言,眨眨眼睛叹了口气:“知我者还是道人也。”
“抱歉,原话是宋贤者说的。”
“……”
提起宋澧,一念生话音一转,道:“我今天听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
“哪里有趣?”
“有人告诉我,我的两个好友反目成仇了。”
“也许他们说的是事实。”
“大概对他们而言,这的确是事实。”
“大概吧。”
打哑谜一般的回答,似是而非的答案,一念生眉头蹙的更深了。
“这种言论对宋澧极为不利,他人现在在何处?”
“可能养伤去了,也可能躲起来了。虚重命我将他丢入江中,他的死活,恐怕只能听天由命了。”
“恩?”一念生长眉轻挑,沉吟了一声,“这个主意看上去荒谬,但也十分受用,方才如果宋澧还在你身边,恐怕已经被极乐门的人带走了,好友你也在劫难逃。”
“道理是这么说,但心底难免担心,宋澧有伤在身,又没有清醒,顺江而流不知会不会有危险?”
“也很有可能喂鱼。”一念生补充道。
“道长,你太凶残了,该回家修修清净心了。”
夜小楼一共赔给了店家五百一十六两,这对他来说九牛一毛,但对海草小镇来说,却是看得人心肝一疼。
身份已暴露,夜小楼不便在海草镇久留,二人一合计,决定同行回中原后再议。
然而二人前脚刚走,傍晚时分便又有两个人赶至。
两个怪人,一个怀抱一把大刀,面相凶横,另一人裹了一件黝黑的斗篷,遮住了全部身形,肩头却蹲了一只眼神乌黑莹亮的乌鸦。
刀客将一锭银两扔到了柜台上,朝掌柜道:“听说今天有几个江湖人在此处行凶?他们人呢?”
“啊?你说的是那位出手阔绰的公子哥吧?他赔完了钱就走了,客官你来晚了一步啊。”掌柜冲年轻人摆摆手。
“将情况一一表来,银子归你。”
掌柜立刻将情况一字不错的表出,道:“起初是因为一个昨日才住下的客人,就是那名出手阔绰的公子,有个戴斗笠的人,非要找他麻烦,然后那位公子打不过仇家,这时又来了一个紫衣服的,道人模样的人,将他救了……”
掌柜说的很详细,江流客听罢望向了身后一身黑衣的人影。
“君者?我们追么?听掌柜说,夜小楼似乎是受伤了,就算带走他的紫衣道人真的是一念生,他们也不会走很快。”
君神鸦听罢却是冷冷一笑:“三日后明月天必然会有一场恶战,中原正道已折损了虚重宋澧两员大将,夜小楼此时受创,一念生必然会找屾太极来为他医治,现在应该已经到达千秋药庐。我们便是追上,也敌不过一念生和屾太极联手攻势,又何必去追。”
江流客皱眉道:“无法和夜小楼接触,我们就得不到宋澧的下落,那要如何跟极乐门柳宗使交换条件,助我们攻下群贤岛?”
“既然没有条件,那就不谈,中原的事让他们中原去斗,我们东海没理由奉陪。”君神鸦逗弄着黑风道,“你去准备,我们即刻回转摩崖窟。”
“那,我们出海来的这些日子岂不是一无所获?”江流客道。
君神鸦哈哈一笑,笑声阴冷入骨:“我岂会做赔本买卖,柳十四已经被黑风下了催眠之咒,只待一声令下,他便会乖乖来到东海,为我们定出群贤岛的方位。所以,眼下我们只需做一件事。”
江流客神情格外激动:“君者吩咐!”
“出海需有船,得派人去东海渔村一趟了。”
燕州自封州府以来,就有四月灯花会一说,金府便是年年花会的主办之一。
金不闻将最后一本账簿放下后,忽然发现往年很积极的金红叶最近几天总是失踪,向手下询问红叶的行踪,却被告知宝兰被红叶带走了。
“回大少爷,自从红叶把他那个古怪朋友接来住以后,三个人每天都要出去好久,也不知是要干啥。”
说着,下人顺手呈上一封书信:“这是方才有人送来的加急信件,大少爷过目。”
金不闻长长的叹了口气:“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哥,小红叶也是长大了,知道带着姑娘玩了,该说他有前途,还是没出息?”
无奈的摇摇头,金不闻随手拆开信封,眉头却是越蹙越紧。
“七星海棠和宫角徵同现明月天,看来正邪二道不日之后将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思绪一转,金不闻眯起了眼睛。那名叫意阑珊的外族少年既然是为寻宋澧才来到中原,那他得到此消息,必然就会离开金府亲往明月天。
意阑珊的存在始终是个隐患,为了红叶的安危,必须要让他尽快离开。
事不宜迟,金不闻当即叫来一名侍从:“将这封信转交金宝兰,让她见机行事。”